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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筱柔所说的每个字,在裴子靖眼前幻化成逼真的画面。
    百草枯药液的腐蚀性极高,在里面浸泡十几天,皮肤肯定会溃烂的流脓冒水,再要被棍子乱棍交加的打死,那场面得何其血腥恐怖。
    饶是经历过种种残酷的裴子靖,想起那血淋淋的画面,也不由头皮发麻。
    “筱筱!”他冰凉的手指,紧握住苏筱柔的手腕,痛心疾首地问:“你就这么恨她?”
    “对呀!”苏筱柔毫不避讳地说,“我恨透了她,唯有用最残忍的方式弄死她,才能消解我的心头之恨。”
    她干笑几声,表情诡异的看着裴子靖:“是不是想为她报仇呀?来啊,你检举我,说我是杀人凶手,我妈妈和罗叔都是从犯,把我全家都送进监狱里,如此便为贝琳达报仇雪恨了。”
    裴子靖眼前浮现出贝琳达哭哭啼啼的脸,以及那矫情兮兮的作态,他心里油然而生出厌烦。
    想到她已经死了,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今后再见不到她的音容笑貌,他竟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从此后,终于可以彻底摆脱那个女人了!
    他松开苏筱柔的手腕,面无表情地说:“杀就杀了吧,虽然她是嫣嫣的今生,身上却看不到一点嫣嫣的影子。很多时候我都在奇怪,她这辈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性格居然和上辈子差了十万八千里。”
    听他提到“嫣嫣”,苏筱柔终于忍不住把真相和盘托出:“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嫣嫣,她知道你和嫣嫣的前世情缘,是因为她偷看了你日记的缘故!而嫣嫣的今生,是我,是坐在你旁边的我!”
    因情绪激动的缘故,苏筱柔说话语速又快又急,简直是语无伦次。
    裴子靖愣愣的看着她,眼里满是惊愕,苏筱柔几句话里提供了太多信息,他一时半会根本理不清头绪。
    “你说什么?她,她偷看我日记?”裴子靖才问出第一句话,有交警重重地拍打车窗:“红绿灯都轮换几遍了,怎么还不走?”
    裴子靖这才意识到,他把车子停在了十字路口。
    这里可不是停车的地方,也不是和苏筱柔说话的地方。
    他赶紧发动车子,驶过十字路口,把车停在绿化带边的车位里。
    到底是头脑敏锐,几分钟的时间里,裴子靖想明白挺多问题,“你说她偷看我日记,原来家里失窃,就是她做的,她趁着偷盗财物,偷走我的日记偷看了,看完之后又把它放回原处。”
    “没错,”苏筱柔从手机包里拿出录音笔,“这是她供认一切的录音,你好好听听,免得你说我诬陷她。”
    裴子靖用不着听录音,也知道苏筱柔没诬陷贝琳达。
    因为贝琳达矫情虚伪,搔首弄姿的做派,和嫣嫣差距实在太大。
    说她冒充嫣嫣,简直合情合理。
    他现在更关注另一件事:嫣嫣的今生,就是苏筱柔!
    说苏筱柔是嫣嫣的今生,裴子靖百分百相信,俩人不论是个性还是三观都相差无几,还都对他爱的一往情深。
    忆及他和苏筱柔的人生初见,裴子靖感慨万分:“怪不得我第一次把你抱在怀里,就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还控制不住的和你翻云覆雨。原来,你就是嫣嫣啊。也是我糊涂,你和嫣嫣一样姓苏,一样的敢爱敢恨,我竟然没想到,你就是她,她就是你!”
    他猛地把苏筱柔抱进怀里,动情地说:“嫣嫣!嫣嫣!上辈子我早早的撒手人寰,没有爱够你。这辈子我们转世再遇,让我好好爱你,肆无忌惮的爱你,酣畅淋漓的爱你……”
    他一边说,一边如饥似渴的亲吻苏筱柔面颊,深情缱绻的表白声,在热吻的间隙中吐露:“嫣嫣,我爱你,爱你……”
    苏筱柔僵硬的靠在裴子靖怀里,没有半分情动,连表情都是平静漠然。
    好好爱她,裴子靖能说到做到,可她没法再和他好好相爱。
    她不是只有七秒记忆的金鱼,曾经的惨痛,她忘却不了,也无法忘却。
    在裴子靖的热吻即将落到唇上时,苏筱柔毫不留情的推开他,清晰明确地说:“裴子靖,我们再也回不到过去!”
    如同带着冰渣的冷水兜头泼下,裴子靖蓦然浑身冰凉。
    他看向苏筱柔的脸,只见她的表情冷漠僵硬,眼神空洞木然,仿佛置身事外,又仿佛无情无欲的大理石雕像。
    他把她搂在怀里缱绻热吻又深情告白,她竟是丝毫不为所动。这冷冰冰的表现,比疾言厉色的指责,比歇斯底里的怒骂更为伤人,能让人从喜悦的巅峰,迅速坠落到黯然神伤的深渊。
    裴子靖压抑住内心的悲凉,声音凄惶地问:“嫣嫣,我们错过了前世,还要错过今生吗?”
    “早知今生如此,前生,我就不该与你约定来世。”苏筱柔从手提包里拿出化妆镜,砸到仪表盘上。
    “啪”的一声,小小的化妆镜四分五裂,苏筱柔将镜片拿在手中,试图把它们拼合完整。
    破碎的玻璃怎么还可能拼好?苏筱柔手指被玻璃锋利的边缘割伤,鲜红的血痕遍布她的双手,玻璃仍是四分五裂的几块。
    “别瞎折腾了!”裴子靖摇下车窗,抢过苏筱柔手里的碎玻璃,把它们丢进垃圾桶。
    他从车里的急救箱中拿出棉签和红药水,仔细的给苏筱柔清理伤口,而后在她伤口处贴上创可贴。
    等他贴完创可贴,苏筱柔握着双手,凄然哀伤地说:“你也看见了,破碎的镜子再拼合,只会割伤手。手上的伤,创可贴可以治疗。心受伤了无药可医,只能任由伤口日复一日的溃烂下去,任凭华佗出手也无能为力。”
    她这番话的意思,便是要“与君相决绝”了,裴子靖仰头盯着车顶,哀伤不已地问:“得上天眷顾,我们这一次再续前缘。难道要因为一个贝琳达,而劳燕分飞吗?”
    听到贝琳达的名字,苏筱柔情绪克制不住的激动爆发:“贝琳达固然可恶,你又何尝不糊涂?她从头到脚,没有一个细胞像我!可你就是相信她!一次又一次的纵容她!若非因为你,她怎么闹腾得起来?若不是你给她提供了大批资金,她怎能雇佣那么多外国人,绑架我爸爸,再绑架我!”
    苏筱柔越说情绪越激动,到最后已变成尖利高亢的大喊大叫。
    裴子靖没有叫她冷静,他痛惜的看着她。曾经,苏筱柔是多么的活泼明媚。如今,她却变的如此神经质,想到贝琳达, 她立马变成歇斯底里的疯妇。
    在苏筱柔的叫嚷声中,裴子靖看清现实:苏筱柔有多仇恨贝琳达,就有多仇恨他。
    她没像杀贝琳达那样杀了他,是因为她顾念旧情,对他余情未了的缘故。
    虽则余情未了,但要苏筱柔和他旧情复燃,还像过去那样亲密无间的生活在一起,显然是不可能了。
    看清现实,可裴子靖不愿面对现实,他茫然无措地问:“筱筱,我们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苏筱柔一时没有答话,裴子靖固执的要求:“回答我,你必须回答我!”
    苏筱柔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裴子靖,换位思考。如果首先苏醒前世记忆的是我,有一个心机深沉的男人,看了我的日记冒充你。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你,我一次又一次的纵容他。到最后真相大白之时,你能心无芥蒂的原谅我,和我重归于好吗?”
    裴子靖不假思索的回答出两个字:“不能!”
    他连苏筱柔和其他男人多说几句话,稍微有点亲密越界的举止都要炸毛,更别提原谅她纵容别的男人,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他。
    若真发生这样的事,他只怕连掐死苏筱柔的心都有。
    “你不能,又何必强求我?”苏筱柔缥缈低微的声音,缓缓飘进裴子靖耳朵里:“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裴子靖,你不要太自私!”
    “是的,我太自私了,”裴子靖凄然而笑,“自私,也是因为爱,是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一想到余生和你形同陌路,两不相见,我就痛苦的要窒息。”
    “多说无益,”苏筱柔阖起眼眸,语调淡漠而说:“我累了,你送我回家。”
    裴子靖能听懂她的潜台词,她并非累了要回家休息,而是不想再和他说话。
    曾经对他眷恋到非要偎在他怀里,才能安然入睡的女人,如今话都不想和他多说,足见她是有多心灰意冷。
    应苏筱柔的要求,裴子靖把她送回罗家。
    下车之时,裴子靖拉住苏筱柔的衣袖,满怀希望地问:“会不会有一天我回家时,看见你在黑夜里为我亮着灯光?”
    苏筱柔不言不语,她的沉默,让裴子靖知道了答案:不会!
    女人专情但绝情,这句话裴子靖很早就知道。直到现在,他才深深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女人一旦不爱了,就是彻底不爱,没有藕断丝连,也没有于心不忍。
    强制压抑住内心翻腾的悲哀,裴子靖又提出个要求:“再叫我一声小叔,即便你已对我失望至极,我还是你的小叔,对不对?”
    这个小小的要求,苏筱柔没拒绝:“你是,你永远都是。”她柔情款款的喊出那两个字,“小叔,小叔。”
    喊着这两个字眼,苏筱柔仿佛回到前世,青春明媚的岁月里,她呼唤着沉稳内敛的裴天修为“小叔”,内心隐秘缱绻的情愫,皆通过这两个字流露。
    听着苏筱柔喊“小叔”,裴子靖也仿佛回到前世。
    前生的种种,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唯美,就如同罩上了纯净无瑕的白月光滤镜。
    尤其是他和苏语嫣最后相守的五年,更是每分每秒,都充斥着甜蜜芬芳。
    陷在前世的回忆里,裴子靖坐在驾驶室,神情痴迷的发呆,连苏筱柔离去了都不知道。
    苏筱柔走进书房,拿上她亲手书写的册子再次出门。
    她通过半开的车窗,把册子放到裴子靖腿上,“前世种种,我都记录在这本册子上。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也算是给你留一份纪念品。”
    裴子靖低头,看向腿上的册子。
    封面上,印着一枝花开似锦,千娇百媚的蝴蝶兰,以及几个飘逸婉约的艺术字:南有乔木 不可休思
    他翻开封面,立即看到一排排打印出来的文字。
    前世的所有,苏筱柔记录的非常详细,从他们第一天相见开始写起,俩人之间发生过的一切都记录在案,连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没有遗漏。
    裴子靖阖上封面,转头盯着车窗外的苏筱柔:“你这是给我纪念品吗?分明是要让我看见它触景生情,整天过得郁郁寡欢。”
    苏筱柔没反驳他,她确实有这样的心思,想让裴子靖往后的日日夜夜,都生活在无尽懊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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