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输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权无用冷笑一声:“你想怎么样?”
虞药无奈地抿了抿嘴:“我这个人不太会讲话,我只是想说,不管你把我当什么人,在你是我师弟的时候,我一直都把你当师弟。”
权无用没有说话。
虞药挠了挠头:“就是那个……嗯……你要是想跑,刚才就已经跑了吧?何必来杀我们,你肯定赢不了铃星的……”
权无用盯着他。
虞药又道:“今天死了很多人,你会煞术,可以帮助大家修复伤,还可以帮忙封印妖煞,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就……”
权无用听着听着就跑了神,他突然想起来第一次见这个师兄的时候,在塔前曾经在他受伤的时候,斩过藤蔓。权无用开始一点一点数虞药像是个师兄的时刻,才意识到他确实一直是个优秀的师兄,永远担忧,永远挡在师弟身前,从不怀疑,从不放弃。
不过可惜了,权家没有什么好东西,一个养煞之家,人人都觉得自己委屈,没有人真心实感地为他人悲哀,每每觉得抱歉,就抬出自己的苦难来挡,“你受苦我知道,我也不好过”,就这么安慰着自己,病态地互相折磨。
权无用想着想着,冷笑了一声。
虞药的话头停了。
虞药朝他伸出手:“来吧。”
权无用转头看着残破的祥龙镇,满地的尸体,长出了一口气:“所以我就说,你太天真了。”
虞药开口想说什么,却被权无用打断,他平静地看着虞药:“我杀了林舞阳。”
虞药愣住了。
权无用歪着头看他,自嘲地笑,聚起满是血的手:“我杀了他。他什么都不会,不过想帮忙罢了。我杀了他。”
虞药抬起头,看见后面跑来的燕来行一众人。
权无用摊开双手,摇了摇头:“人世间的因果就是这样,那么多事积攒起来,最后走到这一步,没有回头路。哪怕我去赎罪——照你的说法,但又怎么样呢,我能得到原谅还是感激呢?什么都不会有的,况且我从来也不觉得抱歉。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重来的,有些事情过不去的。”
他转头看了看燕来行和采微,尤其是燕来行。拜过把子的兄弟脸上,满是杀意,咬牙切齿,恨由义生,情意重,狠意浓,要死应该也死在这样的人手里。权无用对北海没有情义,永远也不会抱歉,但是对于……
虞药伸手拉他:“师弟,你听我说……”
“算了吧,师兄,”权无用转回头,“我不是你,没有再一次面对着人当恶人的勇气,我受够了。”
虞药一惊,一手拽紧他的衣服,可权无用突然变了脸,在燕来行他们接近的时候,恶狠狠地推开虞药:“老子宁死也不会认错!”
他猛地跃起,拔刀冲向燕来行。
来得正好!燕来行奔速不停,剑鞘一甩,剑光凛冽,一跃而起,直冲向扑来的权无用。
两人刀剑相接,剑气刀光闪。
燕来行躲过短刀斜劈,一剑瞄准心脏,权无用也反手纵刀,只瞄向燕来行心口。
两厢对攻,刀剑互穿人身。
燕来行一剑捅穿了权无用的心脏。
权无用在短刀末尾处,转了弯,刺向了燕来行的肩膀。
结束了。
燕来行握着刺穿朋友的剑,一动未动。
权无用松开了短刀,失去力气,慢慢直挺挺地倒了下来,扑倒在了地上。
剑抽离了身体。
未赶上的虞药向他们跑去,一动便摔在了地上,还要挣扎着前行,铃星轻轻地扶着他。
采微看着倒下的权无用,垂下了眼眸,转动了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
虞药失去力气,坐在了地上,望着权无用死去的地方,越发无力地埋下了头。
***
虞药最终还是收了权无用的尸骨,将他带回了权家。
斥灌死后,剩下的妖煞到了晚上,也基本处理完毕,只剩些零散煞种还在逃窜。
众人坐在权家大堂,没有一个人讲话,任沉默蔓延。
权中天处理完外面的事,进了大堂,加入这一片沉默。
他咳了一声,要向虞药道谢,虞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什么也不想听。
虞药抬头看他:“我要走了,剩下的事就麻烦您了。”
权中天愣了一下:“现在?”
虞药点了点头,便站起来,铃星跟在他身后,燕来行也站起来,僧人们本就在门口。
权中天跟了出去,仍想劝留,起码休息一晚。
虞药谢了他的好意,向外走去。
到了门口,虞药转了回来,径直走向权中天,拍在他脸边的墙上,靠近他:“我有句话想讲。”
权中天被这动作惊了一下,又道:“请。”
“你总是说要保护北海,可其实谁也保护不了,你真是一个糟糕的掌门,非常糟糕,和我一样糟糕。”
权中天听到这番话并不惊讶,他低下了眼,苦笑了一下:“是啊,我太老了,也是时候……”
“不是这个问题!”虞药看着他,“请你,稍微坚强一点吧。不是每个人……”
虞药哽咽了一下:“都有机会活着赎罪的。”
权中天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