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的叫声不知何时停了,光阴凝固在这个瞬间,静谧安好。
可就在唐奕承收回目光,准备带陆语离开的那一刹那,他的视线像是陡然被什么攫住了似的,蓦然一凝,转瞬间,他便再度看向陆学森的墓碑
重生之相门嫡秀。
陆爸爸的忌日……
唐奕承整个人都狠狠地怔住了。
扭头,垂眸,他看向陆语。
有深深浅浅的光影从唐奕承眼底掠过,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却是晦涩的几乎要蛰伤陆语的眼睛。
那光,几经变化,唐奕承的眼神这才冷静下来,声音沉缓的近乎严肃了:“小语,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陆爸爸去世的那天就是……”
他们的爱情被那场意外葬送掉的那天。
他们的孩子没掉的那天。
这世上的每个角落,每时每分每秒,都会发生各种悲剧,无关自己,也无人知晓。可那一天,相隔大洋两岸一万多公里的三场悲剧,统统落到了陆语一个人头上。那种,也许普通人一辈子要分几次经历、或者一次都不会经历的痛苦,全在一夕之间降临,当时的陆语只是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啊,她怎么承受得住这样的重创?
这样想着,唐奕承只觉一张巨大的网顿时缠住了他的心脏,那张网密不透风,每个网眼纵横交错,把他内心陡然间升腾起的痛苦统统罩住。那痛苦像困兽一样,在他心头横冲直撞,却冲不破禁锢的牢笼。
他仅仅是疼在这一瞬间,都快要无力招架,那么陆语呢?
数千个日日夜夜,她到底有多疼?
唐奕承不敢想了,他牵着陆语的手,手指越加收紧了些,没戴手套,两只手就这么紧紧绞缠着,好像是不再有任何东西可以把他们分开。
可这样都不够。
唐奕承手上微微用力,把陆语拉进怀里,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陆语听到有像是被砂纸磨砺过的喑哑嗓音罩下来。
“小语,你受的委屈,怎么不告诉我呢?”
他们心里都有太多的秘密啊,哪怕是时隔多年,仍然害怕再次伤害自己,伤害对方,所以只能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痛苦都密封在心底的铁罐子里,偶尔打开,独自啃噬。
她是这样,他何尝不也是这样?
比起唐奕承的沉痛,陆语倒显得轻松了,她的脸埋在他胸前,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她似是笑了笑,只不过笑得不那么好看。真奇怪,她刚才明明觉得自己才是该被安慰的那个人,可现在,她怎么反倒想安慰他了呢?
从唐奕承胸前传出来的、属于陆语的声音闷闷的,但挺好听:“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再提了,我们现在好好的就行了。”
没有错,现在好好的,就够了。
只是从“过去”到“现在”,这一路走得太久,太久。
迎着风,唐奕承狭长的眼眸底下莫名有湿湿的东西在涌动。
那是男儿的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唐奕承这辈子也没流过什么眼泪,就连被诬陷关在那间阴暗潮湿的拘留室里,他都没有为自己流下一滴泪
逆天轻狂四小姐。
但这一刻,他却流泪了。
不是为自己,而是因为心疼她。
那些陆语看不到的眼泪,为她而流,一滴一滴流淌在这个男人心里。
唐奕承把陆语抱得更紧,寒风吹得她发丝飞卷,丝丝缕缕飘在他眼前。隔着那飞舞的发丝,和那薄薄的泪光,唐奕承的目光久久地停驻在那一座座墓碑上。
也许,人无法起死回生,但爱情,可以。
**
回程,唐奕承开车。
陆语正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发呆,就听唐奕承问她:“你爸的遗嘱,你看过么?”
话题来得太怪异,陆语一头雾水,歪过头看他,回道:“李雁给我看过。”
“你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么?”唐奕承若有所思地问。
陆语以前不是没想过这些,唐奕承也不是外人,她实话实说:“当时的第一反应自然是不信的,可后来想想也没什么好奇怪了。我爸去世之前,我和他就因为李雁把关系闹僵了,早就不如小时候亲了。后来他去世的时候,我又不在身边,李雁钻了空子也不奇怪……”
只要一听陆语没见到爸爸最后一面,唐奕承就有种愧疚感,这让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紧了,思维也有两秒的迟滞,才续上。
陆语分析得倒是合情合理,可陆奶奶呢?就算遗嘱上没有陆语那份,陆学森也总该给老妈留一份养老的钱吧?再者说了,既然李雁已经得到了陆家的一切,又为什么还要加害陆语把她推下楼梯呢?
除非……她害怕有些事曝光。
那会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唐奕承陷入了沉默,眉宇蹙着。
当年陆家的事,他不太清楚,不过派人查到的消息反馈,李雁最近开始着手变卖陆家公司的股份了。唐奕承今天堵截了李雁,本来是准备把所有问题都搞清楚的,可那女人就像一条蛇,滑不溜秋的,饶是他这么沉稳睿智的男人,都一时抓不住她更多的把柄。
“小语,李雁今天跟你说什么了没有?”唐奕承又问。
“她说‘是来跟我爸告别的’。”陆语照实说,言简意赅。
她其实一点也不关心李雁,那个女人该得的不该得的都得到了,陆语抢不回来,也不想抢,反正李雁是死是活都跟她没有半点关系就是了。
可,唐奕承却另有所思。
变卖财产,告别……他的神思隐隐一动。
难道李雁要移民?
唐奕承的目光倏尔寒冽些许,那女人欠了陆语这么多,他是绝对不会让她就这样逃掉的。
陆语观察着唐奕承脸上那副令人难懂的表情,她拧起眉毛,问:“你今天怎么一直问李雁的事啊?”
赶上红灯,唐奕承回视她,彼此目光对上的那一刻,他敛去眸中异色,很多东西还不确定,他不想让陆语胡思乱想
豪门之烈爱如灼。
捏了捏陆语的鼻子,他语带调侃:“我随便问问而已。主要是怕我未来的老婆傻乎乎的,被人骗了都不知道。”
陆语笑了,脸蛋微红:“谁是你未来老婆啊?”
“……”
**
墓地寒气重,加上天冷,陆语当天晚上就感冒了。
晚饭的时候,唐奕承特别吩咐厨房给她煮了粥。清粥小菜,陆语吃得没滋味。晚上十点,唐奕承端着个马克杯,给陆语送到卧室。
“把这个喝了吧,治感冒。”他朝陆语挑挑眉。
陆语穿着睡衣靠在床头,身上搭着条蚕丝被,膝盖弯曲,上面隔着本杂志正在看。闻言,她放下杂志接过唐奕承递上来的姜丝可乐。
刚喝了一口,她就被呛得直咳嗽:“咳咳,太辣了。”
唐奕承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背,打趣道:“你不是嫌晚饭没滋味么?怎么口味重了也不行?你以前怎么没这么难伺候呢?”
陆语幽幽瞪他一眼,果然,对这种男人就是不能太好,她才这儿住了多久啊,他就开始蹬鼻子上脸了。
“伺候”陆语喝完姜乐,唐奕承见她嘴角沾着一滴可乐珠,心思一荡,他就上床朝陆语凑了过去。
陆语还沉浸在满嘴火辣辣的口感中,唇角就忽然被唐奕承舔了一下。她吓了一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坐着,他趴在床上。她刚要笑唐奕承怎么跟小狗似的,哪知她还没笑出来,嘴巴便猛地被这男人堵住了。
“别亲,我感冒了,会传染。”陆语推了推他,嗓子有点哑。
唐奕承却一点放过她的意思都没有,“没事,我身体好,不怕。”
“……”陆语无语凝噎。
本来唐奕承只是想帮她舔掉水珠,浅尝辄止的小情趣而已,可惜他到底高估了自己的克制力和忍耐力,一沾到陆语那两片软糯的唇瓣,他便一发不可收拾,浅啄瞬间变成了法式深吻。姜汁留在味蕾上的*感一时散不去,可陆语却觉得这男人伸进来的舌头比姜汁还火辣,她被他亲得发懵,顿时连嗓子眼都快要冒火了。
两人的唇还粘着,唐奕承的手突然将陆语拦腰一抱,顺着劲把她的腰身往下一拽,陆语本来感冒就头晕,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感觉到自己被唐奕承放平在床上了。他的大长腿转而往她身上一压,就这么在短短的一秒钟内,彻底将她禁锢在自己身`下了。
唐奕承这个吻十分专注,他在陆语试图抗拒时半强迫地进攻,含着她的双唇不停地吮吸,伸出舌头有力地描绘她的唇形,却在她真的快要抗击不过、呼吸不畅时,慢条斯理地退开,改而流连地轻啄着,等到她刚深呼吸几口气,便再次捉住她,含在嘴里挑`弄。
外面天寒地冻,卧室里的暖气却足得很,两人都只穿着睡衣,隔着那两层薄薄的睡衣,陆语清晰地感觉到唐奕承某处的变化,硬`硬的抵得她心慌。按照这阵子的规律,这个钟点确实是雷打不动的活`色`生`香时刻,可今天……陆语感冒身子难受,光是这么亲着,她已经觉得全身无力,像是要飘飘成了仙一般
重生之逆天改命。
“唐……我能不能请假啊……”
听她小猫呜咽似的嘤`咛,从彼此紧贴的唇间溢出来,唐奕承突然低低的笑了。陆语一见他笑,更觉不妙,觉得他特别像大尾巴狼。
可没想到唐奕承下一秒竟是真的松开了她,蹭了蹭她的鼻尖,翻身躺到一边去了。他的声音低沉动人,像是月色里流淌的溪水:“嗯,今晚给你放假。”
他怎么忍心把她折腾坏了呢。
陆语摸了摸湿乎乎的嘴唇,呼吸还有些急促,她躺在床上喘气,小脸一片霞红。
“亲两下就这样了,真没出息。”唐奕承眸光浅浅,给她盖上被子,掖好被角,他亲了亲她的额头:“你先睡吧。”
唐奕承是带着笔记本电脑进来的,他开了一盏立式台灯,就坐在卧室的沙发里看工作邮件。
平时他都是在书房办公的,可今儿个不知道怎么了,他就是想和陆语待在一起。好像他只要一分钟看不见她,她就会受委屈,然后她受了委屈又不告诉他。
陆语本来确实有点困了,可唐奕承坐在那儿,她反而睡不着了。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视线在天花板和沙发上的男人之间巡睃了两轮之后,她问:“快过春节了,你要回纽约么?”
虽然是移民二代,但美国的华人家庭还是有过春节的习惯的。
唐奕承的目光没离开电脑,淡淡地说了句:“不回了。”
“为什么?”陆语有些惊讶,困意顿散:“你要沈阿姨一个人过春节啊?”
沈素芳是唐奕承的妈妈,唐父去世得早,当年家境不好,沈素芳在富家人帮佣,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还是这些年唐奕承争气,沈素芳的生活才得以改善。
陆语和唐奕承拍拖时,曾经见过沈素芳几次的。沈素芳待人谦和有礼,对陆语的印象很好。有次沈素芳帮佣的那户人家送了她一条挺贵重的项链,她还转送给陆语了。陆语记得当时沈素芳跟她说“阿姨年纪大了,不适合戴这个,你们小姑娘戴着才漂亮。”
陆语心里涌起一堆问号,唐奕承却依旧双腿交叠坐在沙发里,那副姿势慵懒又寡淡,他弯了弯唇,道:“我回去,难道留你一个人在这儿?”
原来他是担心她,陆语莞尔:“我可以跟你一起回纽约过年啊。我好久没去了,还挺怀念的。”
陆语在纽约过过春节,不是寒假,学校没假,她回不了b市,就跟唐奕承和沈素芳一起过的节。现在想起来,陆语都觉得那时候多温暖啊,如果没有唐奕承母子,她在大洋彼岸孑然一身,该有多孤单呢。
可唐奕承在听到陆语那个提议时,他像是想起什么,手上的动作猛然一顿。
敲击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
陆语还没回过味,唐奕承已经说:“我们不用回去了。”
他的声线平静,可细听之下,还是能听出些许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