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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马车并没有停下来。
    “阿兄,停一下,是柳姑娘!”狐之琰跑到马车前面,对狐之琬说道。
    “别管闲事。”狐之琬却并不理睬。
    “胡公子,救我——”柳眉看见了狐之琰,向他求救:“他们杀了我的仆从,要捉我去做压寨夫人——”
    狐之琰原本已经跑过去了,却又调转马头,接住她伸向他的手,将她带上马背。
    千花趴在窗口,看见这一幕,心里平静极了。狐之琰的一举一动都在意料之中,这是命运的安排,她想。
    命运真是可笑,为什么要固执地再来一遍呢?不觉得无趣吗?
    “胡公子,他们追来了……”柳眉缩在狐之琰怀里,声音惊恐得发颤。
    在他们身后有群马齐奔的马蹄声,震得千花耳朵都疼了,她拿手堵住耳朵,才感觉好一点点。
    近来五感越来越敏锐,像是有什么东西复苏了。
    “把她扔下去。”狐之琬冷冷地对狐之琰说。
    “阿兄,你怎么这么冷血?”狐之琰惊讶于他的冷漠:“扔下她,她死定了吧?”
    在他们身后是一群山贼打扮的人,形容可怖。
    “她会给我们带来麻烦。”
    “不过几个山贼,能有多厉害?”狐之琰并不把那群人放在眼里:“我去收拾他们,这下你就无话可说了吧?”
    说着他放慢马速,将柳眉塞进马车里,说了句“交给你了”便飞身向山贼扑过去。
    “你给我站住!”狐之琬怒道,然而并未能阻止狐之琰。
    “在这里等着,别乱跑。”千花听见马车外传来狐之琬的声音——他扔下她,去帮狐之琰了。
    狐之琬个大混蛋,居然让她单独跟柳眉呆在一起!千花恨恨地想,凝眸望向面前簪环尽散、一身狼狈的柳眉。
    这群山贼并不是什么狠角色,狐之琰应付得来,只是以他的身体状况会有些累。险险避过背后的偷袭,面前银光一闪,却是阿兄狐之琬加入了战局。
    有狐之琬在,收拾这些山贼就容易多了。山贼见自己要输,立刻便打算逃跑,然而他们遇上的人是狐之琬——除了领头的那个,其他人都未能活下来。
    “绑上,带走。”狐之琬对阿弟下了命令,便策马奔回马车边上。才靠近马车他便觉不对劲,一拉车帘,里面哪里还见得到人?
    “阿兄,她们还好吧?方才我一个人就行,你不必……”狐之琰追上来,见兄长脸色不对,立即跑到马车前,顿时吃了一惊:“她们人呢?”
    狐之琬冷眼转过头来——他的手按在剑上,狐之琰能感觉得到他周身萦绕着的杀人恶念。
    “阿兄,她们应该还没走远,现在追还来得及!”狐之琰懊悔自己的唐突,然而事已至此,自是救人最要紧。他提起被绑在马后的山贼,怒道:“你们把人抓到哪里去了?不说立即杀了你!”
    “好汉饶命!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人不是已经被你们救走了吗?”山贼吓得尿了一裤子。
    “你还装!”狐之琰拔出刀横在他脖子上:“信不信我将你身上的肉一片片地割下来?”
    “别吵!”狐之琬突然出声。他侧耳聆听,突然策马向前方奔驰,狐之琰立即紧随其后,只可怜那山贼被他拖在地上一路嚎叫。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离马车不远的密林里,柳眉跌坐在地上,哀切地望着手执匕首的千花。
    “我正想问你,你一介贵女,做什么一直缠着我们?”千花蹲下来,将锋利的刀刃贴近她的脸:“不老实说,我就从这张脸开始划。”
    “我并没有……”柳眉吓得花枝乱颤:“我只是……我只是恰巧遇见了你们……”
    “还真巧,我们到哪你也能正好跟到哪。”千花拿刀背在她脸上划了一下,柳眉顿时尖叫不已。
    “别叫!”她恐吓柳眉:“再叫我就下刀子了!”外面不知道怎么样了,别把狐之琰招惹来才好。
    柳眉紧闭双唇,含泪点了点头,水光氤氲的眸子里写满了恐惧。
    “你到那间客栈做什么?”千花知道时间紧迫,也不等她坦白了,直接问出来。
    “我……我阿爹过世了,来投靠亲戚……”柳眉结结巴巴地回答。
    千花盯着她,试图从她身上寻出撒谎的痕迹来,可柳眉无论表情还是声音,都没有丝毫撒谎的迹象,千花也没有任何怪异的感觉。
    然而前世她便是这样骗了自己许多年。千花心一横,将刀背往她脸上压了压,低声道:“还骗我!以为我真不敢动手么?”
    “不……我没有……”柳眉哭成了泪人。
    千花仍在犹豫,可这时她听见朝向自己的熟悉的马蹄声,心里大叫不好,转眸看向柳眉,威胁道:“我姑且信你一次。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听见没有?要是被我知道你告诉了谁,别怪我不客气!”
    就算狐之琬以后都不理她了,她还是不想让他知道她干了件这么坏的事。
    柳眉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她像是被吓坏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
    千花见她态度诚恳,这才松了手,起身打算收起匕首——狐之琬要到跟前了,她得赶紧收起来。然而拿着匕首的那只手突然被人抓紧,千花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缓缓倒下的柳眉。
    温热的液体溅到了手上,那是柳眉的血;她面有得色地看着千花,捂住了胸口。在她五指之下,素色的衣裳上开出了一朵艳丽骇人的花。
    一瞬之间,哀怨又爬上了她的脸。“我无意与你抢谁……为何你要杀我……”她伸出染了血的手,用力地攥住了千花的裙摆。
    千花愣愣地看着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明明是她自己撞过来的啊,为什么信口胡说?莫不是……
    千花惊疑地扭过头,看见树丛外脸色铁青的狐氏兄弟。
    “我从未想过,你会是这么恶毒的女人。”狐之琰咬牙切齿地说。他踩倒拦路的枝叶,走到她们身边,一把抱起了虚弱无力的柳眉。“对不起,是我的错。”他向柳眉道着歉,以极度冰寒的眼神瞪了千花一眼,转身大步向马车走去。
    ☆、恼怒
    狐之琬还站在原地,他并没有狐之琰那么激动,只是淡淡地看着千花。
    他是在等她的解释么?千花想。她低头看着还染着血的匕首,一语不发。
    “用了这么久都没杀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也敢杀人?” 狐之琬冷淡的声音传来,千花愣住了,她抬起头,对上他仍无甚表情的眼。
    “我没想杀她!”千花不知为何心里一股无名之火,恼道:“是她自己撞上来的!我只是吓吓她,哪里知道……”她气恼极了,上辈子笨被柳眉害了,这辈子左防右防,还是笨得又被同一个人坑了。
    “我知道。也就之琰那蠢货会相信那个女人。”
    千花愣住了,他知道?他信她?
    可狐之琬立即用嘲讽的语气对她说:“做了这么多,之琰却不信你,你很失望吧?”
    “我……”千花对狐之琰确实失望,可也在她意料之中。没等她把话说出口,狐之琰去而复返,他无视千花,径直对狐之琬说道:“阿兄,柳姑娘需要看大夫,我们快上路吧。”
    柳眉这是打定主意缠上他们了。千花看向狐之琬,狐之琬却只对狐之琰说了句“走吧”,并未看她,便同狐之琰转身离去。
    仿佛她是个多余的。
    千花咬了咬唇,取出帕子将匕首擦干净收好,也随着两人回到马车那边。
    “你留在外面。”走到马车前,千花被狐之琰拦了下来。狐之琰神色很冷淡,却丝毫不隐瞒他对千花的不信任——他不放心千花与柳眉独处。
    千花看了看狐之琬身边的位置,留在外面就意味着要坐在他旁边,她是无所谓,谁晓得狐之琬怎么想?
    狐之琬脸上露出嫌弃的表情,他干脆利索地下了车,转而跨上狐之琰那匹马的马背。“你来赶车。”他对狐之琰说。马后面拖着的山贼先前晕过去了,现在醒来了,才哼唧了一声,就被狐之琬一鞭子又抽得晕了过去。
    哦,真是干得漂亮,千花面无表情地想,比起狐之琬,狐之琰现在只怕想掐死她。管他高不高兴,她总得有个地方坐着,于是她迅速爬到马车前面坐好,等狐之琰驾车。
    狐之琰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和千花隔出一段距离。
    比起马车里面,千花现在坐着的位置自然不是那么舒适,座位不够柔软,硌得她隔不了一会儿就要换个姿势坐。
    “能不能别动来动去?”狐之琰低声斥道:“你一动马车就要晃一晃,若是令柳姑娘磕到碰到怎么办?她现在可磕碰不得!”
    千花郁卒了好一阵子了,听到这句话又恼了起来。
    “她自己找死,就让她去死好了!”她恼怒道。
    “孟氏千花!”狐之琰气得立即将马车停了下来。他指向马车里面,用一种命令的口吻对她说:“你蓄意伤人,还说这么恶毒的话!现在,立刻,马上向她道歉!”
    “我死都不!”千花高傲地把脸扭向一边:“我才没有伤她,是她自己撞上来的!我把马车让给她已经仁至义尽了,凭什么要给她道歉?”
    “你还狡辩!”狐之琰让她给气坏了,他亲眼看见她手拿着匕首刺伤了柳眉,她居然说是柳眉自己撞上去的!柳眉不是那种人,尽管两人相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他能肯定这点。“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狠毒的女人!”
    第二次了,他说她狠毒,他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说她?上辈子害人的可不是她孟千花,而是他狐之琰和柳眉!
    “狐之琰,我给你一次机会,让你收回刚才的话。”千花冷冷地看着狐之琰,声音没有一点温度。凭他上辈子对她做过的事,她有足够的理由不原谅他。她想过很多次,就算不拿回狐之琰身上那抹魂魄又如何?她是害怕过,因为发生了太多奇奇怪怪的事;然而她毕竟活到了现在,而且从未感觉有什么不对。倒是他,若她不肯配合,只怕他活不了多久。要是他死了,魂飞魄散,那抹魂魄只怕会自己回到她身体里来。
    它将狐之琰引到她身边,总不会是不想回来的意思,对吧?
    这样的狐之琰,凭什么这样高高在上地对她说话?与柳眉相遇的狐之琰,兴许会再害她一次的狐之琰,凭什么污蔑她!
    狐之琰没想到她这么厚脸皮,人证物证俱在,还在死皮赖脸地否认。“若我说不呢?”他也沉下脸来。
    “我想,不需要我提醒你会有什么后果。”千花善意地提醒他。
    “你要挟我?”狐之琰冷声道。
    “没错,我要挟你。我也是有脾气的人,人家冤枉我,我也是会不高兴的。”他会装模作样,她就不会么?
    狐之琬本已走远了,见马车停下来并没有继续前行的意思,这才停下,回过头来。
    “之琰,里面那位姑娘怕是等不得你们这样吵。”他只说了一句便继续往前走。
    狐之琰立即意识到自己被千花带到坑里去了——两人这样犟下去,柳眉只怕要撑不住——于是冷哼一声,马车缓缓又开始跑动。
    “你还没有收回你的话!”千花不悦地叫道。
    狐之琰充耳不闻。
    “狐之琰,你以为装聋子就有用吗?”千花才不想让他这么轻易地混过去。
    “这件事,等治好柳眉,我再和你慢慢清算!”狐之琰转过头来,冷冷地扔下一句,再也没吭气。
    千花一口气憋在胸口。她看了看不远处的狐之琬,大声喊他:“狐之琬,你明明知道真相的,为什么不说话?”
    狐之琬连头也没回。
    千花原本就冰凉的心底瞬间寒意彻骨。
    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小镇。柳眉伤情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狐之琰租了一个小院子,用以安置柳眉。
    柳眉一直昏迷不醒,大夫说她失血过多,若是醒得来便能活;若是醒不了,便活不下来。
    狐之琰与狐之琬都在院子里,千花在院子外面,仍坐在马车上,无聊至极地玩着缰绳。
    狐之琰送大夫出门,路过她边上,一眼都没看她。等送走了大夫,走回到马车边上,他语气不善地斥责千花:“这里就你一个女人了,还不进去帮忙?”
    “帮忙?你不怕我弄死她?”千花白了他一眼,侧过身子不想看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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