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相信任晗是一名遵守医德的心理医生,但是自己的那些秘密,说出来可是要掉脑袋的,姜泽宇自然不敢在这方面儿戏。
所幸姜泽宇的生活内容非常丰富,聊多久都不会无话可说。
任晗也认认真真地在一旁聆听着,并不时提出一些角度独到,又不会让姜泽宇感到尴尬为难的问题。
金姒虽然也是充满了知性和睿智的女人,但她的气质是自然散发的,虽不做作,药力却不够。
而任晗则是经过系统训练和学习专业人士,带给姜泽宇的感觉完全不同,似乎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眨眼都是经过细细斟酌的,和她聊天让人感到无比的轻松与愉悦。
若非姜泽宇的心志足够坚定,他现在都有可能,把自己做过的那些法外勾当,竹筒倒豆子说出来了。
就这样,两人一直聊了十多分钟,慢慢变得熟络起来。
见火候成熟,任晗借着起身倒水的机会,看似无意,而又用词委婉地问向姜泽宇道:“姜先生,我听陈姐说,你曾被卷进过一起凶杀案,甚至还在自我防卫的过程中,不得已杀了两名歹徒。”
姜泽宇大致猜得出,陈叶青带自己来这里看医生的依据,所以当任晗问出这个问题时,他也没有太过意外。
“对呀,事后县公安局给我颁发了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我还因此被评为了谷平市年度十佳青年呢。”姜泽宇故作轻松地回道。
如果换成普通人,看到姜泽宇如此谈笑风生,甚至还有些自豪地去讲自己杀人的事,估计肯定得把他当成心理扭曲的杀人魔。
但任晗却通过她细致的观察力,注意到了姜泽宇张嘴之前的一刻迟疑,显然,后者并没有完全地卸去心防。
“姜先生,我很好奇你当时的心境是什么样的,和平时有没有什么不同?”任晗轻声问道。
担心姜泽宇过于戒备,她又补充了一句解释道:“姜先生,你别误会,我更多的是想取材一下,毕竟有过这类经历的人很少。”
“这个嘛,让我想想噢……”姜泽宇沉吟了片刻后回道,“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和我有一次从山崖上掉下来,差点摔死的时候感觉差不多。”
从生物学的角度讲,为了种群的壮大,高等动物之间很少出现同类相食的现象,这项本能是被写在遗传基因里的。
而作为高度进化的万物灵长,人类对于同类的死亡,尤其是死于自己之手的同类,不能没有任何的感情波动,即便是心志如铁的姜泽宇也不例外。
所以,姜泽宇刚才的那一席话,是存在着不确定成分的。
察觉到姜泽宇眼底短暂的目光闪烁,任晗又把身体靠近了一些,几乎以耳语的形式问道:“你当时的心情是不是很不好?或者说,如果可以避免有人死去的话,你愿意放弃那些荣誉?”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任晗甚至用她的鼻尖,蜻蜓点水一样地触碰了一下姜泽宇的耳垂。
本来,姜泽宇是非常排斥这个问题的,但在任晗做出了这个小动作后,他心头刚刚升起的那股躁动,便再次平复了下去。
“这不是荣誉的问题。”再次思考了片刻后,姜泽宇摇了摇头,语气郑重地说道,“付小姐,你要明白,那两个国际通缉犯都是双手沾满了鲜血的刽子手。”
“就算再来一次,我依旧会毫不犹豫地取下他们的性命!”
姜泽宇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套行事原则,首先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其次,如果惹到他或者亲朋的家伙是个大奸大恶之辈,那么就算私自典型将其处决,姜泽宇也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哦,我知道了,麻烦你等一下啊。”
听了姜泽宇的回答,任晗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她从茶几下取来纸笔,一边装模做样地书写记录,一边脑筋飞转,组织着接下来的语言。
“姜先生,我就实话说了吧,陈姐在来帝都之前,已经把你的具体情况,详细地介绍给我了。我知道你还和其它几桩命案有所牵连,。”
一番思虑过后,任晗抬起头,直视着姜泽宇的双眼据实说道,“所以这次抛开平时,请你比较一下在经历这几桩命案时,你的心境又有什么不同。”
事实上,有关姜泽宇的信息,全都是陈叶青的母亲曹惜玉,在电话里告诉她的。
并且为了排除个人主观性带来的偏差,任晗又特意向陈叶青确认了一下,在得到后者的肯定后,这才将那些信息当成了真实的参考样本。
起初听了曹惜玉的叙述,任晗还以为是姜泽宇的文化水平不高,对法律没有概念,并且身处乡下缺少家教,再加上年少气盛,患有狂躁症,或者甲亢之类的生理疾病。
然而经过了刚才的一番攀谈,任晗不得不完全推翻掉之前的种种假设。
由于证据不足,她现在还无法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所以还需要继续与姜泽宇聊下去。
“如果横向比较那几桩案子的话,确实是有些不同,不过区别并不大。”
姜泽宇做出一副回忆的神态说道。
“不管是王宗伟、风宝山,还是曾立果,亦或是我们邻村蝎子沟的村痞卢二福,他们都是一群死有余辜的败类,死了也就死了,还能少祸害……”
“不,姜先生,我能看出来,这虽然是符合你价值观的想法,但在说出这些话时,你的心里却存在着一股主力。”
突然,时刻观察着姜泽宇微表情的任晗,在一旁大声打断道,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另一边,被任晗的这句话一点,姜泽宇也猛然觉察到了长久以来,一直困扰着自己的那股违和感到底是什么。
如果现在有一名穷凶极恶的犯人站在姜泽宇眼前的话,那么就算知道对方的累累罪行,他也很难下得了杀手。
而在这种心理状态下,就算他出于正义感,最后咬牙杀掉了那名犯人,事后回想起来,也必然会感到生理不适,这和自己亲身经历的那几桩案子的感受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