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姜公子没想到年却升会出口骂他自己的弟弟,听了一怔:“嗯?”
年却升摆手:“没事,他那人就那样,你别理他。越理他越来劲。”
姜公子点了点头,还要再讲话,忽然听得远处有一女声在唤他。距离较远,听不真切,待那声音稍近了些,才辨出是一声:“阿沉——”
这日年家办宴,是邀请了姜家来的。姜公子侧过首,遥遥地应了一声:“母亲,我在这儿。”
年却升一同看过去,心里第三次说了一句,要命。
对这公子的礼数不会我也就免了,……反正是同辈,看着个头比我低,说不定还比我小一点。但是这长辈……这可叫我怎么行礼。
那女子就走近了。年却升灵机一动,趁姜公子行礼的时候学着行了一礼,还欲盖弥彰地正色道:“见过姜夫人。”
姜公子有点奇怪地望了年却升一眼,他母亲却没在意,还眼睛一亮地笑着向儿子问道:“阿沉,你朋友?”
姜公子也不好说才认识,年却升待他也算礼貌,还捎带了关心,只觉得若说初次见面倒有些不愿与他交朋友的伤人意思,便微一点头道:“是。”
这女子名作穆敛,为人很是清爽,也有些未泯的孩子心性。听见儿子交了新朋友,开心的不行。向年却升问道:“我是知道你的,年却升对吗?从前我来年家参宴见过这儿的弟子名册,你和我家阿沉的年龄最是接近。同龄不说,一个在夏天,一个在秋天。阿沉只长你三月,他甚少交朋友,还请你多关照了。”
年却升吃惊得很,这种被人记得生辰的待遇他哪有过。年家中长辈也没有肯如此温声细语同他讲话的,受宠若惊地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阿沉年长于我,他是哥哥,哪里能由我关照了。”
穆敛瞧他如此正经地回应,忽而笑了起来,温声道:“年公子这么客气啊,那便互相关照了。”
年却升头一次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也便低了头笑笑。姜公子怕这两人说着说着会穿帮,忙向穆敛道:“母亲,你出来是不是很久了,不回宴上?”
穆敛啧了一声:“才出来你就赶我走,我还要问你逃什么课,要不是年宗主叫家仆去膳房取糕点说看见你在鲤鱼池愣神,我还不知道你逃课呢。长得大了,竟越发不听话。”
姜公子低下头道:“我这就回去了。”
穆敛笑道:“不过看你在这儿我也就放心了,你也不必太急着回去,和却升去别处逛逛散散心也好。你没什么事,我便先回宴上了。”
说完又笑着向年却升点了点头,独自踏着青石板的石阶,绕过桥弯离去。走了不久,又在不远的地方向两人挥了挥手。
年却升心中叹了口气,世界上竟有这样好的母亲。
叹完又转向身边的姜公子,歪了歪头道:“不知姜公子姓名?”
那人答道:“姜冬沉。”
年却升笑了一笑:“名字好听。”笑完又道,“你母亲当真是温柔得很。”
姜冬沉也点头笑道:“年公子过奖了。”
年却升心里啧了一声,怎么叫我年公子,这么生分。
这会儿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年却升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石阶,方才那枝垂柳不知道丢到哪去了。于是转手又扒拉了一片落在石栏上的树叶,一边捻着一边道:“你母亲说你朋友甚少,甚少是多少?”
“甚少就是……”姜冬沉想了想,“除了我三哥,没有别的人。他长我三岁,已经出去历练了。”
年却清把那捻成一卷的叶子丢进水里,转头笑道:“三哥是三哥,应该是家人,不是朋友的吧?”
姜冬沉略一沉吟,抿了抿嘴,点头道:“也是。那大约就是没有朋友了。”
年却升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想要交朋友的欲望,笑得更明朗起来,向姜冬沉道:“可巧,我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的,我们要不要……彼此关照关照?”
第3章 关照
姜冬沉先怔了怔,明白过他这是什么意思,展颜便笑道:“好啊。”
年却升不想他如此干脆,一时间倒有些愣了,仿佛是渐渐渐渐地才反应过来姜冬沉说了什么,一时间惊喜起来,笑道:“当真?”
我我我我我也是要有朋友的人啦!
姜冬沉瞧他反应如此之大,不免也笑起来:“当真。”
年却升向来是不喜欢与人接触的,这会儿却忽然不知怎么的想给他一个拥抱,张开手却又放了,怕吓到他这位姜公子,于是嘿嘿笑了一声,把手里捻成深绿的叶子扔进水里,轻轻拍拍姜冬沉的肩道:“那就多关照了。”
多关照了,对于这两个都没正经交过朋友的人来说,要关照到什么程度,显然他们各自心里都没有逼数。
后话后话。
譬如年却升,他在交了朋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朋友出头。
第二日清晨,年却清正和尉迟宿在房中下棋。年却清棋下的很刁,尉迟宿自然也不逊色,两人一番激烈角逐,两盘过去仍是没分出胜负。年却清一抿嘴,正要与他开始第三局。只听砰的一声响,房门被一人直直踹开。那人不耐烦地一句:“年却清滚出来。”
年却清当时也不怎么想再下棋了,闻声将指尖亮黑的围棋扔下,不紧不慢道:“兄长你难得找我一次——哎呦,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