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梓安神情木然,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曾经隽秀雅致的男子,手中的脉搏跳动得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唇色惨白得连鲜血都无法染红……
她无意识地抬起手来,看着那张塞进手中的纸,只见纸上画着是他们在西郊行宫赏月的情景,如水的月光下,并肩而行的两个人,一个神情淡然,一个眉目飞扬,沈若晨手中横着一支竹笛,慕梓安扬着一本曲谱,仿佛画上跃动着的那悠扬的笛声……
这次,慕梓安的模样终于完整了,那双眸子明亮动人,让整幅画都鲜活了起来。
刹那之间,慕梓安泪如泉涌:那曾经最赏识沈若晨的时光,就这样突兀地呈现在她眼前。
“沈若晨!沈若晨你起来!”她忽然厉声喝道,推了推他的身子,“你答应我的都还没做到!你骗我那么狠我还没有报仇!你怎么可以死了!你欠了我一辈子,要拿一辈子来还我!沈若晨你快起来!”
院门内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夏亦轩、杜如亮等人夺门而出,却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见慕梓安和沈若晨的身旁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人,约莫三十上下,背负着双手,神态闲适傲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不远处拼杀的三个人。
夏亦轩一时之间手脚发软,这两人看似轻描淡写地站在那里,可体内真气充沛,双掌拢在袖中蓄势待发,一看便是高手,只怕一身修为不逊于那张封奕,若是他们对着现在的慕梓安和沈若晨动手,只怕那两个人片刻之间便要魂归天外!
“你们是谁?”夏亦轩的声音干涩,不着痕迹地往前走了一步,目测着他和慕梓安之间的距离。
左边那个穿青衣的人瞟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我找广安王。”
夏亦轩只觉得后背冷汗直冒,飞快地应道:“我就是,你们有事就冲着我来,麻烦让家仆把这两人送去疗伤。”
青衣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呵呵笑了起来:“你这人倒是有趣,无端端地冒充广安王做什么?在下和她有一面之缘,地上坐的那人倒有八分相似,你白费心机了。”
夏亦轩又上前一步,恳求道:“兄台请让一让。”
青衣人略带兴味地到:“你怕我伤了他们?放心,我看那人已经快死了……”
场中的慕十八朝这里瞟了一眼,顿时高声叫了起来:“大哥二哥!你们来了还在旁边说风凉话!快点帮忙救人!”
他这一分心,那张封奕的掌风一扫,他狼狈地一个鱼跃躲了过去,脸颊上顿时被刮到,起了红印。
青衣人和另一个黄衣人的眼神一滞,情不自禁地往前跨了一步,却又对望了一眼,退了回去。
夏刀一个人撑了两招,顿时险象环生,慕十八怒吼了一声,立刻重新扑了上去。
“大哥你再袖手旁观我就和你割袍断义!”慕十八气得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那青衣人也不理他,只是蹲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慕梓安:“广安王,你眼前这个人只怕是活不了了。”
慕梓安使劲地拍了拍沈若晨的脸,又在他的胸口听了听,神情木然:“你胡说。”
“如果你把小远还给我们,我和裴跃便试一试,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青衣人捏着沈若晨的脉门道。
慕梓安茫然看着他,一下子回不过神。“你说什么?你能救活他?”
“屠龙掌张封奕曾败于家师之手,此掌性烈,我师传内力以绵柔见长,刚好是他的克星,辅以裴跃的内息,有七成的把握可以捡回他的一条命。”那人的语声诱惑。
慕梓安晕眩了片刻,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谁是小远?”
青衣人站了起来,沉声道:“邹拓远,你整日整夜野在外面,把武林盟当成了什么!今天我和你二哥在这里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还要不要回去?梅儿在家里等你望眼欲穿,你身为一名男儿,怎么可以如此不负责任!”
慕十八哇哇乱叫了起来:“大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趁火打劫!我和小梅这么多年没见,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你怎么可以这样逼我娶她?”
“好,你既然这样说,我也撒手不管了,”青衣人怒道,“你朋友的性命你自己救吧!”
慕十八偷眼看去,只见慕梓安身上血迹斑斑,不知道伤势如何,沈若晨更是一动不动,他心急如焚,朝着夏刀使了个眼色,一个箭步跳出圈外,夏刀团身一滚挥刀直刺张封奕下盘,慕十八手中飞镖挟愤而出,鬼魅般地射向张封奕:“我都答应你还不行嘛!我乖乖地跟你回去!”
“扑”的一声,那飞镖扎在了张封奕的手臂上,张封奕怒吼了一声,抛下夏刀,朝着慕十八直扑了过来,慕十八来不及闪避,眼看着胸口就要中掌!
一青一黄两个声影飞速掠过,一声闷哼,两个人双掌相对,各自接了张封奕的一个手,那张封奕蹬蹬蹬地后退了几步,靠在了一棵树旁,脸上血色全无,嘶声道:“你们以多欺少,算什么好汉!”
青衣人笑了笑,略带谦逊地道:“您是前辈,晚辈学艺不精,多几个一起讨教也是正常的。”
黄衣人朝四周看了一眼,一本正经地道:“你死了,不就没人知道我们以多欺少了。”
张封奕明白自己再也讨不了好处,四下看看,身子急纵,往后面窜了出去,只是他刚窜到一半,只听到一阵金属鸣叫声响了起来,数十支箭从前面激射而至,几乎就在同时,从林中窜出来三个人影,三种兵器朝着他一起招呼了过来,那些暗卫早就埋伏在那里,只是苦于三个人颤抖在一起,无法下手。
须臾之间,只听得“扑哧”几声兵刃入骨的声音,那三个人影闷哼一声,摔倒在地上。
张封奕双眼圆睁,身上插着几支箭,还有剑和戟,顺着树干缓缓地跐溜了下来,坐在地上,终于不动了。
慕梓安站在屋外,死死地盯着那扇紧闭的门,青衣人和黄衣人已经进去大半个时辰了,里面声息全无,令人窒息。
慕十八也不敢出声,只是在她身旁来回走动着,不时地挠头叹息。
夏亦轩握着慕梓安的手,神色凝重,若不是沈若晨舍身相救,如今躺在里面的可能就是慕梓安,这个念头让人不寒而栗。
山间的夜晚带着寒气,他握着的手指冰凉,可他知道,现在让慕梓安去休息,只怕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他解下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终于打开了,那两个人终于走了出来,神情略显疲惫,冲着慕梓安略一颔首,迳自往慕十八走去。
“大哥,我要看看沈大人是不是真的被你救活了。”慕十八往后退了一步。
青衣人冷冷地看着他:“你别找借口了。”
“你让我再过一夜,我这里有好多好兄弟,还要一一告别。”慕十八狡辩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青衣人毫不容情地道。
“小远,”黄衣人忽然开了口,“你不是一直想治好广安王的毒吗?”
“是啊,二哥你找到法子了?”慕十八又惊又喜。
“据说泸西那位神医出关了,你再不回去,只怕他又要闭关了。”黄衣人淡淡地道。
“你可别诓我。”慕十八狐疑地看着他。
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了他的双臂,二话不说,便提气往外纵去,不到片刻,便没了身影,只留下慕十八的叫声在半空中回荡:“喂!这么急!夏刀!王爷!你们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