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亲王离开帝都已经有段时日了吧?”在外人眼中已病了有时日了的理国公夫人面上还有些许病色,但是此时的她确实精神矍铄。“也不知道他是否一路平安?”
萧瑧对待胡氏是什么态度,她的娘家理国公府一直都是心知肚明的。
理国公夫妻二人自然也是心疼这个自幼娇养长大的女儿,可女儿毕竟嫁得是皇子,没什么和离的可能,再说女儿都已经为萧瑧生下来三个孩子。即便女儿真的能够和离,她又如何能够舍得下尚未成年的三个孩子呢。
萧瑧得封谨亲王又被楚帝遣往封地,理国公众人既开心又担心。开心的是萧瑧成了亲王,胡氏是他正室,她和孩子们的地位自然也会一起跟着水涨船高起来。担心的是胡氏和萧瑧素来不睦,萧瑧身在帝都尚且要看在楚帝和理国公府的面子上不会擅动胡氏,可以后去了封地,胡氏就算吃到了什么苦头,连报信求援都只怕来不及了。
好在胡氏第一时间得到消息返回娘家求助,理国公夫人选择装病,先把胡氏和孩子们暂时从当时的谨郡王府中接了出来。
随后楚帝面前又有昭月公主为胡氏和廖侧妃还有孩子们留在帝都说项,这件事情才得以顺利地办了下来。
“昨日何侧妃的信已经回来了,说她和殿下已经离封地不远了,想来现在她和殿下也该到了。”胡氏笑容清浅,说道。“前些日子陛下召见我和廖侧妃,不但询问起母亲的病情,还应允我与廖侧妃二人安心在帝都住下抚育孩子们,至少在孩子们成年之前,我们都可以一直留在帝都居住。”
“陛下真是宽宏。”打从萧瑧离开帝都的那日起,之前用来引发急病病症的汤药理国公夫人就不用再继续服用下去了。“这样我也就放心了,离孩子们成年还有数十年的光景,你和孩子们在帝都生活我和你父亲就不用为你担心了。”
“只是为了女儿,反倒辛苦了母亲。”听理国公夫人这样说,一时间胡氏反而对她愧疚起来。“那些用来引发病症的药母亲喝了那么多,女儿只怕伤了母亲的身子。”
“别替我担心了,那些药只要停下来不再服用,再静养些日子就没什么妨碍的了。”理国公夫人拍拍胡氏的手,温声说道。“只要你和孩子们日后好好地,也不枉我喝了那么多的苦汤药了。”
“嗯。”胡氏点点头,说道。“瞧着现在日头下去也有些起风了,我送母亲回房躺一会儿吧。”
“好,我是得赶快好起来了。”理国公夫人含笑点头说道。
送了理国公夫人回去休息之后,胡氏回到自己出嫁前居住的闺房。
“王妃回来了。”此番也跟着胡氏回了理国公府来的香冬,原本正在院中收拾,见胡氏回来了连忙进来了。“奴婢已经按你的吩咐大概收拾了一下,几日后王妃想要回去就可以直接走了。”
“想不到这次的事情竟然办得这么顺利。”胡氏在自己的闺房之中随意走动,理国公夫妻二人在两个女儿陆续出嫁后都将她们的闺房完好地保存了下来,连日日放在房中的鲜花、瓜果都和原先一样,胡氏站在房中竟恍惚觉得时光倒流了一般。“我现下可以十多年不用见萧瑧的那张脸,心中不知道有多快意呢。”
“但是王妃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帝都呀。”香冬却有些忧心。“那位何侧妃此番跟着谨亲王殿下去了封地,她得了管家的权柄,日后王妃若是去了,何侧妃未必是个好相与的。王妃不在的这些年里,她若有了子嗣对王妃的子嗣会不会有所影响。”
“你说的这些我考虑过了。”胡氏站在窗边,看着窗台上悬挂着的一串风铃,那串风铃还是她年少时自己挂在窗台上的。“她的身边已经安插了我的人,她若安分守己只尽好侧妃的职责,我绝不会动她。可她要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我自有办法绝了她的念想。”
胡氏最初回理国公府侍疾之时,这件事情也是理国公曾经与胡氏提及过的。
的确胡氏和廖侧妃想要都留在帝都,必须是要提起来一个新侧妃的。但她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相看合适的人选,眼下最合适的人选就是当时的何姨娘。
胡氏和萧瑧不睦是真,可胡氏的长子便是萧瑧的嫡长子,胡氏绝不能眼看着属于自己孩子的东西有朝一日落入她人之手。
春夜离开后,理国公原已挑好了替代春夜的人选。
只是时移世易,胡氏顺利带着孩子留在帝都,身边一时用不上这样的人了。胡氏便决定设法,将人送到何侧妃的身边去。
这样即便日后何侧妃起了悖反之心,自己也好得到风声有个应对才是。
只是胡氏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留在帝都的第八个年头时。萧瑧的封地突然传来噩耗,萧瑧竟然死了。
那一日胡氏正和廖侧妃在花园中谈天说笑,香冬跌跌撞撞地拿着一封书信过来寻她。
“出什么事了?”胡氏循声望去,皱眉问道。
“王妃。”香冬扑在胡氏身边,说道。“谨亲王死了。”
“什么?!”胡氏和廖侧妃蓦地听了这么个消息,两人相视眼中俱是疑色,胡氏追问道。“谁派人送信回来的?”
“何侧妃的人先来府中的报的信,谨王府报丧的人刚刚进了宫。”香冬双手奉上书信。
八年的时间何侧妃服侍在萧瑧的身边,尽管恩宠不如往日,但是在谨王府后院诸多女眷之中属她地位最高。
她想得开,地位和宠爱任得其一她都开心。
她三次有孕,两次顺利生产,膝下有了两个粉雕玉琢的女儿。她没有生下儿子,却有其他妾侍产子。
为此萧瑧一死,何侧妃立刻派人传信回帝都给胡氏。
她和府中妾侍积怨已久,她宁愿日后胡氏来做王府的老封君。想着胡氏至少能够念着她多年听话,会善待她和两个女儿。
胡氏拆开了书信,书信的内容是何侧妃亲手所书,上面详细地记载了萧瑧真正的死因。
尽管胡氏早知萧瑧情绪失控时手上会失了轻重,早先几年被萧瑧失手打死的侍女也有几个。
可胡氏万万没想到,萧瑧竟然会死在这种事情上。
何侧妃在心中写道,这八年间萧瑧每日饮酒,性情越发暴戾。不仅是府中下人,甚至是后院女眷也是动辄打骂。何侧妃好歹是入了宗室玉牒的正经侧妃,萧瑧对她还有些顾忌,可对待其他妾侍他就没有那么怜香惜玉了。
时间长了,自然有几个身子弱的熬不过去,那些死了的倒也不用劳动何侧妃出面收拾,萧瑧手上专门有人负责处理这些。
偏偏前阵子,萧瑧夜间又在床笫之间折磨一个到了封地后才纳的妾侍。那个妾侍原来也是千般忍耐,只是萧瑧手上愈发没了轻重,眼瞅着就要性命不保,那个妾侍突然抽出了头上的发簪往萧瑧的身上扎了过去。
按理说萧瑧不至于会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妾侍伤到,只是萧瑧那一夜又是喝了许多的酒,看到妾侍疯了似的拿着发簪扎过来,待他想要躲避开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不过妾侍也只在萧瑧的身上扎了一下,萧瑧吃痛下意识想要后撤躲开的时候,左脚崴了一下,右脚没有支撑住他的身体,他身子后仰往后跌倒,整个人摔在了他之前摔碎的一套茶具上。
茶具的碎片本也造成不了多大的伤害,不过大概是萧瑧的命数到了,恰好是他的后脑撞在了那些碎片上,还有碎片割破了他的脖颈,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就一命呜呼了。
那个妾侍一直眼睁睁地看着萧瑧直至他气绝,才踉跄着起身打开门。
门外的下人见了妾侍一身的血和她身后倒在地上的萧瑧,差点吓破了胆子,赶紧派人将何侧妃请了过来。
何侧妃过来的时候,倒在地上的萧瑧依然睁着眼睛,只是身子都已经彻底凉透了。
那个妾侍心知萧瑧意外身死和自己脱不了干系,她突然暴起一头撞在了墙上,鲜血溅得老高,瞬间又是一条人命去了。
何侧妃只好命人暂时将萧瑧和那个妾侍的尸首都收敛起来,幸好时值深冬,尸首放在王府里存冰的地窖中可以多保存上一些时日。
在王府正式派人去帝都之前,何侧妃趁人不备手书一封书信,暗自派了自己的心腹早一步出发。
胡氏一目十行地看罢了书信,却一时不知道该要说些什么。
“王妃?”廖侧妃看着那封书信,问道。“到底是怎么了?殿下正当盛年,又无旧疾,怎么会突然去了?”
“呵,都是命吧,是他自己造的孽。”胡氏叹道,将手上的书信递给了廖侧妃。“你自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