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佘煜胥点头,一派理所当然,“在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强迫本宫做不愿意做的事儿。你,段天谌,也不例外。”
他语气平和,姿态闲散,甚至身上的衣衫还有些狼狈,可面对着此刻的处境,他连眉毛都不动一下,显然不将段天谌的威胁看在眼中。
段天谌恨死了他这副模样。
奈何目前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若若想要醒过来,还得从他手中取得解药。此事是不能再拖下去了的。
否则,结果是他赌不起的。
“佘太子,一直以来,本王都很好奇,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他走上前,透过那千年寒铁铸就的铁栏,紧紧的盯着佘煜胥,冷冷道,“十几年前,你将本王控制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若非本王心性坚定隐忍不发,只怕寻不到反击的机会。”
提到这个,佘煜胥散漫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露出内心里的愤恨,“是啊!不愧是段天谌!居然能在本宫的手下,玩出那么多花样,也不枉本宫曾经那么努力的训导你了。”
他刻意咬重了“训导”二字,却在看到段天谌始终清冷的面色时,顿觉无趣,咬了咬牙,别过脸,眼不见为净。
对此,段天谌不予理会,只继续道:“你说得不错!说起来,本王还要多谢你的训导,否则,无论如何都熬不过那些年,也撑不到君临天下的这一日。”
顿了顿,他自嘲一笑,话锋陡然转冷,“不过,佘太子,你别以为本王就拿你没办法。解药是死的,人是活的,本王要是想要什么,断不会坐以待毙。你可以不给本王解药,但是本王却可以派人去东梁国,寻求解药!”
佘煜胥眸光流转,狭长的双眸里划过一道锋锐的暗芒,唇角依旧轻轻扬起,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蔑视,“既然你有此种想法,大可直接去做,又何必来问本宫?本宫忙碌大半生,难得你给本宫提供如此闲雅之地,正想要好好享受这恬静人生呢!”
说着,他凉凉瞥了眼段天谌,随之双腿交叠着,叼着根茅草,闭目养神。
段天谌看着他这副痞子般的模样,心中的怒气隐而不发,也不愿在他面前输了气势,沉声道:“佘太子!你以为,你有多胜券在握!据本王所知,东梁国皇室里可不只有你一个皇子。”
佘煜胥没有任何动静,可段天谌却敏锐的捕捉到,那两道睫毛几不可见的动了下。
动了一下,说明不是完全没反应。
段天谌见状,又继续道:“你说,若是本王执意将你困在此处,并将消息传给仍在苍京的三皇子佘煜霖,事情会向哪一方发展呢?纵然你的本事有多高明,可若一直不能出去,将来再广袤的苍穹,也会成为旁人的……”
佘煜胥倏地睁开眼,坐直身子,眸光瞬间锋锐起来,隐约中还透露出一股少见的恨意,“段天谌,你以为你这么说,本宫就会受你的威胁?”
“不是威胁。是建议。”段天谌唇角轻勾,仿佛方才的咄咄逼人,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佘太子,其实你心里也很清楚,一旦本王真如方才那么做了,东梁国的天肯定会变的。本王所求也不多,只要你肯将解药拿出来,一切都有商量的余地。”
佘煜胥很不屑的冷哼了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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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尾了收尾了,嗷嗷嗷……
☆、042 鬼蜮伎俩
佘煜胥很不屑的冷哼了声,对段天谌的话不置可否。
若他一直被困在此处,那么,想要继续操控外面的局势,多少都有些力不从心。而且,就算言畅等人秉持着他一贯的原则,让一切事务都能顺利进行,可在失去他的核心指导后,估计也撑不了多久。
他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当然,目前这种处境,他离开所付出的代价,远比想象中的要大很多。
如今,值得庆幸的是,他已经做好了较为充分的准备。
还在岐城时,他曾经将顾惜若困住一段时间,并趁着那个千载难逢的时机,给顾惜若下了类似于寒毒的东西,却不是毒,而是能够使人陷入昏迷和冰冷的一种药物。
以他的手段,想要将一个人捏在手心,绝对不会留有任何的余地,所用之毒,非剧毒不可。
可不知为何,当初却狠不下这个心,给顾惜若那个女人使用那些剧毒。
算起来,这也是他大半生里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而且还是对一个女人。
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可谁能想到,当初的他就真的那么做了呢!
从长远的角度来看,那药物会弱化顾惜若的身体机能,一旦时日久了,病痛缠身,也并非不可能。
可此药潜伏期长,发作起来并不是太容易。
其实,那药物要表现出一定的症状,也要等到明年四月左右。而顾惜若会在这个时候遭遇此番折磨,却是他从来没预料过的。
或许,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出得恰到好处。而他一开始也安排了明遥暗中观察顾惜若的身体情况,若有任何异常,见机行事。
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跟段天谌讲。
可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有了一股担忧,生怕此药会发生什么意外,而意外的结果,却是他不愿意去想象的。
内心里隐隐有一道声音在放肆的尖叫,他甩了甩头,努力甩去那扰乱心情的思绪,重新将注意力投到面前的谈判中。
从方才的话中,他可以看出,段天谌已经对他做了让步。
其实,一直以来,他都很清楚,段天谌的弱点就是“顾惜若”,拿捏住顾惜若,就像是拿捏住了段天谌这条毒蛇的七寸,想要反击,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可于他而言,这样的结果远远不够。
此刻听到段天谌这么放低姿态,他心中也有了另一番思量,深深的打量了下段天谌,许久后,才缓缓开口,“段天谌,你的要求,就那么简单?”
段天谌眸光微闪,淡淡道:“不然呢?佘太子以为,本王还会如何?”
他倒是想要将佘煜胥碎尸万段,可是,可能么?
且不说,他人到了这里,已经输了先机,便是佘煜胥那些不为他所知的筹码和手段,恐怕也不是他能够轻而易举防备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看清形势,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一个方面。
他向来很懂得审时度势,这一局,眼看着他将佘煜胥关到了天牢里,明面上似乎略高一筹,可佘煜胥也不是吃素的,早已在他的小妻子身上动了手脚,单凭着这一份“高瞻远瞩”,就足以让他无比警惕。
算来,他似乎也是输了的。
为今之计,他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努力争取属于自己的福利,并尽可能刮下佘煜胥的一层皮。
显然,他心中所想的,佘煜胥也做到了心中有数。可是,那又怎么样?
于佘煜胥而言,不管有多不择手段,只要达到最终的目的,就已经足够了。
“段天谌,本宫忽然有些庆幸,当初与顾惜若相处的那段时光了。”他瞥了眼段天谌骤然阴沉的脸,笑着道,“本宫想,你的王妃也会十分……”
还没等他说完,段天谌一个掌风劈了过去,他连忙躲开,砰的一声,原先他所站的地面已经凹了下去。
很难想象,若他没有及时躲开,如今这副身子是否还能保持完整!
不过,由此也可看出,段天谌有多在意他刚才所说的话。那不过是无关痛痒的细节,段天谌本不该如此在意,可若能恶心到面前这个人,还是非常划算的。
“本王愿意跟你做这个交易,不过是不想多费周折。佘太子,你不要以为本王就拿你没辙了。”段天谌阴沉着脸,冷声叱道,“当然,若是你觉得没必要这么做,本王也绝对会尊重你的意见。”
这语气,竟是比之前要强硬了许多。
佘煜胥心下讶异,怎么都没想明白,段天谌前后的反差为何会如此之大。为了让自己松口,他可以刻意放低姿态,却不想不能忍受自己这般放肆的话语。
可真是奇了怪了。
纵然他想破脑袋,也没有办法想出其中的原因。
当然,段天谌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那是他最不能启齿的秘密,万不可被他人知晓,更遑论佘煜胥还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敌人?
他的弱点,几乎已经是众所周知,若此秘密再泄漏出去,将来每走一步都是无比艰难的。
这都是事情的关键,他不敢有丝毫的行差步错。
佘煜胥也没有继续追想,抿唇思考了片刻,眸光明灭不定,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缓缓开口,“本宫怎么知道你守不守信?”
段天谌掀起眼帘,漫不经心的瞅了瞅他,冷哼道:“就算本王不守信,你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不是么?”
“段天谌,你……”佘煜胥猛地跃起,紧绷的脸色上即将掠过一场狂风暴雨,下一瞬,却见段天谌举起右手,直接截断了他的话。
“佘太子,你不必担心。本王还没有你那么无耻,善于出尔反尔。”他垂手于身侧,笑得优雅的脸上不泄漏一丝一毫的情绪,“更何况,你也知道,若若是本王的弱点。你都拿捏住了她的安危,本王如何敢耍弄什么心思。这不是置她于危险境地中,不相看顾吗?”
佘煜胥冷不防被噎住,死死的盯着他,许久才蹦出一句话,“哼,看不出来,你还挺念情!”
段天谌挑挑眉,不置可否。
横竖有些鬼蜮伎俩,彼此都心知肚明,也没有必要将这一层纸捅破。横亘在他二人之间的恩怨纠葛,不会那么快就到了终结的时候。
他们且各自等着罢了。
在此事上达成共识后,段天谌便从佘煜胥手中取了解药,却没有立即将佘煜胥等人放了,而是派人严加看守,自己揣着解药回了王府。
佘煜胥大骂他出尔反尔,趁着他离开之后、天牢守卫换防的短暂时间,与手下言畅里应外合,带着吴靖等人闯出了守卫森严的天牢。
彼时,段天谌拿了解药回府,经过季晓澜屡次检验确认后,才让顾惜若服下,正守在床边等着她的醒来。
听闻佘煜胥从天牢中逃出的消息,他也不过淡淡一笑,挥挥手,吩咐段天昊和青擎追过去,自己却是动也不动,似乎对此事的发生并不感到意外,而对后续的结果也不甚关注。
段天昊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带着青擎去追佘煜胥一行人。
却不想,那佘煜胥像是有三头六臂般,在谌王府暗卫的环伺搜捕下东躲西藏,很多次都快要被追上了,还未来得及交手,七拐八拐后便不见了人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样。
待段天昊带人查出佘煜胥的路线,所能看到的,也就只有佘煜胥等人的模糊影子。自此穷追不舍,最终还是没有追上。
不过,谌王府的暗卫也不是吃素的,尤其在段天昊的带领下,更是将佘煜胥逼得四处逃窜,从中也翻出了佘煜胥为数不多的几条暗线,并予以铲除。
段天谌听了,脸色淡淡的,并没有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十分意外,以至于连段天昊都在认为,此前不管他们有多全力以赴的追捕,最后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都追不上。
最后,还是青擎倍觉无用,当着他的面儿,下跪请罪,“属下无能,请王爷责罚。”
段天昊也忍不住从旁解释,“六哥,这也不能完全怪青擎。说来,此事臣弟也负有极大的责任。若是臣弟能够早点识破佘太子的诡计,只怕早已将这些人擒拿住了。您要责罚,也连臣弟一并责罚了吧。”
说着,他欠欠身,头微微垂着,一副负荆请罪的实诚模样。
段天谌并没有多言,挥退了他二人后,安心等候着顾惜若的醒来。
纵然段天昊和青擎还有很多的疑问,可在段天谌不耐烦的沉默中,也只能作罢。
一炷香后,昏迷许久的顾惜若终于醒了过来,笼罩在谌王府头顶上的乌云也得以散开了。
谌王府众人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就连向来不理王府诸事的季晓澜也松了一口气,深知顾惜若再不醒来,恐怕事情就要向坏的方向发展了。
不久之后,苍京的官员们也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并对第二日的早朝充满了极其矛盾的情绪,或期待,或恐慌,甚至当天晚上不少府邸里灯火通明,大臣们伏案疾书,处理公务。
据说,那都是为了应付段天谌重新早朝后所做的准备。
彼时,段天谌正在喂顾惜若喝药,听说了这些消息,也不过嘲讽一笑,话语却是说不出的温柔,直把坐在旁边的季晓澜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来,若若,别管那么多,先喝药。”
一股苦涩的药味扑鼻而来,顾惜若拧了拧眉,看着端到嘴边的褐色药液,闭了闭眼,便也从段天谌手里端过药碗,想也不想就仰头饮下。
“哎,这可是药啊……”季晓澜指着她,双眼都睁得圆圆的,怎么都不敢想象,她竟会如此干脆的喝下那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