这个人真的会一声不吭的杀了他。
他被这样的认知吓到,不敢撒谎,不敢试探,只能把自己的来历倒豆子一样全都倒出来。
“我是记者,我认识贝托,是贝托的人告诉我你住在哪里的。”
阿蛮的匕首更加用力,他都能感觉到刀锋缓慢进入皮肤的微妙触感。
“我想请你做我的保镖,我想去血湖。”他闭着眼睛喊了出来,声音已经抖得不像样子。
阿蛮微微放松匕首,从他说的上衣口袋里抽出他的记者证,记者证后面还别着身份证。
他叫达沃,墨西哥人,切市某个网络媒体的记者,阿蛮听过这个媒体的名字,偶尔还会看他们网站的新闻。
胖乎乎的,今年三十九岁。
阿蛮把记者证重新塞回他上衣口袋,仍然一声不吭。
达沃咽了一口口水。
“我想去血湖。”他重复,“我知道血湖一直在做野生鳄鱼皮的买卖,我想去拍他们捕猎的过程。”
阿蛮定定的看着这个人的眼睛。
典型墨西哥人的长相,瞳孔是深棕色的,此刻因为害怕瞳孔微缩,呼吸急促。
明明看起来很害怕的样子,却一直在偷偷的瞄她,眼神闪烁。
阿蛮嗤了一声,放下匕首。
达沃松了口气,腿软了,贴着墙跌坐在地。
“我不接。”阿蛮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掏出钥匙,打算开门进屋。
这屋子被贝托的人发现了,自然就不能住了,她脑子里想着自己留下来的其他安全屋,皱着眉,心情很差。
“我出三倍的价格。”达沃腿还是软的,只能狼狈的坐在地上谈生意。
阿蛮嘴角扯了扯,打开门,直接把对方关在门外。
她要收拾屋子,尽快离开这里。
“我认识加斯顿。”达沃还在门外,锲而不舍,“他说你欠他一个人情,答应他会帮他做一件事。”
“s**t!”阿蛮低咒。
加斯顿就是那个让她扬名立万的雇主,战地记者,外面传说她孤身一人把他从十几个武装分子手里救了出来。
真实情景当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她没那么勇猛。
可是因为这个传说,她跻身成为暗网一线保镖。
她欠他人情,必须要还的那一种。
“你会帮我的吧。”达沃终于能站起来了,敲了两下门,又贴着门上的猫眼想看看阿蛮在做什么。
“加斯顿说,你做完这件事就和他两清了。”达沃还在隔着门板喊话。
“妈的!”阿蛮开始骂中文。
她愤恨的打开门,对着达沃那张胖墩墩的笑脸,丢给他一个创口贴。
“贴上!”她语气充满了□□味。
“把他带走。”她脚尖碰了碰在地上昏迷的另外一个人。
“在暗网上找我,我会联系你。”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当着达沃慢慢咧开的笑脸,呯得一声关上门。
日。
阿蛮气到打包行李的时候差点摔碎放在门口的招财猫。
***
可她并没有料到,她那一天的霉运居然才刚刚开始。
作为保镖,阿蛮在切市费了很大力气弄了好几个隐蔽的安全屋,用来保护雇主或者自住,这样的屋子大多都在郊区,可最近这段时间郊区不太平,她留的几个地方都不太方便,唯一一个方便的地方就是紧挨着费利兽医院的一幢三层楼的小洋楼,她在那地方的顶楼租了一套带卫浴厨房的阁楼。
因为太靠近费利兽医院,她怕遇到熟人,所以那天一直到半夜两点多,她才像做贼一样背着她的全副身家偷偷摸摸的爬阁楼。
爬到三楼的时候,三楼住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开了门。
一身黑的阿蛮像蜗牛一样背着自己的窝。
刚刚解剖了四五只死鸡尸体回了宿舍又觉得睡不着想出门晃一圈理理思绪的简南张着嘴看着她。
阿蛮:“……”
简南:“……”
“早……”简南觉得遇到熟人好歹要打个招呼。
阿蛮:“…………”
作者有话要说: ndv:鸡新城疫病毒简称
第5章
阿蛮定定的看了简南一会,他已经是居家打扮,皱巴巴的灰色t恤皱巴巴的长裤,脚上踩着一双随处可见的黑色拖鞋,戴上了黑框眼镜。
毫无防备的,傻乎乎的。
这个人活在和她完全不同的世界里,这个人活在秩序里。
阿蛮冲他点点头,算是回应他那句莫名其妙的早。
算了,受了伤奔波了一天背后缝合的伤口感觉都已经裂开的阿蛮面无表情的爬上阁楼。
先休息一晚,明天再换地方吧。
她太累了,所以没注意到三楼这个傻乎乎的男人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挠挠头,还咕哝了两句。
简南非常在意阿蛮脖子上的抓伤。
从她打开兽医院后门进来那一刻开始他就一直在在意,一整天下来,这个伤口在他面前晃了三次。
三次,他都放任这个伤口从他眼前飘过去,他告诉自己对方是人,他是兽医,他可以捡到路边的小猫小狗帮它们清理伤口,但是人不可以。
可是,简南使劲挠头。
现在是第四次。
而且,他和戈麦斯不一样,他有护理学学士学位,给人类护理的那一种,当初不想那么快毕业随便修的学位。
简南探头,阁楼的门缝里透出灯光,这个背着平安符的中国女孩还没睡,他还能听到她在阁楼上走动的声音。
夜晚是人类自制力最薄弱的时候,黑夜会放大人类的自我意识。
简南一边嘀咕一边上楼,一脸自我厌弃的敲开了阿蛮的房门。
阿蛮:“???”
凌晨三点钟,这个人为什么要用这种表情敲她的门?
简南抱着手里的医药箱。
他没控制住,他敲了门,接下来他要请求一个只见了几次面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他能不能帮她处理伤口?因为他有病,如果任凭她的伤口这样下去,他会睡不着,会一整天想着,会浑身不舒服。
然后,他会被当面甩上门。
像过去每一次他发神经一样,这个世界上又多一个觉得他不正常的人。
“抓伤不是小伤。”这句话简南几乎是闭着眼睛说的,语速极快,“因为你并不知道抓伤你的东西携带了什么病毒,如果没有及时消毒清理,会引起发炎灌脓,严重一点的甚至有可能会感染上病毒,各种类型的败血症,甚至休克、死于肾脏衰竭、心内膜炎、脑膜炎……”
“我自己抓的。”阿蛮打断简南的滔滔不绝。
“啊?”闭着眼睛等着对方把门板拍在他脸上的简南因为这个回答睁开了眼,张着嘴。
更呆了。
阿蛮往前走了一步,对着简南的脸挥了一拳,堪堪停在简南的下巴边缘:“我这样挥拳过去的时候,对方右手想要打我的脖子。”
她左手抓住简南的右手,放在她脖子旁。
“我为了格开他的手,也伸出了左手,躲避的时候大拇指刮到这里。”她伸着脖子,大拇指对着她的抓伤伤口,正好对的上,完整的一条。
简南的脸在阿蛮的拳头下:“……哦。”
“我手挺干净的,在那之前也没接触过什么东西,身体也健康。”阿蛮演示完就后退一步放下手,“所以应该不会得你说的那些玩意儿。”
虽然感染和手挺干净没有直接关系,但是简南看了一眼阿蛮收回去的拳头,只能讪讪的继续点头:“……哦。”
阿蛮没有再说话。
简南也没有再说话。
阿蛮的拳头很快,他根本就反应不过来,只觉得一阵风刮过,拳头就已经在他下巴这里了。
他脑子木木的,心里想,这个女孩也挺奇怪的。
半夜三点钟,跟他解释格斗术,也没有当着他的面甩上门。
“我……叫简南。”他开始自我介绍。
“我姓简,在百家姓里排382位。”他习惯性的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解释自己的奇怪的姓氏。
解释完之后觉得似乎有点多余,于是就又不说话了。
“我叫阿蛮。”阿蛮站在门口,一边觉得荒谬一边继续对话,“我没有姓。”
简南抬头看了阿蛮一眼。
真奇怪,她还是没有甩门。
简南再一次在心里面告诫自己,黑夜会放大人类的自我意识。
“我有药。”阿蛮一直没有关门的举动让简南越来越放纵,“可以消毒的,给人的伤口用的药。”
“……哦。”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的阿蛮学着简南刚才傻乎乎的语气。
她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耐心和闲情逸致,他们现在的对话每一个字都很荒谬,但是她并没有关门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