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见到面了,为什么要赶我走?」
「为什么不亲自解释,要让旁人来替你说?」
她将头埋在膝盖间,不敢看他的脸。
幽娘在畏惧自己,老君蹙眉蹲下身,将她的脸扶正与自己对视,尝试用记忆中温和的语气告诉她:「我没有不找你,只是...我伤得太重,至今仍未好。」
「那时我刚献祭自己伤及神魂,妖王狡猾将一部分魂魄融进我的识海妄想喧宾夺主,来不及处理妖王,又匆匆替你扛了数百道雷劫,妖王好几度想夺捨我,后来我回到仙宫躺在白玉台上温养神魂,慢慢消融妖王,之后便是遇上你。」他敲了敲自己的眉间堕神印的位置:「你也看到了这个东西,若妖王夺捨成功、亦或着将我引入歧途,不只你,更是千万生灵的劫难。」
他牵起幽娘的手,来到天际,老君随意指了一片地方,从高空俯视不见百姓安详和乐,只见人间炼狱:「你应当知道谢灵运的性子,不愿意见你伤心。」他顿了好一会:「我亦是如此,善恶于我并无差别,但在你面前我想当个好人。」
他叹了口气:「我没有想赶你走,那时被强行唤醒神识不清,那时以为又是妖王编织的妄境,在妄境中,我见你一次又一次离开我,『你』在死亡跟移情别恋间折磨我,我知晓那是妖王的把戏,所以未曾上当。」
「这次太真实了,看到你跟那隻鸡结婚,我信了。」他自嘲着:「这就是我失控的代价。」
他摩娑幽娘咬渗血的下唇,有些感叹:「太像了。」
黑紫色的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成妖异的紫纹,他塞了一隻匕首给幽娘,他握着幽娘的手,刀尖指着他的心口:「我累了,这次我不想在杀你了。」他说:「真实、虚妄,我已分不清。」锐利的尖端划破他的肌肤,滑下殷红的血液,他安抚眼前的幽娘:「别担心,我若死在妄境中,也不会给妖王夺捨的机会,在我死的那刹,会自毁元神,将卸去一身神力,化身人间风雨伴你。」
幽娘全身都在颤抖,她不断喊着不要,可老君至若未闻,带着她拿匕首不断往心头扎。
情急之下她踮起脚尖吻了老君,这才停止往胸口送刀子,她拉着老君的右手一起握着玉珮,这是她们当初误入镜妖幻境中的暗号,右手为真言、左手为谎言,她吓红了眼:「是真的,我是真的,『谢灵运』体内里有我的妖丹,所以你也是真的。」
却见紫纹像是藤蔓不断攀爬他的身驱,记忆回到谢灵运死的那天,他身上同样复满紫纹,此时两人身影交迭,她揉着眼睛:「我原谅你了,所以求你别这样。」她哽咽的说着:「这次你要真没了,我又该去哪里寻你?我又要花多少个岁月等你?所以别对我这么残忍。」
若不是以为他对自己情意消失,幽娘也不会答应粱叁红。
若不是发现老君,她大抵还会在忘川河继续日復一日的等待,也许千年、也许万年,直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老君拒绝幽娘,遥遥头笑的很温柔,他重新拾取地上的匕首:「幽娘,别对我这么残忍,这次你又要如何骗我?让我疯狂的爱上你,继续看你死在我面前折磨我?」
情急之下幽娘摸出司命给她的玉珮,带着哭腔求助:「陈先生快来,他发疯了!」
司命连忙稳住幽娘,赶到时看见老君身体被紫纹侵占,裸着上半身一直想递匕首给幽娘。
幽娘双手抱头逃窜,看到救星朝司命奔过来,躲在他身后:「他一直以为这是妄境,想让我杀了他。」
司命捏了法诀,老君应声地上,司命将他带回仙宫,又将其放回白玉台上,紫纹慢慢消弱,成了蜘蛛网的模样印在他身上:「我前阵子才刚结束轮回,老君具体情况,除了他自己,也没人知晓。」他摸着花白的鬍鬚分析道:「过阵子应该就会好了,等他适应这里是『现实』。」
经此一闹,幽娘也气不上了:「那要怎么办?」
一层光慢慢复盖在他身上,司命回:「老君身上妖王的气息很微弱,让他在白玉台上躺个半年,估计就能消化掉这抹气息。」
送走司命后,幽娘看着他的睡颜,发现他腰间紫狐玉珮,那枚玉珮不是被他捏得粉碎了吗?
好奇心驱使下,她摘了下来看了会。
于此同时老君甦醒拿回玉珮,幽娘担心他又发疯,将他按回白玉台,老君伸手将她拉入怀中,一起躺在白玉台上,他抱着幽娘,将头埋在她的颈间,嗅着她身上的梧桐花香味,这是记忆中的味道,他说:「如果这是虚妄,骗我一辈子可好?」
她说:「是真的。」
次日,老君眉间生出堕神印在也消不下去,他每日都要抱着幽娘才能入眠,醒时握着幽娘的手一遍遍问着:「你是真的吗?」
幽娘每次都会告诉他:「是真的。」
后来老君见幽娘还是不习惯自己,便让受损的神魂沉睡,用「谢灵运」的分神陪伴幽娘。
幽娘看着谢灵运有些发矇,他笑着捏幽娘的鼻子问道:「还怕我吗?」
幽娘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一股酸意涌上鼻腔,她不断抽气,憋红了双眼愣是不让泪水留下,这才是「谢灵运」,她环住谢灵运将眼泪抹在他的衣襟。
谢灵运看着幽娘的样子有些无奈,抚着幽娘的后脑杓:「老君是我、谢灵运也是我,爱你的灵魂只有一个。」
幽娘摇头闷闷地说道:「老君太凶了,不喜欢。」
后来养好了神魂,谢灵运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慢慢将神魂融回来,连幽娘都未曾察觉。
至此老君不再无名,祂名为谢灵运,世人尊称祂为老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