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药停住了。这是一件对襟短衫,敞怀无扣。来自七金派,是当年他们修卧时穿的衣物,银白底湖蓝纹,后背一圆,圆内行书飘逸而作一个“七”字。
虞药注视良久,脱下自己的外罩,伸手取了这短衫,穿在了身上。
他转完一圈,重回宴厅,才发现在门口站了个男子,身姿挺拔,黑金直裰,木铜腰带,抱着手臂,懒洋洋地靠在门栏上。
虞药朝他走过去,男人转脸看他。
这无惧的眼神、这无聊的表情、这威而不发的压迫感,这周身散发的残暴氛围。
是他。
虞药还有两步远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事实,硬生生地在行进路上打了个弯,却差点踩在小狗身上。
小狗分外委屈,呜呜咽咽,可怜巴巴地自己给自己添爪子。
于是虞药便没能完成一个自然而然的离场,只好走到了铃星身边。
铃星高他一头,即便现在站得歪扭,也俯视着他。
虞药盯着男人洗干净的脸看了看想,确实长得不错,英姿飒爽,眉目清秀,还透着点少年狂傲,处在微妙的年龄,退一步是策马踏青少年郎,进一步是傲视天下屠生煞。要不是成长有问题导致心理不健康,怎么说也是个春心点燃器。
不过可惜了。
铃星自然不会先开口,虞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沉默地对站了一会儿,突然铃星看了看虞药的短衫,皱了皱眉,又转开了脸。
虞药开口问他:“你叫什么?”
铃星转过来,用一脸“你继续装”的表情看他,故意回答他:“铃星。”
虞药指了指狗:“他呢?”
“冥火。”
虞药四下张望,问道:“那把剑煞呢?”
“绞缭。”
虞药“唔”了一声又问:“它去哪儿了?”
铃星转脸看他,说不清是笑还是冷酷:“你叫它啊。”
虞药笑了:“你叫我叫我就叫啊?”
铃星也笑了:“你怕什么?”
虞药笑得磨了磨牙:“你哪只眼看见老子怕了?”
铃星笑着握紧了拳:“两只眼。”
虞药上前一步双手抓住铃星的手臂,贴得近一点,以防剑煞冲出来,要冲出来也得连着铃星一起杀。虞药笑着咬牙切齿,语调平常:“绞缭,出来。”
无事发生。
虞药咳了一声,刚要开口,只见一道黑光破空而来,堪堪停在他们二人面前,浮在空中,冒着丝丝黑气,这么近虞药才发现,这剑隐约发着声音。
虞药愣了愣,松开了铃星,伸手拿下了剑。剑有点沉,而且没有剑鞘,虞药只好拿着它。
铃星又抱回手臂,靠回门框:“吃饭你放哪儿啊?”
虞药笑着回答:“放我身边。”
见证了这一整场幼稚对话的权无用很是震惊,对旁边的权中天感叹:“师叔,大师兄还魂变得年轻又平易近人多了。”
权中天拍了拍他:“死一死有死一死的好处。”
***
宴会开局,众人落座,喧哗引伴。
人齐之后,虞药坐在主位上,却没看见铃星,便问权中天:“铃星呢?”
权飞烟却先一步回他道:“煞气太盛,不能上堂。”
“哦。”虞药点了点头,然后转看权中天:“请他入座。”
权中天跟虞药对视,两人静了片刻,最终权中天点头:“是。”
随即不顾权飞烟阻拦,去后堂请了铃星入座。末位。
也不知为何,随着饭局进行,权无用倒是被挤到了虞药旁边。
眼看着满门正热闹,权无用喝得迷迷瞪瞪,虞药拉了他一把,把他拽到自己身边,一边给他倒酒一边问他:“师弟,你想不想炼煞啊?”
权无用本迷迷糊糊地,听了这话瞪圆了眼睛,但还是迷醉着:“炼煞多难啊!首先要先学会炼蛊,有水平了才能炼煞。再说了,炼煞这种遭天谴的事,我才不干!”
虞药:“……”
虞药把酒杯递给权无用:“师弟,这三煞炼了多久了,给师兄讲讲,师兄死回来好多事都记不清。”
权无用结果酒杯一饮而尽,上了头,脸色发红:“先说这剑煞吧。剑煞成煞之前,本是天道真人开山剑。这天道真人,相传是南菱开山祖师,本可登仙,但立誓清贫守民,永不成仙。西域群妖年年来犯,天道真人护卫南菱尽心尽责,法力渐弱。师兄你趁他法力大减未恢复之际,抢了他的剑。开山剑何等灵性,必然要归主人身边,于是师兄你一不做二不休,设陷阱抓了那开山真人,割发剖皮,煮其血肉,使开山剑浸入其中十月有余,以怖其魂,灭其灵性。十月之后,开山剑吞干血肉,自甘入魔,再取之屠南菱一村百姓。至此,开山剑已背主弃民灭仁义,成煞剑,又可幻化出万剑阵,杀人如割草,吞命如密网,乃名绞镣。
兽煞冥火,原东湖清水潭灵兽,卧于小弥佛下,日听诵经,聪慧非凡。为东湖匐水,为东湖扛山,小弥佛渡之欲登三宝。师兄访清水潭时,看此兽灵气高格,宜炼煞,幻化出小弥佛死状以引诱灵兽,逼得灵兽进异度结界,困之一炷香,结界内数十载。出来之后,灵兽性情大变,几难制服。小弥佛见它兽性显现,便与它断绝关系,将它送于师兄。师兄以血炼,炼其怨恨,激其怒火,两年终成煞,灵兽恨水,凝血聚火,火焰赤黑,是名冥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