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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纯鸿接着说道:“至于规定每家一个月伐多少木,则需要根据目前湖广能够售卖多少木材而定。定了之后,就可以避免木材滞销,价格也就稳定了,对我们而言,就可以避免大的风险。至于我们各占多少份额,这个可以商议。”
    “这两条倒是个法子,林老弟着实让人佩服,能想得这么远,但林老弟也要看到我们的困难,我和付老板也是家大业大的,如果限制伐木量的话,我们一大家子如何养活?”陈贺早就和付家和通了气,定了基调,现在便表态了。
    小戴子听了他们的推脱之词,便生气道:“你们非要这样斗下去,到时候你们可千万别后悔!”
    陈贺哈哈大笑,道:“林老弟,一个月的支出就将近两万两银子,木材卖不出去,到底死的是谁,这不很清楚吗?”
    林纯鸿大吃一惊,和郑天成等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暗自揣摩到底谁把自己的底给泄露出去了?
    陈贺和付家和见了林纯鸿等人的脸色,冷笑道:“林老弟,我们这里正缺人,混不下去了,我们给你保留一个总管的位置,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便扔下林纯鸿等人扬长而去。
    陈贺在回家的路上,一直揣摩林纯鸿刚才定的两条方案,越想越觉得有理,对林纯鸿的才智也暗自佩服,暗思如果林纯鸿混不下去了,该如何将此人笼络到麾下。想了想,又觉得林纯鸿志大才疏,明明自己快完蛋了,还想着和自己达成协议。可惜啊可惜,如果我们实力差不多,我们完全可以合作,但是现在你是鸡蛋,我是石头,如何合作?陈贺越想越得意,坐在轿子里仿佛找到了腾云驾雾的感觉。
    林纯鸿一回百里洲,便严令所有的货栈、伐木队以及转运队严查近期活动诡异之人。不出三日,便把滕余浩给揪了出来,原来滕余浩寻思林纯鸿快不行了,行动就有点放肆,留下了不少痕迹,被郭铭彦顺利的查出。
    林纯鸿看着被护卫队员押进来的滕余浩,心里在滴血。滕余浩泄露了一些不该泄露的东西,虽然影响了林纯鸿的事业,但不至于让林纯鸿难受。林纯鸿主要伤心于自己又少了一个得力助手,现在自己正缺人啊。
    “为何要背叛我?”林纯鸿心痛无比,言语间不免有点气势不足。
    “大人不要说得这么难听!我不是背叛,只不过是为自己打算而已。”滕余浩嚣张的态度激怒了周望等人,纷纷喝骂。护卫队员也一脚向滕余浩的膝盖处踢去,喝令他跪下。
    这些举动令滕余浩更加激动,他骂道:“林纯鸿,你也死定了,现在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子这些年每天拼死拼活的干,结果每月工钱才二十多两,你对人太刻薄了!”
    “二十多两你还嫌少啊?也不想想你他娘的以前在码头上扛活连肚子都混不饱!巡检大人带着你发财,你个白眼狼还嫌不够!你老母以前到处捡垃圾,现在都穿丝绸了,还有人服侍,是谁让你过上这样的日子的。你这个狗日的忘了本!”李承宗与滕余浩以前就认识,对滕余浩的过去一清二楚,忍不住上前踢了他一脚,骂道。
    林纯鸿听了滕余浩的骂,心里也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原来他任命的管理人才对工钱早就不满了,现在只有滕余浩有机会说出来,别人是怎么想的?肯定或多或少都有这个想法吧。看来现在的工钱结算方法留不住人了,迟早会出问题。
    李承宗提到滕余浩的老母,多多少少让滕余浩安静下来,寻思着林纯鸿将如何处置他,估计这次难逃一命了,自己死了,老母怎么办?
    林纯鸿见滕余浩面露担忧之色,平静的说道:“兄弟们对我有意见,可以直接提出,何必采用人所不齿的方式呢?我林纯鸿自问也不是听不进去建议的人。你想到陈贺那里去,我也不留你,至于你说我死定了,这个结论下得太早,鹿死谁手还未定呢。”
    顿了顿,林纯鸿突然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嘲弄:“滕余浩啊滕余浩,你口口声声嫌一月二十多两银子少,我看你根本不值二十两,连我的实力都看不清楚,还摆什么心高气傲的谱,幼稚!”
    说完,林纯鸿凑近滕余浩的面孔,冷声道:“我告诉你,陈贺非完蛋不可!你也不看看,荆江掌握在谁的手中!”
    滕余浩一下子目瞪口呆,旋即感到后悔不已,自己怎么忘了张兆那群凶神恶煞!他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看着滕余浩后悔的表情,林纯鸿暗思道:“这厮有才能,目前还有可用之处,暂时不宜重处。”于是,他冷冷说道:“起来说话吧,按照李秀才定的规矩,泄露秘密者罚银三百两,驱赶出队伍,你现在有什么意见?”
    滕余浩一听,才想起李秀才定了这个规矩,当初自己瞅了一眼就扔进了柜中。他没想到林纯鸿对下面的人这么宽厚,自己刚才都做好丢命的打算了。回头一想,他对林纯鸿万事都有规矩的做法认识更加深刻,又有点舍不得离开这个队伍。林纯鸿见他踌躇不答,说道:“交了罚银后你就走吧!”
    滕余浩放声大哭,边哭便道:“求典史大人留下我,是我对不起兄弟们,就是大人安排我去伐木,我也没有意见,别让我离开。”
    “李秀才定的规矩中还有一条,受驱离队伍处罚的人若有重大功劳,可以免除处罚,你想想你可以立什么功劳?”
    滕余浩一时也想不出自己可以立什么功劳,沉默着。
    林纯鸿接着说道:“如果你不想走,你还是暂任队长之职,继续和付家和联络,不过呢,我要你透露什么,你便透露什么。至于我们这里的事情,万不可再讲!”
    滕余浩没想到立功的方式这么简单,忙满口答应。
    第三十二章 如火如荼
    在林纯鸿看来,只需要保证自己的资金实力比惠王人马雄厚,这次木材商战定然完胜。要做到资金雄厚,无非两条路:削弱对方的资金实力;增强自己的资金实力。
    增强自己的资金实力,林纯鸿早有定案,他准备将夷陵货栈的股份卖一些出去,短期内获得大笔现银。卖货栈股份,林纯鸿早就想付诸实践,毕竟,放着一个金蛋蛋在夷陵城,让一众官吏没有下手的机会,迟早会因妒生恨,只可惜下属脑子转不过弯来。这次正好借着惠王府的压力,将此事办成,也算一举两得。
    至于削弱对方的资金实力,林纯鸿从王义探听的消息中找到了灵感。据悉,惠王贪鄙,通过各种渠道弄到盐引后,然后高价卖给下面的商人,一转手就赚个几万两银子。林纯鸿谋划,弄一些盐引让中人卖给惠王,惠王十有八九会高价出售给陈贺和付家和。于是,林纯鸿马上通过张道涵弄了三万石淮盐盐引,然后给中人一笔好处费,指使中人平价卖给惠王。
    林纯鸿运筹帷幄,各种手段计谋如火如荼地在荆州展开。
    这不,陈贺这日刚至家门,就有家人报道舅爷有请,请老爷立即到惠王府。
    陈贺不敢耽误,立即乘轿前往惠王府。舅爷对陈贺近期的表现十分满意,没让他多等,便来见他。舅爷开门见山的说道:“惠王府弄到了三万石淮盐的盐引,考虑到你平常比较孝顺,想把这个好处给你。”
    陈贺一听,脸都变了,大夏天的禁不住浑身冒冷汗。陈贺知道,现在一石盐三两银子,惠王府转给陈贺,至少要卖五两银子。去年陈贺就通过这个方式给惠王府进贡了上万两银子,没想到今年惠王更是变本加厉,弄了这么多盐引。
    本来,按照陈贺最近伐木挣的钱,接下盐引也没有多大问题。但现在正和林纯鸿斗得白热化,接下盐引后,资金一时无法回笼,自己肯定就完蛋了。
    陈贺腿脚一软,跪在地上哀求道:“舅舅,您老人家也知道我现在正需要充足的资金和林纯鸿斗,接下盐引后,一时手里就转不过来,那就完了。”
    长史大人不知货值之事,说道:“你前段时间伐木,挣了那么多钱,多得惠王照应。你看那林纯鸿在清江花了大价钱养护卫队,而惠王仅仅和容美土司那边打了声招呼,你便畅通无阻,土人见了无不害怕。你不让林纯鸿开货栈,惠王就买下了那块地。做人要知好歹,把惠王哄舒服了,你我都省心。”
    陈贺听了,心知无法改变事实,便哀求道:“舅舅您帮帮忙,把价格压低点,我买下盐引。再则您求求惠王,能不能宽限几个月再付款?”
    舅爷摇了摇头,说道:“宽限几个月?惠王府一日花销不得了,现在又要修园子,根本不可能宽限。至于价钱,这个你放心,作舅舅的还会亏待你?对了,你母亲最近想你想得厉害,经常回去看看去,别整天在外面鬼混。”
    陈贺点头答应,垂头丧气的出门而去,临出门舅爷又喊道:“下月惠王纳妾,你好好准备了,不要丢了你我的脸面!”
    陈贺一听,更是肉疼不已,完了,上万两银子又没了!
    陈贺现在有点担心林纯鸿会比自己撑的时间长,但又想到林纯鸿求自己合作,估计是他快不行了才哀告自己。陈贺只好这样安慰自己,祈求林纯鸿尽早完蛋。
    ※※※※※※※※※※※※※
    夷陵货栈。
    正对着北门的是一条青石铺就的大街,从北门而入,左边是酒肆,右边是茶馆。酒肆和茶馆的左右设有投壶场、摔跤场、棋艺室……,在酒肆的后面,赫然还有一箭场。酒肆离大街尚有三十步的距离,因此,在酒肆门前还有一广场,广场上有杂耍的、有踢蹴鞠的,甚至还有常年搭设一戏台,主要用于商家推销货物,偶尔用于唱曲和炫耀舞蹈。总之,大明流行的体育娱乐设施一应俱全,除了马球场。本来林纯鸿力主要在货栈内建马球场,但众人认为马球场占地太广,而且玩的人少,便放弃了。投壶场、摔跤场及箭场早就有人互相下赌注,图个一掷千金的快乐。对于赌博,货栈也不管,本来按照林纯鸿的想法,要在货栈内直接建赌场,但在李崇德的坚决反对下,不了了之。李崇德认为赌博是仅次于狎妓的万恶之源,林纯鸿对这个观点暗自腹诽,连赌博都承受不了的人也活该被淘汰。
    夷陵货栈里热闹非凡,正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然而,货栈最核心的地方,林纯鸿正在与大伙商讨卖掉货栈股份之事。
    张道涵这几天也在夷陵,他首先反对道:“现在你的困难又不是缺银子,最关键的问题是入不敷出,卖货栈只能筹集到银子,又不能解决收支问题。现在最紧要的是找到新的财路,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众人一听,纷纷点头。林纯鸿想了想说道:“先生这话有理,但我认为入不敷出和缺银子实际上是一而二,二而一的问题。大家想想,我们入不敷出主要就是因为陈贺压价卖木材,按照这个价格我们售卖木材的话,就是亏本,木材只好堆积在岛上。只要解决了陈贺这个祸害,收支不平衡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银子多也不能马上解决陈贺这个问题啊?顶多就是和他一直耗下去,最终银子还是没了。”李崇德说道。
    “不,陈贺现在也是亏本在卖木材,我们银子多了,完全可以把他的木材收购过来。这样,陈贺就会面临这样的问题:继续伐木便亏本;停止伐木,我们就控制了荆州的木材价格!”
    众人听了,脑袋里的弯才转过来,一时纷纷点头称是,觉得搞到大批的银子也是出路之一。林纯鸿又接着说道:“夷陵货栈虽然现在挣钱,也难保以后有大商人效仿,这样会直接影响到我们的生意,如果我们提前就拉了很多商人入份子的话,以后有别人想开货栈,肯定会遭到入份子商人的联合抵制,将无法在夷陵立足。况且,我们也可以拉一部分夷陵官吏入份子,减少人为作梗的可能。”
    最后,大伙认为,夷陵货栈不仅要卖,以后其他的产业都可以卖,只要我们掌控着就行。经过大伙的商讨,最后夷陵货栈定价为三十六万两银子,拿出六成出来售卖,并规定一年分一次红。
    定了此事,大伙都很开心,林纯鸿突然说道:“上次滕余浩的事情让我也想了很多,我也觉得我们做生意挣了钱,但大伙并没有得到多少财富。这次夷陵货栈凑份子,我想拿出两成出来,给兄弟们作为干股。至于兄弟们怎么分,大伙商量个章程出来。”
    大伙听了,纷纷愣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承宗快人快语,说道:“上次是滕余浩那家伙混账,实际上我们对现在的生活已经相当满意了。”李承宗话一出,大伙纷纷反对林纯鸿的措施。林纯鸿也看得出,这帮人也是真心的反对此事。毕竟,大伙以前穷惯了,现在有这样的生活,还是相当满意,对林纯鸿也非常感激。但是现在如此,以后会怎样,谁又说得清楚。林纯鸿心里很明白,这次凑份子,不仅要把一些商人和官员团结在自己的周围,更重要的是把这些好不容易找到的人才紧密团结在周围。
    林纯鸿坚持要给兄弟们干股,大伙拗不过他,只同意拿出一成分给兄弟们。林纯鸿也同意,并规定,以后有凑份子的事情,都要拿出一成作为兄弟们的份子钱。至于怎么分,林纯鸿和大伙商议后规定,最普通的工人如果拿一两银子,队长就拿二两,队长上的总管拿四两,往上以此类推。至于以后职位设置有变化,再决定。并且,林纯鸿还决定,凑份子的事情也欢迎手下所有的人筹钱参与,并享有优先权。
    最后,林纯鸿安排李崇德把今天商议的事情整理成一个章程,以后大伙就按这个行事。
    滕余浩仍然担任着队长之职,他看着手里的章程,久久不能平静。他知道,林纯鸿是受了他的刺激,才想出这个分红给大伙的法子。看着手下的工人奔走相告,他终于认识到了,林纯鸿带领的这个集体凝聚力有多强。既不是靠着乡人朋友的关系凝聚在一起,也不是靠武力强迫大家在一起,而是靠着共同的利益凝结在一起。滕余浩对利益的变动非常敏感,他认为,只要能挣钱,任何艰难险阻都挡不住人们的热情。
    滕余浩这些年没有攒到钱,他准备找亲戚朋友借一些,也在夷陵货栈入个份子。他这样做一方面是等着分红,更重要的是向大伙表明一个态度:你看,我滕余浩借钱也要入份子,说明我心是向着大伙的。这次凑份子,何尝不是滕余浩改变自己形象的机会?
    这个月来,他继续和付家和联络,按照林纯鸿的吩咐传一些虚假信息给他。如传林纯鸿快撑不住了,存银只剩下不到五万两了。还传林纯鸿无法,准备大批量低价售卖木材,以便度过这个困难时期。这些信息让陈贺和付家和将木材价格压得更低,直等着林纯鸿马上完蛋跑路。
    滕余浩还得知,陈贺被逼着从惠王府花了十二万两银子买了三万石的盐引,这盐一时在手里无法出手,占用了大量的资金。但是林纯鸿这边却通过夷陵货栈得到了二十多万两银子。实力彼消此长,滕余浩也认识到陈贺快完蛋了,也不禁对自己以前的糊涂后悔不已,自己怎么会想着跟着陈贺?林纯鸿就如初生的牛犊一般,越来越强壮,估计过不了多少时间,就是一头大牯牛。没准还会变成一只老虎。
    第三十三章 穷途末路
    当陈贺和付家和将木材价格压到最低的时候,林纯鸿便出手了。他派郑天成驻扎在荆州,大肆购买木材。陈贺和付家和的木材成本本来就比林纯鸿高,毕竟,他们在南津关安排了大量的人手堵截木材。现在林纯鸿大肆购买木材,他们如梦初醒,再加上最近林纯鸿得到二十万两银子的传闻,他们就如跌入了冰窖中一般,心里透心凉。两人商议后,决定取消这次降价,暂时不再和林纯鸿斗下去,将木材的价格涨到了正常水平。可林纯鸿决定不再放过他们,将前段时间购买的木材降价销售,木材的价格又直线下滑,让陈贺和付家和措手不及。
    这段时间的木材价格让荆州的老百姓眼花缭乱,忽然涨上去,又忽然跌下来,就如过山车一般,看不懂就只好捂紧自己的口袋不去购买。但荆州城也出现了一批木材炒家,他们时时刻刻盯着木材市场,准备大赚一笔。但他们的资金哪里赶得上林纯鸿雄厚,又没有大批的货源,只能在夹缝里弄点汤喝,于是,大部分人亏得血本无归,有几个人倒一夜之间发了横财,让荆州城里的老百姓津津乐道。
    陈贺和付家和愁云惨雾的坐在园子里,他们一时唉声叹气,一时满脸愤怒,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娘的,滕余浩那兔崽子早就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了,枉自我们费了一番心思。”付家和一说到滕余浩就咬牙切齿。
    “滕余浩只是小角色,不提也罢。惠王府要是不提走那十二万,我们还可以和林纯鸿继续周旋,现在怎么办?”陈贺现在明显冷静下来,愤怒和伤心没有影响到他的判断力。
    说起惠王,付家和更是一肚子的火,咒骂道:“这帮畜生都是一个样,武昌的楚王也是贪得无厌。洪武爷怎么都生下这帮混账东西!”
    陈贺嘘了一声,要付家和禁口,说道:“我现在手里存银就只剩下两万两了,你那里还有多少?”
    “只有一万多两。”
    “我这里还有盐引,想抵押出去,弄个五六万两银子,再把荆州的房子也抵押出去,弄个十几万两,我们就凭这个再和林纯鸿斗斗!”
    付家和犹豫了,甚至是害怕了,这样斗下去,搞不好就是倾家荡产!他说道:“要不我们和林纯鸿谈谈,就按照上次的协议,我们吃点亏,你看怎么样?”
    “你忘记了我们上次在金九龙是怎么羞辱林纯鸿的?他肯定不会答应的!”
    付家和也认同这个判断,他继续说道:“要不我们就不要做木材这个生意了?将这一行让给林纯鸿算了,我们还有钱,大不了去做别的生意!”
    “不甘心啊不甘心,再说现在什么生意有木材来钱快?惠王也在我这里有份子,这点我决定不了,得去求惠王!”
    两人议来议去,最终决定去求惠王,让惠王定夺。结果当陈贺见到了惠王,被惠王骂了个狗血淋头,惠王最后愤怒难消,直接下了通牒:“本王不管你是亏还是赚,反正年底我要看到四万两银子的分红!”
    陈贺和付家和无法,只好孤注一掷,拿出了全部的家当和林纯鸿斗下去。他们继续降价亏本售卖木材,这些木材大部分流入了林纯鸿的彀中,全部堆积在荆州,一时之间,整个荆州成了木材的海洋,让荆州府紧张不已,只怕着火后整个荆州毁于一旦,严令郑天成做好防火,林纯鸿当然不敢懈怠,派出最精干的力量日夜巡视,准备了大量的防火之物。
    郑天成目前处于最亢奋的时候,他从来没有享受过几万几万两银子从手中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将成为他一辈子最美好的回忆。对林纯鸿将这次斗争称为“商战”,郑天成举一百个手赞同,只觉得自己成了千军万马的统帅,和陈贺等人杀得难分难解。郑天成真正找到了适合他发挥的舞台,每日没日没夜的观察市场,汇集各路消息,选择最佳的时机吃入木材或者售出木材。毕竟,他的对手不止是陈贺等人,还有一些散户让他不敢掉与轻心,虽然他们对大局没有决定性的影响,但忽略他们将付出惨重的代价。不出一月,郑天成就从一个破产的散户那里买得一块良地,用作建设货栈。这次审批没多久就下来,毕竟张道涵上次在荆州拉了不少官僚入了夷陵货栈的份子,这次他们更看好荆州,暗地里帮了不少忙。
    荆州货栈马上就要开始建设,派谁去担任总管呢?林纯鸿又遇到了难题!
    不说林纯鸿缺乏人才,却说陈贺和付家和自从压上全部家当凑齐十多万两银子孤注一掷后,的确给郑天成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虽说林纯鸿筹集了三十多万两银子与陈贺等人血拼,但郑天成并不知道陈贺和付家和还有多少家当能够消耗,也不知道三十多万两银子能不能彻底耗死陈贺二人。郑天成压力陡增,二十多岁的人,两鬓居然出现了隐约可见的白发。郑天成怕了,三十多万两银子啊,难不成有可能丢到水里?忍不住向林纯鸿建议按照上次提出的条款,和陈贺等人和解算了。
    林纯鸿给郑天成分析道,我们的底陈贺多多少少能揣摩出来,现在陈贺能继续和我们斗,估计也是有恃无恐,但现在已经斗得难分难解,想停住脚步双方都不可能。我们现在存银还有十多万两,先撑着吧,看谁先支持不住。退一万步讲,即便我们三十多万两银子全丢光了,天也没有塌下来,林德绍在岳州已经开始盈利了,现在每月有个千把两,荆州货栈也在筹备中,大不了,将荆州货栈建起来卖掉得了。慢慢的,我们就可以做到收支平衡,只要收支能平衡,陈贺就把我们没办法,最多也就是不伐木了。
    郑天成得到了林纯鸿的交底,心里踏实了不少,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陈贺到底还有多大的力量!于是,他在王义的配合下,加强了街头巷井的信息收集,以便能从蛛丝马迹中发现陈贺等人的底。正当郑天成焦头烂额的时候,关仁美来访,郑天成连忙客气的将关仁美迎进厅。
    关仁美和郑天成早已熟识,二人本来在夷陵就有一面之缘,更何况郑天成带着三十万两银子到达荆州后,无论如何也瞒不过精明的关仁美。关仁美看到郑天成短短几年时间居然就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佩服不已。对关仁美而言,他甚至有点羡慕郑天成一掷千金的刺激。哪像自己,多年来按部就班波澜不兴?于是经常和郑天成接触,两人顺便交流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而且当关仁美了解到郑天成的幕后就是林纯鸿,夷陵货栈也是林纯鸿的产业后,就一直想找机会和林纯鸿认识。这次夷陵货栈凑份子,关仁美看好货栈的前景,更是花了五万多两银子买了一成五的份子,成了夷陵货栈仅次于林纯鸿的老板。关仁美凑了份子,当然他在夷陵的大批量交易全挪到了货栈里,又拉了不少商户在货栈交易,导致货栈的交易量一日甚过一日,现在每月盈利都超过一万二千两银子了。
    夷陵货栈良好的前景让前期犹豫的人后悔不已,纷纷询问还有没有其他凑份子的货栈,得到没有的答复后,他们非常失望。但这个挡不住他们投资的欲望,有的人便找到前期购买了份子的商人官僚,看他们能不能出售份子。有的人便寻思着加价三成或四成乃至五成出售份子。既然有了这个心思,便去询问夷陵货栈的总管周凤,能不能出售份子。他们对周凤这个女总管有点不习惯,只觉得堂堂一男儿居然还要听女人的,面子上便有点挂不住。但是金钱的诱惑让他们什么也顾不上,他们自己安慰自己,即便夷陵货栈的总管是一只猫,只要能让自己挣钱,也没什么关系。
    周凤接到这个要求后,不敢自专,行文请示林纯鸿,林纯鸿回复道:可以,收取一分的费用,须做好备案,上报夷陵州府,拨专门人员专责此事。林纯鸿当然对此事乐见其成,也对大明商人脑子的活泛感到吃惊。林纯鸿不知道的是,在宋朝,这种股份交易的事情早就出现了。现在自己的货栈凑份子之事远远谈不上完善,什么股东大会、董事制度都没有,哎,着什么急啊,走一步算一步吧,林纯鸿自己安慰自己道。
    关仁美当然不会出售份子,他图的是长远,不是卷一笔就跑。进入厅堂后,关仁美掏出一张契约,在郑天成面前晃来晃去。
    “什么东西?关叔还对我欲擒故纵?”
    “什么叫欲擒故纵?你小子用成语一点长进都没有,颠三倒四的。这是我和陈贺定的契约,你看看。”
    郑天成一听陈贺二字,立即从关仁美手中抢过契约,细细的看起来。原来是陈贺找关仁美借款六万两银子,以三万石盐引做抵押之事。郑天成心里凉了半截,毕竟,陈贺又多了六万两的资金,他抱怨道:“关叔一点都不照顾我们后辈,这么关键的时刻还借钱给陈贺。”
    关仁美一点也不生气,呵呵笑道:“陈贺拿着三万石盐引,哪里借不到钱?你知不知道现在一石盐可以值三两多银子。反正陈贺死定了,这下我可是挣了一大笔。”
    郑天成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问道:“关叔怎么认定陈贺不行了?”
    “你想想,三万石盐引少说也值十万两银子,陈贺急于凑钱,抵押后只凑得六万两银子,这不很明显嘛,他手里的现银最多不会超过十万两了。”
    郑天成一听,心里大定,抚摸着自己的额头,出了一口长气。
    关仁美自顾自的拿着茶杯盖,划了划茶杯里的水,抿了一口,眯上眼睛,回味了一会,说道:“这便是容美绿茶?嗯,不错,味道醇厚。”
    郑天成点头笑道:“便是。以前大家都不知道有这茶,我们当初也不知道这茶受不受欢迎,运过来给大家尝尝鲜,结果发现售卖得还不错,便一直在夷陵和岳州出售。我这里也是从夷陵那里带过来的几斤。关叔要是不嫌弃,我都送与你?”
    “那敢情好,呵呵。”关仁美也不客气,直接笑纳,“这么说来你们和容美土司的关系不错喽?那容美宣抚使田楚产我倒接触过,端得精明无比,你们能收购茶叶,对他来说只有好处。”
    “正是这个理。有白崖洞和思南的先例,容美土司和我们合作也没有什么顾忌,林老板秉着有钱大家赚的想法,容美获利也丰厚,当然不会拒绝。但是,他们对陈贺在他们地盘上伐木颇为不满,摄于惠王之威,也不敢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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