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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雁容进门,程秀之屏退左右。
    “简小姐何时回京的?”程秀之笑道。
    简雁容只觉面前的人美如天仙,狠如毒蝎。
    “爷,给您请安。”简雁容道,她今日着的女装,不如往日爽利,但还是麻利的行了个礼。
    程秀之受用,不过轻轻扶起了她。
    “这么久不见,瘦了许多。”程秀之抬起简雁容的下颚,心疼道。若不是他派人害过许庭芳,简雁容依旧会被这句话感动的。
    “程大人,此次求见,有一事相求。”简雁容不再调皮,退了一步正色道。
    “哦?说来听听,爷一定帮忙。”
    “请程大人将许庭芳的私印交予我,我好转交许庭芳。”
    “……”程秀之面无表情,甚至可以说是冰冷如霜,“何意?”
    简雁容也不隐瞒,将自己的推断悉数讲了出来。程秀之的表情由冰冷到惊愕到凶狠,起伏不定。简雁容并不惧怕,此事攸关自己的夫婿,她怎能不下狠心。她对程秀之是有情意的,主仆之情,感谢他曾经对自己百般照顾,可绝无儿女之情。
    面前的人儿依旧是原来的人,程秀之笑了起来:
    “简雁容,我在你心里就如此不堪?”
    “是,若是程大人在不自爱,我定将此事全盘禀报与皇后娘娘。”程清芷是程秀之的命,也是简雁容的护身符。
    提到此处,程秀之大怒!手中的白玉杯摔了十几米远!
    “若不是因为程清芷一心要去江南寻你们,怎会失身于皇上!”程秀之怒道,“第一次,你残了程新一臂,我忍着不替他报仇,你可知他是我们顾家的救命恩人?接着在济阳城,我又为了你牺牲了程东,本来能借势掰倒许临风,可你为了许庭芳执意求死,我为了你又改令不得杀许庭芳……哈哈哈……你对许庭芳用情至深,可你为什么没有感受到我对你情,对你的好?”
    简雁容大惊,这些话居然是从程秀之口中说出来的,可又无话可驳。
    程秀之喜欢自己?
    “我们顾家,以我娘顾绣闻名于世,却一夜付之一炬,整个顾府化为灰烬,都是拜许临风所赐。”程秀之哀道,“我并非无情无义之人。那年,许临风不知如何查到了我家是顾绣的后人,见到我娘之后居然对我娘起了歹念,为了得到我娘,为了拥有让人窥觊的顾绣,他居然栽赃嫁祸我爹,甚至案子还未审理,就杖毙与公堂之上……呵,我娘又怎会苟活于世,抛下我和妹妹,自缢而亡。若不是老管家让儿子顾新带着我和妹妹逃去乡下的程家,后来纵火烧了程府,恐怕简小姐此刻见到的不是程秀之,而是一缕冤魂了。”
    程秀之转身:
    “简小姐觉得何人更残忍?”
    “你早知我是简雁容,故意留我在身边牵制许庭芳……”
    “不错,这只是其一,其二是我程秀之对你简雁容也是动了情的!!”程秀之怒吼,丝毫无往日的儒雅风流,眼中净是怒吼,似要将简雁容吞下。
    简雁容不知是如何走出程府的。
    杀父夺母之仇,岂能不报?
    许临风作恶自缚死有余辜,可是许庭芳呢?难道他要为了父亲犯下的错一起陪葬么?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且他从小都不快乐。想到许庭芳,简雁容的心头一阵疼痛,若是许庭芳知道自己的父亲居然是大奸大恶之人,必定会伤心不已。此事万不能让他知道。
    “雁容!”简家书肆门口,许庭芳快步走来,眼里是宠溺,是怜爱,更多的是单纯,“陶不弃约我们在三醉楼相聚。”
    “好!”简雁容强挤出一丝笑来,挽住许庭芳的手,紧紧不愿松开,生怕一松手,许庭芳就飞走了。
    陶不弃早已安排好,满桌的菜琳琅满目。
    “感谢许公子,简小姐的救命之恩。”几日不见,陶不弃竟然清瘦了许多。
    “陶世子言重了。”许庭芳拱手,坐到陶不弃左侧,简雁容坐至右侧,三人相聚,无非是旧事重提,不过三人之间真的产生了一丝情谊,也能说是不打不相识。
    “二位何时下江南?”
    “明日。”简雁容抢先答道,看了眼许庭芳,他一脸惊愕。
    的确,这是简雁容自己做的决定,陶不弃拉着许庭芳的衣袖,一脸的舍不得。
    他们靖国公办起的学堂,每个都人满为患,得到百姓的赞赏,陶不弃已经将简雁容当做师父,就差为她塑一金身,每日供拜,不过简雁容只要开口,他定会为她塑金身的。
    这顿饭吃的稀里糊涂。
    “明日就走么?”
    “恩。”
    二人一路拉着手,谁也不愿意松开。
    “那明日我来接你。”
    “好。”
    简雁容的心一直不在线,原本以为的事情,不想却这么复杂,简雁容开始憎恨自己怎么这么聪明了。突然想起若是许庭芳知道了,不知会如何。心里一软,伸手抱住了许庭芳。
    “无论如何,你都不要离开我。”
    “只要你不放开我的手,我永远都在。”
    “我若是放开了呢?”
    “你不会放开的。”
    简雁容的眼泪夺眶而出。
    第八十六回
    手中的白玉扳指随着摩挲左右转动,许临风的心竟也跟着马车一起一伏。此刻程清芷以为皇后,程秀之高居相位,一想到是自己将他送至那高位时,许临风恨极。
    这曾将江山玩弄于股掌之人,竟敌不过和自己儿子一般大的新秀之上,甚至此人数次欲取自己儿性命,这算是报应么?
    闭眼沉思,似乎顾氏就在眼前,清丽依旧,唯独看自己的眼神,凌冽不屑。
    “许临风,我要你日夜都梦魇,日夜都被孤魂恶鬼缠身!”顾氏的诅咒并没有应验,他反而一步一步,爬上高位,最后竟被顾氏的儿子取代了自己,这难不成比梦魇更让人害怕?冲天的大火,将京城西南角的天空烧的通红,原以为大火不仅埋葬了自己的爱恨情仇,还埋葬了顾氏一双儿女。
    岂知,这般造化弄人。
    “相爷,”许通停马,唤了一声。
    许临风收起回忆,往宫内走去。
    曹太后此时早已在琼玉台等候,昨夜许临风就派人传了密信过来,今日有要事详谈。琼玉台在宫中北角,一般去的人少,且那是自己一心练字养生的地方,却也成了她和许临风密会之处。曹太后一人静坐在金丝孔雀翎之后,一盏惜月若水灯柔柔映照四处,不明反暗。
    而许临风也如同这盏灯一样,幽闭不明,曹太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深秋天寡,太后还是要爱惜身体才是。”许临风从屏风后疾步上前。
    不愧是和自己同床共枕过近十年的人,能毫不费力的捕捉到任何情绪。曹太后愠怒,既然如此,当初又何必将自己推进这深宫之中。
    “许相有何事?”曹太后不愿与他多语,自是客气至极。且他现在不在相位,也威胁不到朱竮。然,她一个女人,且知男人危难之时能做出比卖妻求荣更恶心人的事来,更何况是当初权倾朝野的许相。
    “庭芳两次遇刺,危及性命,”说道此处,许临风微微抬头,曹太后脸色已变,“不知太后可知?”
    “许临风,虎毒不食子,你居然暗杀自己的儿子?”曹太后从黄花梨暗流沙榻上站起,手中的紫金浮雕手炉掷地有声,许临风居然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
    “太后息怒。”许临风不反驳,只冷冷一笑,“我在太后心中就这么不堪?若是我要杀自己的儿子,何必要借他人之手?”
    曹太后的心随着许庭芳而刺痛,幼时别离,至今无法相认。不过许临风说的这么清楚,那定是没有错。曹太后缓缓坐下,抑住即将涌出的悲痛:
    “许相请说,我一定护庭芳周全。”
    许临风的嘴角扯动了两下,隔得远,曹太后并未看见,且分别多年,对此人除了心狠手辣之外,就剩下不择手段。
    “程秀之,当今国舅爷。”不顾曹太后惊愕的眼光,许临风将手中握住的证据一一说明,没有隐藏,只是隐去了自己害死顾家一事隐了下来。
    曹太后显然不是十分相信,脸上的表情由惊愕变成了惊恐,若许临风所说属实,那许庭芳岂不是随时都有危险?
    “国舅爷和庭芳不是一直交好么?”曹太后质疑。
    “程清芷爱慕庭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且程秀之爱慕的偏是那简雁容。”许临风只说了这些,“程秀之不除,他日程清芷若诞下男孩,立为太子的话,他日怎可能容得下我们许家。”
    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可程秀之只为这一点事就杀许庭芳,也有些难以信服。
    见曹太后迟疑,许临风上前:
    “庭芳是我们的儿子,我怎容他有闪失?”眼神里是数十年未见的迷离,曹太后正色道:
    “放肆!”
    可是若说许临风对许庭芳如何,那自是极好的,他也觉有所亏欠,故一直遂着许庭芳。
    “丞相大人有何高见?”曹太后定不能让人去害许庭芳,那是她一生魂梦羁绊的人,最想搂入怀里宠爱的说‘过来,娘在这里’这句话的人。她将无尽的思念与宠溺悉数给了朱竮,每逢思念时,不知淋湿多少枕巾。
    “为今之计,毒死皇后娘娘。”许临风从袖中拿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似妖娆的红果,“这是无色无味的羌白饮,食用后不会立即发作,七日之后肠绞痛而死,我会做好善后做出皇后自杀的假象,对太后定不会有影响。”许临风的话平稳有力,定是下定了决心,也极端的认为曹太后一定会这么做。一边是儿子,一边是要杀儿子的人,却似有令人窒息的力量,连空气都变得浑浊,“只有这样,才能逐步削弱程秀之日益增长之势,他痛失妹妹,一定会对皇上心生罅隙,到时冲突再所难免,我才能乘机挺身维护皇上,打垮程秀之。”
    曹太后冷笑,无毒不丈夫,这比虎毒不食子还要残暴,看着桌上那瓶药,那么小小一瓶,却能将今日还活蹦乱跳的人送去另一个世界。
    “来人,回宫。”
    程清芷今日面色红润,每日来请安比皇上还准时,且似乎已经放下对许庭芳的那一厢执念,举手投足间名家闺秀风范尽显。若不是她的亲哥哥做出那样的事,那她的的确确是个好儿媳,好妻子。
    曹太后越发的心神不宁,病倒了。皇后寸步不离的伺候了四天,差点晕倒,见曹太后的身体恢复了些,才回长乐宫休息。
    这样一个纯善的人儿,怎能让她下得去手。想起自己在后宫孤立无援时和朱竮相依为命,护他周全,虽不是他亲生,可生大于养是更不不变的真理。若是随了许临风,朱竮失去了最爱的人,又看到许临风做出自杀的假象,必定会后悔不已,甚至会抛下这大好江山随她而去。
    想到这里,曹太后双眼迷离,许临风这一步棋,好狠!不动声色的起身,将瓶中的米分末悉数到入了自己寝宫外的荷花池里,里面的鱼儿争先恐后的舔舐着飘动在水上的那一缕白沫。最单纯的颜色,往往杀人于五行。
    曹太后起身,准备进宫,眼睛瞄过那群可怜的鱼儿,突然大惊!那些鱼儿只要沾到了那些白沫,均挺着肚皮泛至水面。
    “崔咯!”曹太后焦急的喊着。
    鱼悉数被捞了上来,均已死亡。更恐怖的是杀鱼时都见不到多少血,此刻白盆里的十几条鱼儿竟似泡在脓血里一般,恶臭,恐怖,触目惊心!
    许临风要的不是程清芷的命,是他们所有人的命。
    “今日之事,不得外传。”
    “是。”
    经过大半个月的调养,曹太后的身子好了些。而许临风每日在府内急的焦头烂额,宫中任何消息也没有传出来。
    宫内却是一片欢腾。
    “母后,朕有儿子了!”皇上忙不迭进了曹太后的紫月宫,刚跨过门口,喜悦溢于言表。曹太后忙起身,“这么早就过来了,皇后呢?”
    “朕让她歇着,不要乱动。”朱竮喜道,将前因后果讲与曹太后听,原来这几日程清芷都茶饭不思起床后老是犯恶心。原本以为是吃坏了肠胃,今早请太医过来请脉,有孕近两个月了。
    曹太后眉间一片冷汗,自己差点成了杀人犯。她本就是性情善良之人,怎忍杀无辜的程清芷,此刻更不忍心。
    差人送了密信至许府,许临风面如死灰。
    而此时程秀之权势更盛,而许临风无论做什么都是螳臂当车,自取灭亡。看着曹太后不肯帮自己,一心只认朱竮做儿子,许临风已然丧心病狂。
    一连数日,密会安阳王朱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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