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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文禛,他已经很少再帮人亲手泡茶喝,但是最近一次沏茶却已经是在去年这个时候。那是两人关系最好的一段时间,他们两个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刻意回避两人之间的问题和不可调节的矛盾……
    越是时间让这段感情沉淀下来,宁云晋就越是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真的爱上了文禛,即使没有他抛弃天下选择自己的这件事情,他也已经在自己清醒的那刻原谅了文禛。
    将心比心宁云晋自认如果是自己处在文禛的位置上,也做不到他为自己做的一切。男人的天性都是自私的,一开始自己和他就不是处在相同的地位,比身份,他是皇帝自己是臣,比武功,他强自己弱,自己唯一能和他持平的只有血脉之力,自己胜在天赋而他比自己经验丰富、知识渊博。
    自己在这种劣势之下,即使文禛对自己百般宠爱,却也摆脱不了这个年代男人特有的大男人主义,被他视为所有物。如果没有阳澄那一世的经历,宁云晋自然也就习以为常了,可偏偏他又多了那份记忆,所以一直心里膈应得慌。
    本来这种负面情绪他一直都掩饰得很好,而且察觉到自己反感的文禛也在努力避免在自己面前提到皇帝的身份,试图与自己平等相处,可是这个问题还没处理好,接着又出现了信任危机。
    宁云晋两辈子最恨的就是文禛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放弃了自己,无论有多少不得已,对他来说,都不是自己被抛弃的理由,在那种情况下不发飙才怪了。
    和文禛在一起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即使解开了这次的结,肯定还有下次矛盾。现在他又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万一争吵多了,感情淡了,那人多疑的怀疑自己有什么不轨抱负之心,连对自己有恩的宁家都要被牵涉进去。
    即使再爱文禛,宁云晋也不想、更不愿意让自己受那样的委屈,好不容易有重头再来的机会,他这辈子是想要过得自自在在的,所以他选择了自私。
    一壶茶饮到淡然无味,张若术抹了抹嘴,先开口了,“皇帝的内伤都治好了,只要喝完老夫开的药,有个一两年功夫重头再练,他再重新冲级巅峰不是不可能的,毕竟他还年轻,不像老头子我早就没希望了。”
    宁云晋点了点头,十分同意,“皇上是个有天赋的!”
    “老头子一生就只收了一个徒弟,可是小成天资不行,人又过于圆滑,不是肯吃苦的,现在还想要在京里定居开医馆。京城水深,老夫反倒担心老祖宗留下的这身医术断送在我手里。”张若术叹了一声,望向宁云晋,“你既然想躲着皇帝,就不可能再回官场。为官者,济世天下,为医者,也可以济世天下,你要不要考虑当老头子的关门弟子?”
    宁云晋吃了一惊,这才知道老人来的真正目的。原来这怪老头根本不是来说道自己和文禛的事,难怪他会一直顾左言他,满脸纠结。对上张若术期待的眼睛,宁云晋有些犹豫,不比自己熟悉的朝堂和战场,医术是自己三辈子从来都没有涉猎过的领域。
    如果他现在真的只有十来岁,对于这种机会自然忙不迭的答应了,可是年龄越大对陌生的领域和世界越会失去探索的勇气,这就像是后世改革浪潮中那些四十来岁的国企职工似的,宁可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不愿意踏出第一步。
    张若术自然想不到这一层,他这个医圣可是赫赫有名的,向来只有别人跪求当他徒弟的,自己主动收徒哪有人舍得放弃,只当宁云晋是想到了安全问题,于是挤眉弄眼道,“你要是跟着我,毕匹夫和小吴子什么的完全不用担心,老头子虽然打不过他们,但是医者善毒这点你可别望了。”
    宁云晋自然知道这老家伙一身本事,笑了笑道,“事关重大,我也拿不定主意,得先和父亲商量一番,不如隔两天再给您答复,张老看这样可好?”
    张若术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答应了,留下自己现在的住址,又在宁府蹭了一段饭,这才笑眯眯的告辞了。
    第164章
    张若术提出的跟他学习医术,其实和宁云晋原本的打算差不多,那就是走出朝堂,在其他的领域成为最拔尖的人。
    医术宁云晋其实在以前就接触过一些,不过那时候学习的主要是脉象和基础的医理,对于开方子之类的涉猎并不深。
    张若术这个号称医圣再世的人,可以说是当前大夏医术最顶尖的,他不但自身内力深厚,在医术和毒术方面都有一手,轻易没人愿意惹他。这人自十多岁行走江湖,到现在七十多岁,一生不知道救过多少人,虽然他对富贵人家和江湖中人多有刁难,但是只要他出手每次都是尽心尽力的,让人没办法对他生出怨恨。
    加之这人有颗侠义之心,哪里有灾有疫总是会去义诊,在民间的口碑也极高,不少百姓都将他当成活菩萨似的,在家里为他立了长生牌。他这一生看的、经历得太多,早已经看淡生死,所以才能对着皇帝都那么不客气。
    这样一个人主动对自己生出橄榄枝,宁云晋自然是十分心动的,毕竟作为男人天生都是追求事业的,最近这段时间装失忆,可将他给憋坏了,练完功之后剩余的时间常常不知道要干什么,有种生活失去了目标的感觉。
    让他比较犹豫有三点,一是担心自己没有那方面的天赋,毕竟一项政策出错,还有调整过来的机会,可是一个大夫出了差错,那可就容易草菅人命,责任太过重大。二是贪多不烂在哪里都是真理,他担心敬亭先生知道以后又要责怪自己本末倒置了。三是朝堂、战场他拥有前两辈子的记忆和经验,可以让他轻易的做出成绩,而医术这样的全新领域就需要他自己重新开始努力了。
    为了这事,他特地回了一趟宁府,找父亲进行商谈。
    宁敬贤听完他的讲述之后,并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语重心长地说了一番话。
    “你不要以为跟张老学医是一件简单的事,他是个要求非常严格的人,沈小成虽然是张老目前唯一的徒弟,可是如今已经五十多岁,张老还没有让他出师。听说跟他学医前五至十年都是背书、背医理、背各种方子、学着分辨药材,这都是你最擅长的,你可以在不影响你练功的前提下慢慢学。如果你没有破釜沉舟的心,为父并不建议你走这条路。”
    正是这番话反倒让宁云晋下定了决心,以前他虽然做出那么多事,可实际上却是通过剽窃而来的,虽然没有其他人知道,可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总让他有些心虚。不论怎么样,自己总不可能比沈小成还差吧!
    张若术知道他这个决定,倒是十分高兴。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偏偏唯一的徒弟又是个不争气的,他虽然看着精气神很足,但确实已经年事已高,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去慢慢教徒弟。
    对于宁云晋过目不忘的聪慧他早已听说过,只要能有传言的三分真实性,将自己这身本事学个囫囵总是没问题的。
    不过宁云晋虽然答应跟他学习,却也拗着张若术答应去白云观替青阳子看看病。那次大战,虽然青阳子侥幸逃脱一劫,身体却垮了下去,至今还缠绵病榻。
    宁云晋伤愈之后,找借口去探望过一次青阳子和建亭先生,但是由于那时候他正“失忆”,建亭先生虽然对他关爱有加,却更担心青阳子的身体,没说几句便找不到话题继续聊。
    一旦两人的关系发生转变,老头子就变得严肃起来。两人都没有将这事公开出来,用张若术的话说,想要入他的门,要经过三年考验,先老老实实把自己交代下去要记的东西都能倒背如流后再说。
    抠门的老头子先是给宁云晋列出了长长一串书单,就撒手不管,自顾自的住在白云观给青阳子去治病了。
    沉浸在书海中,虽然那些深奥的口诀有些枯燥,可宁云晋却像是找到当初科举时的兴奋劲儿,将全副心思用在了上面。
    一眨眼时间便到了六月,不到两个月时间宁云晋就将市面上能买到的医书都背得差不多,远远超出了张若术的预料。
    张若术在考校过宁云晋之后,简直老怀大悦。他先是交代宁云晋没事就在家里学着分辨药材,便悠然离京了,美名其曰去帮青阳子找药引,顺便帮宁云晋弄些孤本来。
    他走的时候给宁云晋留下了一块刻着“药”字的玉牌,也没说有什么用,只让宁云晋收好。
    在张若术离开两天之后,宁云晋家里突然来了贵客。看着上门请他入宫的黄锦,宁云晋实在是错愕,他还以为文禛早就决定放手,要让自己彻底远离朝堂呢!
    黄锦将他的错愕误解了,笑了笑道,“定远伯这是贵人多忘事呢!将老熟人都忘记了,咱家还真是伤心!”
    “哪里,哪里,忘了谁也不敢忘了黄总管呢!前段时间住宫里的时候,还多得你照顾。”宁云晋边说边在身上摸了摸,有点郁闷的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带打赏的荷包。
    他捏了捏拇指上的玉扳指,犹豫了一下,将腰间的一块玉佩解了下来,借着握手塞到了黄锦手里,小声问道,“不知皇上招我进宫是为了何事,黄总管可得给我交个底,别到了宫里一头雾水,那可就懵了。”
    黄锦将那玉佩收进袖子里,暗道这宁云晋就是懂事,即使是脑子糊涂了,地位也高了,行事都比别人稳妥。他悄声道,“好像是为了下个月圣驾去热河避暑的事呢!皇上圈人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想到了定远伯……”
    提到热河,宁云晋只能想到一件事情,已经拖了两年,这事无论如何今年都要办妥。心里有了准备,他跟着黄锦一路进了乾清宫。
    进宫的时候正是下午,外头候着不少人等着觐见,宁云晋的“病”在京里几乎已经家喻户晓,有惋惜的,也有幸灾乐祸的,不过宁云晋一直深入简出,难得碰到他一次,如今看着似乎风采依旧,只是脸上带着几分符合年纪的稚气而已,到是让人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套近乎。
    这次宁云晋没有享受到以往的提前觐见待遇,足足排队等了快一个时辰,才进入乾清宫见到久违的文禛。
    再次见面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宁云晋发现他比以往瘦了一些,眼神却更加锐利、无情,与上辈子的文禛更加相似,这时候他才深切的体会到,自己这辈子重生以来,文禛确实很少在与自己单独相处的时候露出这一面,如今看来,他已经彻底从那段错误的感情中走了出来。
    两人的对视,以宁云晋别开视线请安宣告结束。
    等到行完见面礼,文禛的表情已经如同刻上去一般,没有丝毫波动,冷淡地道,“朕这次召你来,是为了下个月启程去热河的事情。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是当初朕答应过你,老师的骨灰会交给你亲手埋葬。”
    他顿了顿,继续道,“去年你南下耽误了,但是再拖下去也不妥。朕找你来就是要问你,你可愿意随驾。”
    宁云晋双手抱拳道,“皇上有心了,臣自然愿意。”
    文禛望着他,一双黑眸说不出的深邃。宁云晋知道以这人的精明,那一次在张老的宅子里应该就看出来自己是装的,也许已经对自己的冷漠无情失望无比。
    宁云晋原本以为他会说上几句质问或者嘲讽的话,可是文禛却突然摆了摆手,“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出发前朕会让人通知你。”
    点头、跪安,宁云晋转身,以最标准的姿势头也不回的朝着大门走去。
    李德明看着这一对原本琴箫合鸣却默契不过的人,却变得比陌生人还冷漠的样子,真是说不出的焦急。见皇上突然心情落寞,不想再见外头的人,埋头开始批阅奏折,他一跺脚连忙出了乾清宫。
    匆匆避开那两个白跑一趟的官儿,李德明一路小跑着总算是看到了前方的宁云晋,连忙喊道,“小宁大人,我的定远伯嘞,等等咱家!”
    宁云晋早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只是没想到来者居然是李德明,“李总管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
    李德明一把将宁云晋拉到旁边,小声道,“小宁大人,咱家求您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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