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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睡得很不好,空气中若有如无的香气,虽然已经燃尽,但是会让他觉得很不爽,窗外传来了稀稀疏疏的声音,虽然小,但是一直不停,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缘故。
    所以当荣玉书早晨起来的时候,眼下可以见着明显的黑色痕迹,可见晚上没有睡好觉,脸色也有些憔悴,推开窗户,雨下的纷纷,带上了一丝寒意,一阵很吹过,凉意就像冷水一样,从头到脚浇了个遍,一下子就清醒了很多。
    荣玉书咬咬唇,老天似乎有些不给面子,因为下雨的缘故,天空灰蒙蒙的,虽然有些光线,却只能勉强的看清楚景色。
    平康坊的早上,要安静许多,再加上下雨的缘故,街上的人一点都不多,沉浸在了静谧的气氛中,就像是烟花燃尽,绚烂后的沉浸。
    不过就算是如此,自己还是要走,离开了蝶温关,付了钱,买了一柄伞门口有专门等待的马车,荣玉书上了一辆,想了想,对着车夫说道:“到宣义坊去。”
    依稀记得之前崔品迁给自己说过的,崔府好像就住在那里,皇城之前的朱雀大道,能住在周围的都是有权有势达官贵人些。
    宣义坊的环境可真的是算得上清静幽雅,都是高墙府院,除了崔家之外,还有好几个府名,荣玉书不管,只需找到崔家就好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门前挂着“崔府”的两个字,敲门进去询问,才知道崔品迁根本不在,不过守门人的心好,倒是给荣玉书指了一条路,说是在落玉坊,荣玉书有些无语,自己刚刚从平康坊过来的好吗?
    不过幸好刚刚的马车还没有走,巴巴的又上去,回了平康坊。
    秦楼楚馆一向是晚上开张,所以当荣玉书站在落玉坊门口的时候,望着大门紧闭,一咬牙,直接上去拍的“悾悾”作响。
    拍了大概有一回的时间了,便有人开门,门开了一条缝隙,一张脸带着警惕的看着荣玉书,问道:“有什么事吗?”
    荣玉书这个时候倒是非常的镇定,说道:“我来找崔品迁。”
    看着这人直呼自家老板的名字,门守还真的不想把他放进来,怎么看都像是在找茬的。
    不过还是说道:“让我去问一下。”说完便将门关了,生怕这人闯进来砸场子。
    过了一会,们再次的打开了,守门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长得浓眉大眼,一双眼睛掩藏不住的好奇,扫视着荣玉书,一边将他迎进来,道:“进来吧,公子在里面等着你。”
    荣玉书换了一副模样,昂首挺胸的走进去了。
    落玉坊和之前来过的没有什么两样,现在的时间仍然还有些早,所以各个院子都是一片的静谧,清晨的露水从枝叶上落下来,带上了似乎若有若无的蒙蒙雾气。
    守门人带着荣玉书来到了一个院子,丛丛叠叠之间,全部都是奇花异草,率柳含烟之间,修建的的非常好,最后隐藏在深处的墙边,潭水旁边,有一座小屋子。
    小屋子看上去虽然精致,但是却不如之前荣玉书走过的地方来的气势恢宏庞大,守门人将荣玉书领到了门口,对着他说道:“公子在里面等你。”
    荣玉书眉头微皱,敲了敲门,似乎没人回应,有些不耐烦的直接推门进入。
    ☆、第119章 扯开面纱心渐寒
    屋子里面倒是很简朴,让荣玉书心中生出了一丝的疑惑,这里的风格,和荣玉书见过的完全不一样,无论是在扬州画舫,还是在落玉坊,还是那艘分外豪华的画舫游船,无不彰显着奢华和尊贵,突然见到这里的屋子,心里升起了一阵落差感。
    只能算是普通的砖石小屋,里面的东西也是简单的很,如果不是刚刚走过的落玉坊,还以为是来到了一处乡下的普通房间。
    屋子里面有些暗,可是却没有灯光,荣玉书还以为没有人,走进了里面的书房才发现,崔品迁正在书桌前面写画着什么。
    崔品迁似乎没有怎么经过洗漱,一头犹如墨潭一般的秀发,斜斜的从一边的肩膀中透出,看上去,平添了几分的妩媚。
    似乎察觉到了荣玉书的到来,崔品迁放下了手中的笔,直起了身子,脸上挂着一种似乎早已经料到的风轻云淡的笑容,看着荣玉书。
    微微皱眉,崔品迁的脖子上有一层纱布,看着位置,正好是在紧要处。看的有些突兀,不知道是从何而起的。
    “你来了,呵,你们真是搭对,紧接不停。”崔品迁看着荣玉书失笑,不过后者却是不懂他的话,有些疑惑,但是却正了正,眼神一冷,道:“是你叫人将试题给我的?”
    崔品迁并不在意荣玉书的态度,笑了笑,道:“是我又如何?”
    看那样子,便是承认了。
    不知道为何,反而松了一口气,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心中是一片宁静。
    崔品迁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站起身来,在白衣下面的身子显得有些单薄,眼神中似有怀念,朝着周围张望了一圈,脸上挂着的若有若无的笑容,走了出来。
    摇摇曳曳,如同寒风中的一棵小草,荣玉书才发现,虽然现在天气已冷,但是身着的衣服还是这么单薄。
    看了周围,走到了荣玉书的身后,语气中有颇多感慨,道:“你知道吗?其实我并不算是崔家的嫡子,甚至连庶子也算不上,因为至少庶子的母亲还是偏房,而我的母亲,根本什么身份都没有,若是真的要说是什么人,只能算是扬州青楼的一个名妓罢了。”
    崔品迁转过身来,眼神中似乎有亮光,道:“像崔家那样的家族,就算是偏房,身份至少都要算一个小家碧玉,才能进门。”
    “而我的母亲,到死的时候,都没能见到我所谓的父亲一面,可怜我的母亲,却一直忘不了这个人,那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最后的一个男人。她很聪明,知道自己该怎么赚钱,慢慢的,她将她所在的青楼买下来了,当了老鸨,生下了我,却一直没有告诉那个男人。”崔品迁的声音很柔,如同一缕风一样,话音未落地,就仿佛消失在了空气中一般,无迹可寻。
    “他们一直以着书信联络,书信的字里行间,是昨日温情的历历在目,”崔品迁走到了梳张台前面,一边说着,一边状似无意的抚摸着这一切的事物,“直到母亲死后,她才将我的存在给那个人说,我一个小孩子,能耐得了那些油嘴滑舌的人如何,我卖了青楼,得了一笔钱,找到了崔家。”
    荣玉书静静的看着崔品迁,莫名的觉得这个人有些可怜。
    他继续说道:“那样一个庞大的家族,二房三房四房,子孙繁多,多我一个人不多,少我一个人不少,而且那个男人,在崔家的地位也不是很高,家中已经有了两房太太了,其中的正房夫人不知道是哪一个中流家族中的嫡女,配那个男人可谓是绰绰有余,想当然的,在那个小小的家庭中,男人的地位自然不会特别高。”
    崔品迁拿起了梳张台上面的镜子,不是特别清澈镜子上面,倒映出有些精致的容貌,男生女相,却又不带脂粉气,这种人,只能算是妖孽。
    笑了笑,道:“大娘看我不顺眼,觉得我长得那个样子,天生就是狐媚相,找我麻烦,鞭打脚踢,男人自然是惧怕大娘的,而且因为我的到来,大娘对他的态度也差了很多,渐渐的,男人也看我越发的不顺眼。”
    崔品迁一定对他的亲生父亲不是很满意,因为一直是那个男人,男人的称呼,丝毫不带任何的尊敬之意,也对,本身就没有享受过什么父爱,何来亲切呢?
    “我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可是却毫无办法,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了我的哥哥崔知温。他和我这个没名没分的人不同,那人可算是天之骄子,深的崔家的老人喜爱,同时对他具有希望,认为他天资聪慧,他出生的时候,曾经有人为他批过命,说他是王侯将相的命,前途不可限量。”
    崔品迁的脸色有些白,那种皮肤的细嫩,就算是女子看了,都要嫉妒三分,特别是一双眼睛中有着勾人的笑意,仿佛就像是要勾人魂魄的妖精一般。
    “你猜猜,我是怎么和他相遇的?”崔品迁的笑中带着顽皮,就像是和朋友之间开玩笑一般,荣玉书微微蹙眉,声音有些清冷,道:“若是真的想要,缘分当然也可以创造出来。”
    崔品迁中的眼神闪过了一丝的欣赏,道:“你猜的很准,是我故意要接近他的。”
    “大娘那个时候越发的看我不顺眼,我知道,若是不做些什么,我的下场绝对会变得很凄惨,所以我打听好了崔知温的喜好,专门在一个特定的时节,接近他,做出一副天真烂漫的孩童模样,让他留下了深刻的影响,最后再找一个机会,到了他的身边,当玩伴。”
    崔品迁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带上了一丝的嘲讽,就是不知道,是在嘲讽着崔知温的愚蠢,还是在嘲讽着自己。
    “不过这些伎俩是瞒不过崔家的人的,有一位老太太,算是崔家的当家主母吧,也是他的奶奶,有一天叫过了我,问我到底想干什么。”他永远记得的是老太太的眼神,冰冷的刺人骨髓,他这种小妖精,怎么可能和那种万年老妖斗呢?
    “我只是和她说了一句话,若是哥哥是太阳的话,我就是那连太阳也照不到的鬼魅魍魉,专门干一些丑恶之事,为崔家扫除障碍,难道不好吗?”
    唇间了一抹轻叹,显露出了他的无奈,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黑暗,所谓的大家族,表面上礼义廉耻,贵气逼人,但是其实,暗地里不知道有什么勾当呢,总需要有放心的人去负责这一方面,才能保证崔家的基业万世不倒。
    他其实也是想要活下去啊,想要堂堂正正的活着,活着享受这孱弱的病体若能剩下的日日月月,才不能往来这人世间一遭。
    荣玉书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悲哀,冷冷的说道:“所以,你就出来创建了青楼,讨好权贵,用女人来作为掩饰,目的就是为了掌握他们的秘密,必要时候,可以给他们一击。”
    像是回忆起什么一样,那个在扬州中在自己脑海中留下印象的女子,她的脾气,现在想起来和面前的这个人是那么的相似,应该是手把手的调教出来,才能在一言一行中,仿佛看见了另外一个人一般,就像是稚嫩的崔品迁一样。
    “那我放走了苏千洛,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荣玉书这么问道,本来倒是一直瞒着他,想来人家早就知道了,那样的人,怎么会允许自己早就规定好了的事情,全盘颠覆呢?这么想起来,苏千洛现在还活着没有,便也是一个问题了。
    荣玉书的眉头紧锁,他帮忙将苏千洛放走,到底是救了她还是害了她?
    崔品迁似乎看出来了他心中所想,笑道:“你放心,当初我确实想要杀了她,连杀手都雇佣好了,可是临到头时,却被救了,现在想起来,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平白的送给了其他的人,真是有些不甘心。”
    荣玉书在旁边,凉凉的说道:“若是真正自己养大的女儿,怕是不会痛下杀手吧。”
    崔品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的嘴还真的是伶俐啊,你就不想知道,是谁救了他们?”
    荣玉书放翻了一个白眼,道:“我本来就知道,除了唐广,我相信没有一人可以做到。”
    唐广那人的疑心本来就重,苏千洛身份那么可疑的人,怎么会轻易放过呢?想必一定是偷偷的跟在后面,若是活着的话,凭借唐广的武功,就算是杀手都不怕。
    崔品迁眼神中的欣赏不减反而增加,直直的望着荣玉书,整个人站在那里,若不是口中说出的事情,倒是真的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荣玉书的眼神一转,看向了崔品迁脖子上面的伤痕,因为被纱布挡住了,看不清楚,不过若是简单的碰撞,应该不会还扒着纱布这样严重了。
    “你脖子上面的伤是怎么回事?”荣玉书敏锐的眼神,看向崔品迁,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
    崔品迁笑了笑,闲庭适步一样的走到了书桌后面,双手搭在桌子上,眼睛霎时间变得冷峻了一下,却马上变回了柔情似水,一字一句的看着荣玉书说到:“是唐广刺得。”
    荣玉书沉默了一阵,开口问道:“唐广为什么想要杀你?”他虽然经常一副冷峻的模样,但是做事情一向极有分寸,看着崔品迁的样子,一定是做出了什么事情,才使得他气的控制不住自己。
    潜意识却让他不想要听到这个答案。
    崔品迁笑了,笑的是意味深长,复而收敛了笑容,连眼神中的笑意都消失了,变得有些正经,严肃,道:“因为我问他,到底是想让你死还是你活。”一字一句,就像是一把锤子,打到了心头,猛地提起了一口气,差点呼吸不过来。
    ☆、第120章 离开长安留念想
    荣玉书皱了皱眉头,眼神霎时间变得有些凌厉,看着崔品迁。
    “唐广的运气很好,能找到这里来,也算是他的本事吧,试题是我卖出去的,我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我总要准备些什么,有些留手,才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崔品迁开始画着之前没有完成的话,一笔一划,一抬手一落下,全部都是另外的感觉。
    荣玉书站在旁边,带着雨气与寒冷的风从窗户边吹过来,让他遍体生寒,向前一步,眼睛中稍稍的凌厉,面无表情的说道:“所以说你就将题寄一份给我,如果真的出事的话,你还可以拉我下水是吗?”
    “对,你的命运,也算是掌握在我的手里面。”崔品迁还是那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眼角弯弯勾起来,就像是炫耀一般。
    荣玉书突然笑了,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了,道:“你倒是看得起我。”心中升起了一丝抑郁,挥之不去。
    崔品迁弯弯头,看着他,说道:“唐广喜欢你,自然是可以为你付出一些的。”
    荣玉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崔品迁站起身来,渐渐的走到了他的面前,眼神直直的望着他,甚至连里面的倒影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说道:“我记得,我以前说过的,希望你可以来帮我。”崔品迁的语气很诚恳,接着便等着他的回答。
    “你凭什么认为你打了一个人的巴掌,他会将右脸伸过来再让你打?”荣玉书回嘴。
    “古往今来,权利和黄金,一向都是把握在少数人的手中,甚至包括一二个朝代,要不然,就不会魏文帝曹丕为了拉拢士族设立的九品正中制了,听说过,魏征老爷子曾经劝过太宗,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我觉得非常对,一个皇帝,若是所有人都反他,他也就做不成皇帝了。”
    荣玉书听的有些心塞,不知道为何想起了前朝的隋炀帝,每个皇帝,不可能十全十美,而他的错误,却像是被无限放大了。
    “若说平民百姓是小水滴的话,那我们,就是惊涛骇浪,一个浪打过来,你可能会不倒,但是第二个浪过来呢?你还能保证吗,唐朝的未来,从来把握的都是在我们这里,从未变过。”
    崔品迁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看着荣玉书,像是在等着他的回复。
    荣玉书微眯着眼睛,突然开口说道:“你这么说,到底是想要我帮你,还是帮崔家?”
    崔品迁只是看着他,微笑,不说话。
    荣玉书突然变换了一副表情,抹了抹鼻子,像是变得有些无所谓了,开口说道:“你知道为什么我这么讨厌你们士族吗?”
    崔品迁做了一个眉头微挑的表情,等待着答案.
    “我觉得应该是祖传的吧。”荣玉书侧了头,继续说道:“当年祖父荣毗,受到重任,负责筹集关于修建大运河的金银,最后他选择了向当时的八大士族下手。”荣玉书看了看崔品迁的表情,似乎没有多少惊讶的表情,便继续说道:
    “这当然不是祖父的主意了,而是那时候隋炀帝的主意,打定了注意要拿士族开刀,可能是因为他觉得你们士族太过嚣张了,再这么长此以往下去,恐怕他江山不报。”
    “虽然我觉得因为他的缘故,祖父最后落了一个家财尽失的结果,不过我觉得他能有勇气动你们,这一点我都觉得就很不错。”荣玉书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着,这些书,都是从他之前在吴伯的书房中找到的一本书上看见的。
    上面讲的虽然是隋朝的野史,不过有些倒是有理有据,虽然和正史的有些不同,不过太宗本来就是更改史册鼻祖,能知道一些这些密事,也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
    当然,后来祖父为了躲避士族的迫害,四处搬迁,最后到阿爹这一代的时候,便在洛阳定居下来了。
    联系到上面讲述的事情,便可以大概的将前三代的事情推算出来。
    看着荣玉书充满了嘲讽的笑容,崔品迁似乎一点都不介意,道:“你似乎很讨厌我,是因为唐广的缘由吗?”
    荣玉书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人实在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就算是没有唐广,你做的事情也很难让人有自知之明吧。”
    崔品迁走到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顺便递给了荣玉书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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