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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银发顺垂及膝,随着那人的动作轻扬而起,身上披的丝绸闪着柔和的光线包裹着那人修长的身体,抬手转颈,唇角微微上扬。
    “听说,是你救了我?”
    轻盈的声音绕过珠帘滑入皇帝的耳朵。皇帝觉得身体一震。
    皇帝站在珠帘的一面直视着那个人,那个人在珠帘的另一面也直视着皇帝。
    站在角落里的侍女太监们一个个连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整个祥轩殿内声息皆无。
    珠帘里的人等不到回应,缓缓走过来。挑起珠帘,玉珠清脆的碰撞声打破了沉寂。
    “你是皇帝?”
    等那人走近了,皇帝才看出,那人的脸色非常苍白。
    “你有伤在身,还是先到里面躺下吧。”皇帝的语气里竟有些急切,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始料未及。
    那人只是淡淡的笑着,转身回到珠帘之内,坐在龙榻边上。
    皇帝也随他进来,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告诉我,你是什么人?”皇帝开口问道。
    “在下御逸。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御逸……”皇帝低声重复一遍。嘴角挑起一抹笑意。随即又问道,“你身负重伤,现在有没有哪里不适?”
    御逸摇摇头。
    “不知此处……”御逸轻声道。
    “来人!让御膳房做点补气血的东西来。”皇帝对着外面大声说。
    “你!”御逸瞪起眼睛吼道,“能不能听我说话!”
    皇帝愣了一下,他可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人居然还能对自己大吼。
    “你说什么了?”
    御逸皱着眉头瞪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了一圈的男人,从来没见过这么旁若无人的家伙。
    “刚才的年轻大夫说,是本国的皇帝救了我。那个人就是你么?”
    皇帝有些心虚,虽说救他的人是自己,但是伤他的人却也是自己。不过既然良素没有戳穿这件事,自己也不必提起。于是他点点头,说:“正是朕。”
    “那,这里是你的皇宫之内?”
    皇帝又点点头,“这是朕的寝宫。”
    御逸长出了一口气。
    “皇帝陛下救命之恩……”御逸淡淡的说。
    皇帝听他这么说,马上打断,道,“别说什么恩不恩的,你先安心养伤。把伤养好了再说。”
    他若知道了是自己先射了他一箭又把他救回来,还不一定是感激还是愤恨呢。
    不多时,小太监端来了御膳房特意做的食物。在皇帝的一再坚持下,御逸稍微喝了点粥,便又躺在龙塌上睡熟了。
    皇帝坐在龙塌边上,看着御逸的睡脸,不禁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摸了一会儿,皇帝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对,赶快缩回手,站起身,走了出去。
    赤焉国地域并不广阔,但却兵精粮足。建国三百多年来,皇家姓越,历代君主无一不是励精图治的贤明之人。上代皇帝膝下五个儿子,继承皇位的,是三子越然。
    越然生来就有君主之气,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他从小就心思缜密,不苟言笑。虽然他的父皇母后和兄长都非常宠爱他,两个弟弟也都很敬重他,他却总觉得和这些人交流起来很吃力。唯一能和他无障碍聊天的,大概就只有那个从小和他一起在宫中长大的御医公孙良素了。
    公孙良素是前代御医总领公孙伯益的孙子。公孙家祖传医术,代代都是皇宫中的红人。
    越然从祥轩殿出来,回到了御书房,立即让人找御医公孙良素来。
    良素进来第一句话就问,“陛下见过他了?”
    越然点点头,“我看他脸色苍白,手脚无力……”
    “他受了重伤,就应该是那样的。”
    “唉。”越然叹气道,“你说我就那一箭,用那么大力气干嘛。”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良素无奈的看着愁眉苦脸的皇帝,说,“你那一箭虽然也很严重,却不是最大的问题。那人……”
    “他说他叫御逸。”
    “哦。御逸昏睡的这几天之内并无发热,肩头的伤也已经愈合了。而且那愈合速度简直令人难以相信。所以说导致他现在这么虚弱的,绝不是箭伤。只怕是他原本就有什么别的伤病。”
    越然皱着眉头看着良素,“什么伤病?”
    良素瞪着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告诉过你了!我不知道!”
    越然低头想了想,说:“我晚上再去问他。这几天你别走远了。其他人,你就让他们回去吧。不用他们再到祥轩殿去了。”
    “你还让他睡你那儿啊?这几天你都没怎么睡不是?”良素有些担心,对面坐着的这个人,毕竟是一国之君,身上的担子也是很重的。
    越然难得的笑了一下,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倒是希望他能一直睡在那儿。”
    良素觉得背后一阵发冷。退后一步,满脸厌恶的说,“你别笑,看着好恶心。”
    越然抬手把桌上的一本书照着良素扔过去,良素自然是躲不开,被打了个正着。
    “我是告诉你好话呢。龙榻上躺着的那位要是看到你这么笑,非被吓跑不可……”良素一边揉着痛处一边嘟囔。
    “还不走?”越然瞪着眼睛道。
    良素怏怏的走了,临出去之前还不忘留下句话。
    “你可别把他逼太紧啊!”
    越然又扔了一本书,才算把他彻底赶走。
    清净下来,越然闭上眼睛回想刚才祥轩殿里面的情景。
    这么多天以来,他看到的都是那个人沉睡时候的样子。今天,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眸子的颜色,那几乎是透明的银色,虽然有些诡异,却美丽异常。他终于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虽然有些有气无力,却那么动听。他终于看到了那个人的笑容,淡淡的微笑,对着他微笑。
    御逸啊。
    在他还睡着的时候,越然就猜想着,他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名字呢。夜晚的时候,越然甚至苦苦思索着,想要自己给他取个名字。
    不知道这“御逸”,是哪个御哪个逸。
    越然想着这两个字的组合。
    如果是“御”,那就是皇家专用的意思,不错。
    如果是“逸”,虽然轻扬俊雅,但是拆开看,那就是逃跑的兔子。意思不太好。
    想到这里,越然突然睁开眼,拍了一下自己的头。
    对啊。难怪这么长时间一直觉得他像什么。
    原来是兔子!
    皇家兔子4+5
    天色渐暗,越然大步流星进了祥轩殿。
    刚进去就看到御逸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发呆。
    “秋风甚寒,你重病在身,怎么坐到那边去了。”
    御逸转头见来的人是越然,浅笑着站起身,对他施了一礼。
    “恩公。”
    越然皱着眉头把他拉到桌边坐下,一边让人摆上饭菜,一边吩咐把祥轩殿的窗子都关了。然后坐到御逸身边,说道,“你也不许再叫朕恩公。”
    “那应该如何称呼?”
    “朕叫越然。记住了。”
    “皇帝陛下的名讳,可以直接称呼么?”御逸仍然浅笑着说。
    被他这么一问,越然才想起来。确实不太应该让他直接称呼自己的名讳。
    “那你就叫朕陛下吧。和其他人一样。”越然有些不情不愿。他其实想让御逸用比较特别的方式称呼自己的。不过当这“陛下”两个字从御逸口中说出来之后,他马上就释然了。同样的两个字,御逸说出来却是不一样的感觉。
    “好!好!来吧,御逸,我们吃饭。”
    越然高高兴兴的把太监侍女都赶出去,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桌边吃饭。
    御逸仍然不怎么吃,只稍微沾了点粥。
    越然看他这样,用筷子夹了些清淡的菜放在御逸的碗里。
    “我知道你不舒服吃不下,可是不吃病就好不了。多吃一点。”
    御逸的脸上似乎一直只有那一种表情。不管越然说什么做什么,他都只是淡淡的笑着,看着他。
    “陛下,”御逸提起筷子夹了越然放进来的菜,“你不必担心御逸的病。”说完,将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怎么能不担心。你不知道那个时候你看起来多吓人。身上插着只箭,箭周围被你扯的血肉模糊。你的衣服都被血给浸透了。良素说,以你那个时候的状态,能活着已经算是命大了。”看御逸吃了自己夹的菜,越然赶紧又多夹了一点放在御逸碗里。
    御逸咽下菜,喝了口水,才开口道,“我只记得自己中了一箭。其他的全不记得了。”
    越然有点紧张,他还不想让御逸知道那一箭就是他射的。
    “你说你,中箭了就老实的等着治疗啊,还自己拼命的去拔,结果才会出那么多血的。”
    御逸点点头,“当时我已经没有意识了。可能只是反射动作吧。”
    “对了。”越然突然想起来,“良素说,你身上除了箭伤之外,还有别的伤,是怎么回事?你还记得么?”
    御逸苦笑着说,“我在中箭之前就已经有伤在身了。说来好笑,要不是那一箭,我恐怕还没办法脱身呢。而且,”御逸看着越然,“要不是那一箭,我也不会被陛下所救呢。”
    “是啊。哈哈哈……”越然笑的有些尴尬,“那个,御逸,你身上的伤,良素说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所以,你要告诉我你是怎么受的伤,哪里受了伤,这样我才能找人给你医治。”
    御逸摇摇头,“陛下不要担心,御逸的伤,将养些时日自然就会好了。不需要医治的。只是,希望陛下可以让御逸在这皇宫中多留几天。待我伤好一些……”
    “你一直住在这里!哪儿也不许去!”越然坚决的打断御逸的话。他绝不许这只兔子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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