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有些尴尬,像是眼神暗淡了一下。但也只是一刹那,很快便又恢复了正常。
对水北笑了笑,便转身走了。
水北想去送,又觉得流露出担心很丢面子,冷着一张脸,遂佯装不在乎进了校门。
倔强与隐忍,叫这个十五岁心理几近畸形,他的执拗与极端,间歇性爆发出来,叫人害怕。
他也自认为,自己是个坏蛋。
就在那个下午,水北的母亲死了。
一辆拉石子的货车侧翻,正巧将苏水北的母亲埋在了里面。
那是第一个离开苏水北的人,在一个雪沫横飞的日子里。
从此下雪,像是一场诅咒,深深地折磨着苏水北。
可是即便是死了,关于苏水北母亲的流言还在巷子间传递。苏水北愈发恨那些人,不,可以说他恨着所有人。
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水北都会梦到母亲,梦到母亲给他塞钱,梦到母亲伸手去够他的围巾。
痛醒之后,胸闷气短的折磨在胸膛间游走。
就这样,苏水北习惯了在深夜梦醒时分灌进去一杯冰凉冰凉的水,让自己快速的从那压抑沉闷中苏醒过来。
越长大,他越意识到了自己的罪。
内心的自责、悔恨与不能明说的恐惧折磨着这个固执的家伙。
不多久,苏水北开始学会了抽烟打架,喝酒混吧。
一次偶然的机会,苏水北结实了学校里的几个混混。
领头的那个小子,据说父亲是搞房地产的,家里有钱有势。
苏水北并不知道这小子叫什么,只听其他人喊他豪哥,苏水北也便跟着喊豪哥。
豪哥那小子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在学校里横行霸道,厉害得不行!
对于苏水北,老师一开始还会管教一番,后来干脆漠视不理,好像压根就没有他这个学生。
那天晚自习。
苏水北如往常一样逃课出去上网。
下楼梯时被一个毛头小子撞了个正着,一屁股磕坐到台阶上,尾巴骨磕得生疼。
缓了一阵苏水北才勉强站了起来,眉头一皱,瞪一眼那家伙。
“装!”那毛小子见苏水北长得瘦瘦小小的,很是不屑道。
水北一句话都不说,恶狠狠地望着楼梯上这个蛮横霸道的毛小子。
“看你M.B”,说着那小子便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网也没去上,苏水北便带着豪哥他们去了初三男生宿舍楼下蹲这臭小子。
人群中,苏水北一眼就认出了他。
水北冷着脸一晃下巴,示意那小子来了。
豪哥上去就是一拳,将那个男生打了个踉跄。
那毛小子见是豪哥,立马就怂了,点头哈腰地问怎么了。
“你再装个B看看。”豪哥锁住那小子脖子,贴着他耳朵讽刺道。
“动我兄弟,这事怎么解决。”豪哥眼皮都没抬,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那小子点头哈腰地求饶,从兜里掏出了一把钱来塞到豪哥手里,再慌慌张张地往宿舍楼逃去。
水北看着那混蛋落荒而逃的狼狈样,轻蔑一笑。
也正是这个时候,可巧苏水北借着眼角的余光无意一瞥,不禁怦然心动。
人群里,那张好看的侧脸从他余光中一闪而过时,水北心底最柔弱的部分被击中了。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什么理由,就那么莫名其妙的心动了。
少年一瞬动心,那可是比天崩地裂还要大的事。
高高的个子,温暖的笑容,目光一扫,仅此而已。
因为是晚上,苏水北并不能很清楚地看清那个家伙的模样。
可单单凭那种感觉,便已叫水北意乱神迷,不知所措。
有那么一瞬间,苏水北觉得自己的命,都将是这个男孩的。
“嘿——又是你这苏水北!麻烦您老下次再打架的时候找个没灯的地方,多厚的脸皮也禁不住咱这个丢法。”班主任突然一语,叫苏水北一愣,方回过神来。
许山南闻声,扭头朝这边看了看,正好跟苏水北对视一眼。
羞愧与慌乱让苏水北这小子无暇回应班主任,扭头走开了。
陪着值班的老师在一番调侃嘲笑。
打那天以后,水北再没主动找过豪哥,而且豪哥每一次去找苏水北,也都被他坚定地回绝了。
豪哥连同那几个小弟将苏水北暴揍了一顿之后,也没有再来找他的麻烦。
这个一度被老师和同学视为渣子的学生,像是被施加了什么魔力,完全变了一个样子,逐渐加入了老师眼中好学生的行列。
他知道了许山南,知道了许山南是要去重点高中,所以这小子憋住一股劲,拼了命的学,执拗着要跟他去一个高中。
之前这小子都是翻宿舍的窗子逛酒吧,现如今竟然用相同的法子偷偷溜进教室里去学习。
他很清楚宿舍里和教学楼哪些窗子是锁不住的,这便叫他轻车熟路起来。
这臭小子完全是不要命地学,基本上每天就睡三两个小时。
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他就趴在桌子上眯一会,醒来时腿和胳膊完全是麻的。
觉睡不好,饭也没时间吃,苏水北瘦得几乎只剩下了一堆骨头,把他班主任吓得不行,给小姨打了电话,将苏水北先带回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