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昭阳宫正殿金碧辉煌,以汉白玉石铺成,地上铺满了柔软纯白的兽皮,所以穆九昭这一摔并不觉得疼痛,反而觉得柔软温暖,十分舒适。
只是这一摔,她一袭衣衫不整的米分色薄裙随着她倒地的动作松松滑下,勾勒出一身凹凸有致的姣好身段,隐隐约约间,更露出里面花纹雅致的大红肚兜和一双白皙修长的玉腿。
那波涛汹涌的胸器引人遐思,细腰米分腿妙态横生,却令穆九昭的一张脸迅速青了!
她何时这么大胸了!还穿着……这么俗气的肚兜!真是丢死人了!
“唔……”
就在穆九昭极度抓狂捂胸之时,一声压抑的抽气声微不可闻地传入她的耳中。
她遁声望去,这才发现那个将自己绊倒的不明物体竟是一个半身未着寸缕的男人,而她的脚丫子还踩着对方赤一裸的后背!怪不得觉得柔软温暖,感情她一脚踩在了一个男人的身上……
穆九昭的脸迅速一红,连忙将压在男子背上的小腿迅速缩回,低头口吃道:“对、对不起,我刚才下床的时候一时走心,你、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扶你起来?”
她连连道歉,心中百转千回,不知这个被她用脚丫子踩上一脚的男子和原主人是什么关系。
但想着想着,她忽然意识到,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难不成是一对夫妻?!
正被这个可能性吓住的穆九昭,原本凑近的身子蓦然一僵。然而这么一顿,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男子竟轻咳了一声,嘴角溢出了一口鲜血。
以为自己把对方踩吐血了,穆九昭哪还顾得上其他,连忙将半趴在兽皮上的男子轻轻扶起,紧张地又询问了一遍:“你,你没事吧……?”
话音在落向男子胸膛时蓦然间一滞,穆九昭好似被一只手狠狠地掐住脖颈般,猛然间瞪大双眸。
男子白皙如雪的肌肤此时如同血染一般,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鞭痕和一些奇怪的烙伤、剑伤。如瀑的青丝散乱地扑散在他的脸上,已然看不清原来的面容,但依稀可见他的眉头痛苦地紧皱着,一双薄唇苍白失血,布满了血红的牙印。而那蜿蜒狰狞的伤痕纵横交错,在他凝脂如玉的肌肤上长而鲜红,触目惊心!
他的一双手同样鲜血淋漓,尤其是手腕有着被绳索捆绑的痕迹,正不断地渗出缕缕鲜血。
穆九昭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病患,但第一次见到这么残忍的虐伤痕迹。
一瞬间,她被面前血色的景象刺痛了双眼,脑海里闪过无数个模模糊糊的画面,身子却早已行动,第一反应即是止血救人,而不是向外呼救。
不知是身为医生的职业病,还是心里莫名地对外界不信任,穆九昭没有喊人帮忙,而是仔仔细细地察看了一番男子的伤势,神情越来越严肃。
男子的伤势特别严重,有狰狞的旧伤,有不断流血的新伤。若是不尽快包扎止血,很可能会失血过多而死。若是不幸感染化脓,后果将不堪设想。
但让穆九昭诧异的是,这人昏迷前似乎被人上过一点点药膏,只是对方完全是拿着药米分乱撒,动作蛮横粗鲁,完全没有做到急救的效果,反而毫不怜惜,净添着乱!
心里将那个撒药的蠢货怒骂了一遍,穆九昭蹙着眉找来一块干净的锦帕,沾着床边盛放的清水,小心翼翼地清理起男子不断流淌鲜血的伤口。
她的动作虽已放得最轻,但男子身上的鞭伤实在是太重。冷汗涔涔地从他额际滑下,他紧合着双目,沉重地喘着粗气,呼吸紊乱而虚弱,看上去痛苦又隐忍。
饶是见过很多重伤的穆九昭,此时的手都颤抖了起来,因为那血根本止不住……竟将她手中的锦帕全部染得通红,满盆清水更是浑浊一片。
胸口一阵撕裂的痛楚袭来,痛得云璟直抽冷气,朦朦胧胧间从噩梦中苏醒了过来。一双沉静如水的冰眸因一连串的疼痛折磨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但在看见那个压在他身上衣衫不整,正恬不知耻四处乱摸的妖女时,涣散的眼睛陡然华光四射,目光宛如万年寒冰,直射向那个该死的女子!
她竟还没有死!这般色心不改!
从床上找到药瓶的穆九昭正低垂着脑袋,小心翼翼地为男子清理胸口的血污,轻轻地涂抹着止血的药膏。然而这时,手腕猛然一痛。紧接着,天旋地转,自己被重重地压倒在血染的兽皮上,脖颈蓦然被掐紧。
乌黑的秀发如云锦般散落下来,落在穆九昭惊慌失措的脸上。此时的她才真正看清,眼前这个重伤的男子竟长着一张清美之极的容颜。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这般不真实的美貌让她的呼吸稍有停滞,甚至有些片刻失神……
只是当两人的目光一对上时,他那双漆黑如星辰的凤眸布满了轻嘲冷讽,清冷的眉目满是刻骨的杀意!这样森冷如刀的视线令穆九昭头皮发麻,满身欲救人的冲动霎时消褪了三分。
“那个,你好……我是在给你……上药………”穆九昭尴尬友好地笑了笑,抖了抖手中的药瓶,示意自己并没有做坏事。
“你能先……松手吗?我还没有给你……包扎好……你看,你一乱动,伤口又流血了……”
见被自己压倒在身下的女子先是一脸色一迷迷的呆滞,后又目光水汪汪地看着自己,一脸无辜和委屈,云璟呼吸一凛,另一只手迅速附了上去。
修长且略带薄茧的手狠狠地掐住眼前这白皙纤细的脖颈,暗沉的眼底丝毫不见一丝怜惜和迟疑,而是一心想要对方丧命!
没想到自己救醒的人竟蛮不讲理地要杀自己,穆九昭浑身发寒,如堕冰窖。
她惊慌地绷紧着瘦弱的身体,努力向后躲闪,小心地解释着自己的行为,但那只手似有无穷的力量,将她纤细的脖子狠狠地揪紧,一瞬间夺去了她所有的呼吸。
“咳咳——住、住手!——”
视线因为失血而有些模糊,朦朦胧胧间似蒙着一层血雾,却仍能清晰地瞧见男子睁圆了双眸,蚀骨的恨意和痛楚在暗沉的眸底升腾,令穆九昭的身体立刻僵硬住。
但她很快又挣扎了起来,双手乱掐双腿乱踢,扯着嗓子大喊道:“救命啊——!来人啊——呜——”
被穆九昭乱打乱踢,云璟更加收紧了手中的力道。他浑身上下疼痛难忍,绵软无力,这么一掐几乎用去了他全身的力量。以至于穆九昭挣扎间,他摇晃不堪的身子重压在了这个柔软的娇躯上,竟眼睁睁地望着自己与这个他万分厌恶的妖女来了一个巨大的亲密接触。
光滑细腻的肌肤近在咫尺,散发着一股极度惑人的香味,却令云璟眼中迅速闪过浓浓的厌恶和恶心,他想推开穆九昭站起身,但双腿毫无知觉。
一瞬间,满腔的的仇恨和耻辱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他紧抿着苍白的唇瓣,一张冷若冰霜的俊脸惨白如纸,透着刻骨的寒意和肃杀。
“秦娆,你这个妖女!我要杀了你!”
凌乱的衣裳随着穆九昭的挣扎散开,大红的肚兜暴一露在外,时刻不忘提醒着她此时的衣不蔽体。她想要开口,半天都发不出一个音节来,只能眼睁睁地听着男子嘶哑干涩的声音透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然,看着他胸口的鞭伤和手腕的伤痕狰狞地裂开,汩汩地流淌着刺目的鲜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她的脸上和身上……
“大胆!竟敢袭击公主!”
“护驾——护驾!”
穆九昭被紧勒得恍惚了一下,还未反应过来秦娆这两字时,只听两声怒喝传来,那满脸肃杀掐着自己的男子被一名中年男子狠狠地踹飞了出去,“轰”得一声撞在了床柱上。
一瞬间,卡在穆九昭喉咙里的气息畅通了起来。她轻轻地抽了口气,喉间的痛楚令她的双手颤抖了起来,浅薄的衣衫早已被冷汗和惊恐浸湿,心也在看见一群冲进屋里的男男女女时低到了低谷。
她真的穿越了,还成为了公主,一个差点被人掐死的公主……
“公主,奴婢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见穆九昭迟迟不语,一直凝望着云璟神色晦暗不明,一名穿着嫩黄长裙、扎着复古双髻的女子微微上前,跪伏在地上请罪着。她这一跪,那些冲进屋里的侍卫全部轻颤地跪倒在地,面露惶恐不安的惧色。
“请公主恕罪……”
偌大的宫殿里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众人惊怖欲绝地等候着昭阳公主残暴的责罚,但这位长公主殿下竟背靠着床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直静默不语,众人心里更是心惊肉跳,忐忑不安地猜测着这位殿下又在想什么可怕磨人的手段。
听着自己震惊的心跳声,穆九昭隐在袖中的纤白手指深深地掐进了自己的掌心,努力地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千万不能露出破绽。
“公主,是否将云璟押入刑房处置?”见穆九昭的脖颈上有两道深深勒痕,白里泛青,分外明显,黄衣女子的眼中冷光闪烁,痛心疾首地开口,“您将他从地牢中救出,他却对你痛下杀手,实在是恩将仇报,罪无可恕!应当重罚!”
掌心的疼痛让穆九昭重新恢复了理智,她审视地环顾四周,却见所有人都害怕地低垂着脑袋,拘谨地跪伏在地上,不由将目光再次落到了那位名为云璟的男子身上。
他胸口满是严重的鞭伤和烫伤,应该是拷打时在地牢里受的酷刑。只是,身为朝廷钦犯的他,究竟犯了多大的罪,竟要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折磨,而她身为公主又为何要救他,还孤男寡女地共处一室?难道原来的公主喜欢云璟,所以要霸王硬上弓?
穆九昭的眉头因思考紧紧地蹙了起来,她上下打量着云璟,那一眨不眨的目光令黄衣女子会错了意,立刻一个冰寒的眼神飞了过去。
之前踹飞云璟的护卫立刻得令,连忙将猛吐鲜血浑身无力的云璟从地上拎起,像丢一块破布般,毫不怜惜地将他拖行出宫。
殷红的鲜血不断地从云璟口中汩汩涌出,染红了一大片雪白的兽皮。他虽是狼狈赤一裸,满身鲜血淋漓被人拖着前行,却一直用手腹支撑着整个身体,傲骨挺立。
他的目光睥睨,死死地绞着穆九昭,溢满着不甘和憎恶。
直至昏迷前,仍是紧紧地咬着唇齿,一句求饶和呼痛都没有溢出口。
这一瞬间,穆九昭的心头翻江倒海的难受,只觉得一股说不出的疼痛弥漫开来,令她整颗心都打着颤。
“住、住手!”她大喊出声,不顾喉咙间的粗哑干涩和众人奇怪不解的目光,语气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他受了重伤,速请太医前来医治!”
众人听闻微微一愣,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毕竟任何一个冒犯昭阳长公主的人,都会被拉去刑房千百倍的折磨,直至奄奄一息至死。但今日,公主竟说去请太医?!
见众人神态诡异,穆九昭立刻意识到刺杀公主是头等大罪,必定诛死,不由冷着脸,不耐烦地开口:“本宫还有很多话想要问他,不想他这么快死,你们还不快去请太医!难不成还要本宫亲自去请?!”
众人恍然大悟,看样子公主殿下的确非常地喜欢云公子,竟这般刺杀都不生气,百般折磨都不嫌腻……
小心观察着穆九昭的神态语气,黄衣女子眸光微微一闪,继而恭敬地问道:“奴婢遵命,这就去请大医,不知公主的伤势如何?可需要……”
“无碍,只是一些小伤。”身体的疲惫和凌乱不堪的记忆如潮水般席卷而来,瞬间淹没了她的神志,穆九昭用力地咬了咬唇瓣,强烈的刺痛让她颤动的心冷静下来,一直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血色。
“本宫想休息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公主。”
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井然有序地退去。
一眼望去,宫殿雕梁画栋,磅礴空旷,却带着一股森冷弑杀的寒意。
第3章 长公主秦娆
望着铜镜里桃李年华却显得妖娆妩媚的女子,穆九昭皱了皱好看的柳眉,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这张并不属于自己的脸蛋。
这张脸与她原本的脸有三四分像,但却比原来的自己艳丽太多了。
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微微上挑时,带着几丝傲气和妖邪,却又在蹙眉间凛然生威,散发着令人胆颤的戾气。
白皙莹润的肌肤吹弹可破,性感的淡色水唇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她一袭淡紫云锦衣裙,长及曳地,芊芊细腰盈盈而握。青丝泼墨,朱唇皓齿,映得面若芙蓉,莹亮如雪。
唯独,脖颈间的两条青紫掐痕破坏了这份妖娆的美感,在雪白如玉的肌肤上赫然醒目,触目惊心。
“哎……”
穆九昭摸了摸脖颈的掐痕,生生地叹了一口气,这已经是她起床后叹得第六声气了。
前日她睡上一觉后,脑海里浮现了大片关于秦娆的记忆,虽然画面模糊不清又支离破碎,但拼拼凑凑,穆九昭也大概了解了这位长公主的一部分生平和她待人处事方面的喜恶。
不得不说,她真的穿到了一个不得了的人物身上!
西秦王朝长公主秦娆,年芳二十,有着皇族第一美人之称。但她闻名于世的不是倾城绝世的美貌,而是她凶狠毒辣的手段和淫一乱一放一荡的行为!
她自幼聪明伶俐、容貌随其早故的母妃倾国倾城,所以深受先帝宠爱,于十岁就被封为昭阳公主,荣宠不断,在众公主中脱颖而出。
先帝去世后,她被新皇封为昭阳长公主,仪服同蕃王,比嫔妃的位分皆高,哪怕是皇后在见到她时都必须行礼,尊称一声长公主殿下,且无权惩罚于她。
新皇秦子靖为秦娆的同胞亲弟,是秦娆十八岁时将十五岁的秦子靖辅佐成为了新帝。秦娆不同于其他几位公主,她有足够的魄力和手段,在拥护自己的亲弟上位时,铲除了不少眼中钉肉中刺。
当年,先帝育有的七子六女,如今却只有两子一女活了下来。除了被秦娆看中的七皇弟秦明玉外,其余全部斩草除根,而朝中只要有得罪过她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出现意外,可见她行事作风凶狠毒辣,杀人不眨眼!
而秦娆这位西秦历史上第一位权倾朝野的长公主,除了手段毒辣外,还有着令百姓们闻之变色的奇怪癖好,那就是重男色,喜欢搜罗天下美男,奢靡淫一乱令人发指。
两年前,她羡慕亲弟有着后宫佳丽三千,所以在自己的长公主府上也造了一间长欢阁。
这间长欢阁里住着众多男宠,数目堪比后宫佳丽三千,有一部分是朝中大臣送来拉拢这位阴晴不定的昭阳公主,另有一部分则是秦娆出门时突然看对眼了,仗着自己武功高强、权倾朝野,将人从大街上强抢回府中。若是有人敢跟她作对,她有一百种方法在暗地里无声无息弄死对方!
若是她单单喜欢美男,还不至于被众人避如蛇蝎。更令人恐慌害怕的是,秦娆淫一乐无度,手段毒辣,在床事上有着特殊的癖好,经常将男宠折磨得半死不活,一有不顺心就将人丢去刑房重罚。
这两年死在她床上的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尤其是十五岁至二十岁的少年居多。据说现在京城中,上到五十老人,下到十岁少年都不敢单独上街,生怕一不留心就被这位长公主殿下绑回了府中,极尽虐待和羞辱。
当然,秦娆重男色,也只是重美男的男色。她觊觎云璟第一公子之名已久,曾想让秦子靖赐婚云璟为她的驸马,但偏偏云璟是晋安王世子,节气很高,又有着严重的洁癖,怎会娶一个人尽可夫、还圈养着一窝男宠的女子为妻呢!而且他还有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上官盈,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于是秦娆多方挑逗,百般逼迫利诱,甚至威胁暗杀上官盈多次,都未能沾染这位举世无双、君子如玉的云世子,这让一向作威作福的长公主殿下气得牙痒痒,发誓定要将这位惊才绝艳的美人收入自己的石榴裙下!
而十日前,手握重兵的晋安王被发现结党营私,竟暗中通敌卖国,意图起兵谋反。种种铁证下,秦子靖派铁骑兵包抄了晋安王府,扣押审问了王府内的一百多口人,其中包括了世子云璟和郡主云湘玉,但唯独晋安王云昊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