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不无暗示，柳小妮的笑容忽然便有些发冷，“现在在你的心里，已经毫无根据理由地将我认作会伤害陆橘的人了，这对我而言，难道不是一种伤害吗？”
沈清秋一愣。
“你叫我不要去伤害别人，你却正在伤害我，”柳小妮向他走了一步，妍丽的容色带了攻击性，语气几分严厉，“这难道是你的绅士行径么？”
沈清秋哑口无言。
怔然之后他心里涌入了深深的羞愧，是啊，凭什么只因为听到的几句话，他就随随便便将人打入‘坏蛋’的行列？
明明方才还相谈甚欢，怎么一转眼，就用这样的语气跟一个小姑娘说话？
沈清秋啊沈清秋，你实在太无礼了。
“对不起……”沈清秋垂头丧气地道歉。
柳小妮敛了眸子，无所谓地挥了挥左手，先前的凌厉之色忽然都尽数收敛了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她越过沈清秋要回去宴会厅，沈清秋却又叫住了她，有些局促的紧张，“等一下！”
柳小妮顿住脚步，笑容里又染了几分不耐烦的怒火，“又怎么了？”
“你如果难过的话，我可以陪你说说话。”沈清秋全然没了之前的伶牙俐齿，颇有些笨嘴拙舌。
柳小妮一愣，她慢慢抬起左手扶着额头，白皙的手背挡住了那一双可化秋水可凝寒冰的眼睛，笑的几乎都直不起腰来，哪里还有开始那样大家闺秀的样子？
“我说这位先生，您可真是有趣，您从哪里看得出，我难过了？”
沈清秋一板一眼地答，“你的身体在发抖。”
柳小妮：“……”
他们两个没有回宴会厅，甚至直接出了慕家。
帝都的冬天，沈清秋开车载柳小妮去吃火锅。
热辣辣的汤底，闻着弥漫在空气当中的辣椒味，都能让人口舌生津。
柳小妮忙着夹肉。
“比起在所谓的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和一群戴着面具的人假笑，我还是更想在这儿吃火锅。”
沈清秋见她一直都用左手使筷子，右手从来都是垂在一边，只是稍稍注意了一下，并没有问出口。
女孩子，对于这样的问题都会很敏感的吧？
他还是不要开口，先让柳小妮吃个够吧。
吃了好几口肉，一直空空如也的胃里骤然加入了一大堆辣椒，辣乎乎的灼人，柳小妮喝了一口果汁，舒爽地叹了一口气，隔着火锅缥缈的白气看着对面忙着往锅里下菜的沈清秋，“喂，我问你！”
沈清秋百忙之中还能打个虾滑，“啊？”
“任凭是谁，在一个长达五年的计划破灭之后，表现出一点点失落，不是应该的吗？”柳小妮左手撑着下巴，眼睛跟着被打成一块一块的虾滑掉入锅里，“如果真能做到毫无波动，那这个人多半是个机器人吧。”
沈清秋默然将最后一个虾滑放入锅中，双眸认真地注视着她，隔着袅袅白汽，“你的计划，会伤害到别人吗？”
柳小妮跟他对视了三秒钟，火锅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肉片和青菜还有丸子随着红火火的辣椒在锅里上下翻腾，柳小妮终于还是在对方十分恒定的眼神当中败下阵来，十分不爽地嘁了一声，嘀咕了一句，“不愧是表兄妹！”
在某些方面，都有让人十分火大的偏执！
她难得有了想倾诉的欲望，可这个家伙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将她噎到死！
计划会伤害到别人吗？
不谋取利益，又怎么叫计划，天下的东西就那么多，既然是谋取利益，又怎么会不伤害到别人？
“沈清秋，你年纪轻轻，怎么人这么古板啊？简直像是一个老头子！”柳小妮吐槽了一句出了包厢，“我去洗手间！”
柳小妮踩着高跟鞋怒气冲冲地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照了照。
想拧开口红的盖子，可是不知道怎么扣的太紧了，右手又提不起劲儿来，便很有些不方便，柳小妮费了半天力，几乎就要放弃了，旁边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我来帮你吧。”
包厢里。
沈清秋默默把煮好的肉和菜都盛出来放进柳小妮的碟子里面，一边心想：“难道他真的是有些太古板了？明明说好了陪她出来是打算安慰安慰她的，怎么现在好像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正十分认真地反思自己，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隐约还有桌椅板凳什么东西砸在地上，杯盘碗碟摔碎的声音。
沈清秋眉头一皱，关了火锅出去瞧。
包厢门外是火锅店的大堂，原本该是热气腾腾的，可现在却满屋子的冷空气，雪刀子一样刮着。
两边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了！
沈清秋一眼便看见混乱的大堂里，柳小妮和……掐着她的脖子站在她身后的华琏夫人！
他几步过去，“你在干什么？你快点放开她！你要做什么就冲我来！这一切和她没有关系！”
“我这就是在冲你来啊大外甥！”华琏夫人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离开那座小岛了，当然要看准机会对你下手！”
柳小妮细嫩的脖颈被掐着，一边听着这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几分，知道这个疯女人为什么会一路把她从洗手间拖到这里来了。
她就是想出来吃顿饭而已……什么仇什么怨的？
大堂里的食客全部都散在角落里，谁也不敢靠近。
华琏夫人似乎是觉得这里人太多了，脸上闪过厌恶的神色。
“跟我来！”
华琏夫人一手掐着柳小妮，另一只手拖着她往电梯里走，对沈清秋喊道，“我现在要去顶楼，你不准坐电梯上来，去走另外一边的楼梯！等我上去之后，如果再看到有电梯上来，我会做出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还有，你最好快点儿赶到，否则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还有耐心站在冷风里等你！”
说着，电梯门就缓缓合上了。
沈清秋看了一眼旁边安全通道的楼梯口，咬了咬牙冲了进去。
华琏夫人带柳小妮乘坐员工电梯，很快就到了顶楼，一脚踹开锈迹斑斓的铁门，迎着刺骨的寒风走了出去。
柳小妮没有挣扎，十分顺从地跟着一起上了天台。
她没法挣扎，且不论她现在还有一只手臂不好用，单是这个疯女人掐在她脖子上的手，就让她时时刻刻都有一种脖子要断掉的窒息感。
今天出门没有看好黄历么？
上了楼顶还不算完，华琏四处看了看，拉着柳小妮踩着箱子上了一个巨大的集装箱样式的东西上面。
仿佛要体验一把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柳小妮只想骂人。
为什么楼顶上会有这玩意儿？！
站在下边挡着风不好么？非得站上来！
“喂，我说……”寒风刺骨，柳小妮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礼服，觉得全身都快要被寒风给洞穿了，“有什么话，不能在里面说么？”
“不能！”
华琏夫人狠狠扼住她的咽喉，神色之间疯狂之色尽显，“只有这里，才不会有人来妨碍我们！”
柳小妮不说话了，沉默着缩了缩。
寒风刺骨，天台之上更是如此。
骨头都被吹得好疼！
“艹，好他妈的冷。”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华琏尖声喝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