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接到乔夕颜的电话,迫不及待的要回去,这是几年来,第一次参加新员工培训半途想偷溜回去,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毛躁了。
换好衣服,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徐岩一开门,竟是方才那个引他失神的姑娘。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和乔夕颜一样的裙子。
“徐总。”那姑娘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上去腼腆又富有青春活力,她扯着甜甜的笑容看着徐岩,眼睛弯弯的,像一汪明月。
“有事吗?”
小姑娘点点头,探头探脑往徐岩房间里钻。徐岩一个没留神,就被她钻了进来,他看了一眼,没说话,也没有关门。
徐岩半靠在墙上,平静而又耐心的问:“是工作的事有什么疑问吗?”
小姑娘慧黠的眨了眨眼,看了看徐岩手上的车钥匙,“徐总你要出去吗?”
徐岩楞了一下,他这次出去确实开了先河,但也没什么好瞒的,点点头说:“有事。”
“是去看你太太吗?”
徐岩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等待她的下文。
“徐太太其实我以前曾经很喜欢她,她的书很好看,只是上次的绯闻过后,人气跌了很多,我也就没关注了。”
不知道为什么,提及这些事,徐岩胃里有种胃酸翻滚的感觉,看着这姑娘的目光也由平静变为厌恶。
“你赶紧回去吧,你现在说的话我都当没听过。”
见徐岩的态度很抗拒,那小姑娘也激动的站了起来,那眼神,那姿态,仿佛为谁抱不平一样,仰着下巴说:“徐总,我一直很崇拜你,我不指望你会回头看我,但是我无法忍受一个如此不检点的女人在你身边!”
徐岩轻轻一笑:“然后呢?”语气中不无轻蔑的说:“和你有关系吗?”
“她配不上你。”那姑娘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我心中神一个样的人,怎么能被这样的女人亵渎?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徐岩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表情变得冷峻:“我从来不是神,你更不是救世主。很多事情不是像你看到的那么简单,我爱她,她愿意和我在一起,就是我最大的幸福。”
“怎么能这样?为什么会这样?”那姑娘像信仰崩塌了一样语无伦次自说自话。
徐岩遗憾的轻叹了一口气:“我太太也在公司里,我不希望再有任何逆耳的流言传出来。这次培训,你可以提前结束了,剩下的手续你去找人事部办理吧。”
“徐总……”那女孩眼泪迸了出来,眼神变得迷茫而复杂。
对待这样初出社会,还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小女孩,徐岩一贯没有太多耐心。他握了握手上的钥匙,平静的说:“回去吧,我不擅长扫女孩的颜面。”
“……”
意外的插曲倒是提醒了徐岩一些还不算太久远的回忆,虽然嘴里为乔夕颜开脱,但那也是出于“打狗也要看主人”的心态。想想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么绿云罩顶,他就忍不住联想到绿巨人的样子。
乔夕颜这个不识好歹的女人,他这辈子居然就要在这个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徐岩想想,忍不住就笑了……
而另一头,一无所知的乔夕颜正在用心的收拾自己。
乔夕颜结婚前也是个顶臭美自恋的人,结婚后和徐岩神秘感实在保持不了多久,最后索性就放开了,是什么样就怎么样,也就疏于打理自己了。当然,这并不影响她的魅力,外在的打扮对她来说,只是锦上添花。
化好妆,选了件粉红色一件式贴身裙,颜色在装嫩,但款式纯发/骚,男人就喜欢这种调调,这是她百度了很久得出的结论。
开了车出门,离约定的时间提前了近两个小时,她自己也有点兴奋,从来没约会过的人,结婚一年多才开始体会少女怀春,说出去都有点丢人。
路上交通状况良好,原本预想要提前到了去等徐岩,却不想,路上出了意外,让乔夕颜从提前到最后变成没有到……
乔夕颜开车是一贯不会左顾右盼的,可是有时候事情的发生就是这么巧合,乔夕颜过桥的时候,只是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江面,再收回视线,就不小心扫到了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在攀爬桥上的护栏,向外走去。
乔夕颜看了看时间,想想生命更可贵,顶着违反交通规则被拍照的风险,把车停在了路边。下了车,向那坐在外栏杆上的女子走去。
“喂!”乔夕颜喊了一声:“妹子,那外头不能坐,危险。”
那妹子没有回头,淡淡而绝望的说:“没事,我知道,我不寻死。”
乔夕颜心里咯噔一跳,这真想死的都说自己不想死,然后偷偷摸摸就把自己给结果了,和她妈妈一样。她想想就难受,更没办法离开了。
“妹子,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事,但是你坐在那真的太危险了,你有啥和我说说行吗?我们下来说,找个地方说?”
天色渐黑,来往的车辆驰骋电掣如风而过,谁也没有为这桥上的人驻足停留,桥头堡的站岗哨兵又有点太远,乔夕颜一步也不敢离开,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听姐姐一句,下来说,来。”
大概是被乔夕颜唠烦了,那女孩一跳站了起来,站在并不算太宽的栏杆柱上,激动的说:“你到底要怎么样啊!我说了!我不是寻死的!你们怎么都这样??一定要把我逼死才行吗?”
乔夕颜看着那红裙的姑娘站的那么高,越看越害怕,夜里的风将那姑娘红裙扬起,那画面既美得触目惊心,也吓人的触目惊心。
乔夕颜说话都开始有点哆嗦了:“我不逼你……但你下来好吗?我们有什么话好好说!”
“说什么呀!”那姑娘突然情绪崩溃的掩面大哭起来:“活着好累啊!有什么意思?什么亲情什么爱情,都是骗人的!”
“怎么是骗人的呢?”乔夕颜徐循诱之。
那小姑娘也一时失了防备,断断续续的说起她的经历来了:“我和他在一起六年了,从高中到现在,他去当兵,我去读大学,我一心一意等着他娶我,可是他却放弃了。我爸妈瞧不起他,在我们家闹过几次以后,他放弃了妥协了,和别人结婚了。大姐!”那女孩已经泣不成声:“为什么会这样?我等他我有错吗?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什么都不需要,只要他,可是他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和别人结婚?”
乔夕颜还没从她的一声“大姐”里缓过神来,就听见她又说:“我真的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六年的时间,用来等待一场空,我真的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眼看着她的脚向外挪了一些,乔夕颜紧张的说:“怎么会没有意义?”她一边拖延一边下意识摸了摸口袋,这才想起穿了裙子,手机都没拿出来,要报警都没办法。
“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至于为他去死吗?男人只有在想上床的时候才会表现出矢志不渝的爱,其余的时候说的那都是狗屁!狗屁能信吗?你应该庆幸,这么早就看清了他。你想想,这样的男人,你为他死了!多划不来啊!就算他再痛苦再悔恨你也看不到了啊!”
乔夕颜走近了一步:“妹子,听我一句,下来吧,重新找个男人过日子,活的好就是最好的报复了。”
“我没想报复他,”那姑娘捂着脸痛苦的说:“我只想解脱。”
“什么是解脱?你这样只是在逃避。”
“我很累,就当逃避吧,我想逃离家庭,逃离这个现实的社会。”
乔夕颜眼见她半天没有跳下去,窃喜不已,看来有点眉目了,赶紧加把劲的说:“妹子,你爸妈的出发点也是好的,如果他真的够爱你,够坚持,就该和你一起面对。你们坚持一年两年,父母觉得是不成熟,叛逆;三年五年,觉得是无可救药;如果这种坚持是一辈子呢?那就是美谈了不是吗?两个人想在一起,没有任何外力可以拆散。永远都别为一个不够爱你的男人伤害自己。”
“大姐……”那姑娘终于被乔夕颜说动,转过头看了乔夕颜一眼。乔夕颜大喜过望,知道她磨这么久的洋工终于出效果了!
正当乔夕颜准备上去接住她的时候,意外发生了,那姑娘脚下一滑,直挺挺的掉了下去。
乔夕颜整个傻眼,心跳如擂鼓,紧张到不能自控。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从她眼前消失了,她吓得张大了嘴,那冷风搔得她喉咙发硬。她凑在栏杆边向下看,只能看见水里一道快要消散的水花。她心急如焚,脱了高跟鞋往哨岗处冲个过去……
得知有姑娘掉下水,哨岗的官兵,周围散步的群众,只要会游泳的,都脱了衣服下水捞人。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寻找,两个深谙水性的中年男人把那个轻生的女孩救了起来。那女孩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哨岗官兵满身湿淋淋的,一刻不敢耽搁,赶紧开始紧急复苏救援,周围的群众也反应了过来,赶紧拨打了120……
从将女孩救起,再上医院,最后警察来找乔夕颜录笔录,前前后后花了近五个小时,等乔夕颜能走的时候,乔夕颜整个人已经狼狈的不能看了。
高跟鞋在慌忙救援中弄丢了,医院的护士给了她一双备用的护士鞋穿。裙子被勾破了几个洞,而且她跑步的时候嫌碍事,把旁边撕成了高叉,妆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有多乱了,总之,她现在去演乞丐都不需要化妆了。
最要紧的是,她的车在桥上,包在车上,手机,在包里。
看看时间,乔夕颜欲哭无泪,平生第一次约会,就这么泡汤了。警车将她送回大桥去取车,大家对她见义勇为的行为表示了高度的赞赏,就是有些人,这会儿怕是要把她撕成碎片了。
乔夕颜拿出手机,未接来电三十五个,用脚趾甲想也知道徐岩是等到多么不耐烦的地步才会打这么多电话了。
乔夕颜赶紧回了个电话过去,只响了一声徐岩就接了起来。
隔着电话乔夕颜都能感受到徐岩的怒气,但他明明怒极却偏偏不出声,等着乔夕颜说话。乔夕颜怯生生的说:“徐岩,你现在在哪儿?对不起,我晚了,但是我可以解释!”
“嗯。”
“现在回家行吗?我马上回家,我遇到了点事!”
“嗯。”
“别说嗯了好吗!我发憷!”
“乔夕颜,你给我的解释最好能把我糊弄过去,不然你就等着上刑场吧!”啪一声,徐岩挂断了电话……
63、第六十三章
拖着疲惫的身体,乔夕颜赶回了家。护士的鞋子有点小,乔夕颜当拖鞋穿,每走一步就趿拉一下,也走不快。
说真的,这一晚上发生的一切她自己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也没想好和徐岩怎么解释,随便组织组织语言都有种在编故事的感觉,乔夕颜没把握徐岩会不会相信。
乔夕颜长这么大,行动总是比大脑要快一步。她的热心肠在很多人看来就是多管闲事,可每次她做了这样的事,都只觉庆幸不会后悔。如果今天她不是凑巧瞟一眼,那姑娘的命也许就没有了。这样的事,她不需要任何人理解,她只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只是想起徐岩,乔夕颜还是觉得有点内疚。每次发生了什么事情,总是徐岩在迁就她,让着她,她只知道自己需要安全感,需要呵护,需要被理解,却从来没想过,徐岩也是需要心疼的。
在她不到的那五个小时里,徐岩是等待得怎样心急如焚,他那三十五个电话,又是用怎样的心情拨打的。不用问她也能想象。
乔夕颜轻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自己家的方向,黑漆漆的一片,徐岩大概是真的生气了,连灯都没给她留。
乔夕颜扯了扯破破烂烂的裙子,拨了拨头发,头顶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纤瘦得像天空中飞机划过留下的一串气流,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单薄。她抱了抱手臂,向前走去。
夜已静谧,高档的住宅区无人往来,乔夕颜每呼吸一声都能听到回音。
打开家门的那一刻,眼前的一片黑暗还是让乔夕颜有点难过。窗帘全都被拉上了,家具在黑暗中只有隐隐的轮廓,乔夕颜什么也看不清,摸索着开了灯。
她低着头换了鞋,再一抬头,被静静坐在沙发上的徐岩吓了一大跳。
“徐岩……”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徐岩,什么都不用说,她这一身乞丐一样的装扮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的鞋又丢了,是你给我买的那双,好贵的。”
徐岩坐在沙发里动也没动,周身仿佛有一种气场,森冷急怒,不容任何人靠近。他抬头,上下打量着乔夕颜,眉头紧蹙,冷冷的说:“你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乔夕颜揪着手指,小心翼翼的说:“见义勇为了,就是有点狼狈。”
徐岩“啪”一声抬起面前的一本杂志摔了下去,巨大的响声把乔夕颜吓了一跳。
“说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乔夕颜委屈的说:“我开车过桥的时候有个姑娘要跳桥,我去说服她,本来都要救下来了,结果她不小心掉下去了。好在后来好多人帮忙,人给救回来了。”乔夕颜比着四根手指朝向天空,发誓道:“我发誓我没有骗你。”
徐岩听完她的解释仍然还是很生气的样子。乔夕颜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低声下气的说:“我不到我罪该万死,但是这真的是特殊情况,我保证再也没有下次。”
徐岩嘴角抽了抽,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路过乔夕颜身边,顿了一下:“我懒得和你说,反正你这条命是铁打的,什么事你都要管管!”
“……”
乔夕颜沮丧的洗完澡,看着自己报废的裙子,和脚下磨的成排水泡,突然有点迷茫,做人怎么这么难呢?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