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似乎迸发出无声的火花。
谢然桦还是笑:“那可感情好,让我助理记下来,看我安排到明年的工作表里能不能挤出点时间来去,我可真羡慕你,这么有空,到处试镜呢吧?怎么样,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有着落吗?千万别客气,看在当年的情谊上,我该帮忙的一定会帮。”
柳久期笑了笑:“多谢谢姐提携,真山穷水尽的时候,我可上赶着找你去,那时候可别把我拒之门外。”
“瞧你这话说的,咱姐俩谁跟谁?”谢然桦依旧笑。
虽然她们总在笑,那笑容里,却掠过一丝淡淡的刀光剑影,终究是柳久期懒得应战,谢然桦觉出了几分无趣,告辞走人。
“难得相遇,一定要一起拍张照片。”谢然桦摸出手机,柳久期没有拒绝。
两张大头,几乎是面贴面粘在一起,笑容都完美,谢然桦甚至一派热情,伸手帮柳久期捋了捋留海,确保柳久期脸上那道疤能被清晰地记录在手机里,柳久期配合着照完,还转头嘟嘴吻上谢然桦的侧脸。无论谁看起来,都是真真的“多年重逢,姐妹情深”。
谢然桦不动声色推开了柳久期。她笑了笑,站起来:“下回见。”谢然桦的时间表诚如柳久期所说,是真的很满。于是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就离开了化妆间。
一场重逢的戏码演到此刻,终于落幕。
而柳久期也真像谢然桦所说的那样,此刻大约唯一的优势,就是大把的时间。
她疲惫地简单卸了个妆,用口罩和帽子把自己包起来,在夜色中走向电视台的停车场。
有辆黑色的suv已经停了很久,柳久期拉开车门走上去,几乎是立刻就瘫在了座椅上。
“宁欣呢?”陈西洲漫不经心瞟了一眼柳久期,继续看手上的报表。
“我打发她早点回去了。”柳久期回答。
“不要总是轻易甩开我为你安排的人,那不安全。”陈西洲警告她。
“你今晚来看我表演了对吗?”柳久期突然响起了什么,问道,“今晚第一声鼓掌,我听起来像是你的声音。”
“你魔怔了。”陈西洲斜她一眼。
“稀粥,你来了对不对?”柳久期笑眯眯地让眼睛弯出一个美好的弧形,双手托腮,盯着陈西洲的脸,一如他们相处过的每个瞬间,柳久期总能随时随地对陈西洲陷入花痴的状态。
陈西洲点了点屏幕,铁了心不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道:“你今天的现场怎么样?唱了几首?”
柳久期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还说你没来?明明知道按照行程,我今天本来只安排了一首歌!”
“你以为我连谢然桦的飞机是几点钟到都搞不清楚?”陈西洲无奈地反问她。
“哦。”柳久期有些失望,慢慢回答道,“唱了六首歌,两首快歌,四首慢歌,两首是我的,剩下的都是谢然桦的。”
“让你对自己今天的表演做个评价,你自己的评分是多少?”陈西洲盯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
“满分一百的话,大概一百二。”柳久期也很认真,扳起指头和他算,“八十分的唱功,二十分的现场发挥,二十分的情商。”
陈西洲忍了忍,没有吐槽她。虽然不像柳久期说得这样夸张,但是能稳住谢然桦的那批脑残粉,的确需要几分功底。
车子低调地驶出电视台,前往本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
陈西洲递了一个保温杯给柳久期,柳久期打开一看,滚烫的柠檬薄荷蒸梨,她又得寸进尺:“这你还记得?”
陈西洲警告地瞥她一眼:“别说一碗蒸梨,现在为了你的嗓子保持在最佳状态,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柳久期的好心情依然没有被影响:“好好好,你说了算,但是陈西洲,不要对我这么好,我会忍不住再次爱上你呦!”她带着好心情,用银色的小勺切开滑润的蒸梨,清香氤氲,一口接着一口,慢慢地吃着。
陈西洲正色:“做好准备,如果今天你的表现真如你自己所描述的那么好,那么后天《谜》的试镜上,你将会获得很大的优势。”
柳久期一脸懵逼:“《谜》的试镜就在后天?!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那个享誉全球的音乐剧导演,最顶尖的制作团队,最奢华的音乐剧阵容,顶尖的编舞和音乐指导,以及悬而未决很久的女主角人选。
陈西洲曾经模糊地提醒过她,今天的表演,如果合适,最好能唱首英文歌,当时柳久期还没领会到其中的含义,她后知后觉地问道:“你不会告诉你,今天台下的观众里,除了谢然桦的脑残粉,还有《谜》的导演吧?”
“不是导演,是《谜》的艺术指导约翰逊,他的要求很严格,只看现场,在他今天给我打电话之前,我甚至不确认他是否去了现场。”陈西洲淡淡地解释道。这位国际鼎鼎大名的艺术指导,对于《谜》的选角拥有同样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不听demo,不安排纯清唱的试镜,而是天南海北地飞,寻找那些符合他标准的singer。今晚柳久期的这场表演是这位艺术指导的最后一站,陈西洲花足了力气,也不确定是否能真正请他到现场看看柳久期的表演。
“打电话?”柳久期敏锐地抓到了陈西洲话语里的关键信息。
“通知你后天去试镜的电话,m国l市。”陈西洲点了点桌面,“航班我已经给你订好了。”
这消息太好,好到柳久期难以置信,她反应了一下才开始欢呼,没忍住一头扑进陈西洲的怀里:“太棒了!稀粥,你怎么能永远这么厉害?”
陈西洲僵硬了一下,最终内心深处的那点小念头占了上风,他轻缓地纵容自己,拍了拍柳久期的头,像安慰一条小狗。
直到最初的欢乐褪去之后,柳久期才意识到尴尬,她本来并没有想这样投怀送抱,只是旧日的习惯未改。陈西洲怀抱里的温度和气味都一如往昔,干净清冽,让人忍不住想要沉迷。
柳久期十分克制,缓缓从陈西洲的怀抱里退出来,不自然地转头去戳杯架上的蒸梨,虚弱地笑:“看不出来嘛稀粥,你身材还是和离婚前一样好,背肌真是大写的结实。”她真想赏自己一丈红!
陈西洲淡淡扫过柳久期的脸,一本正经和她讨论着:“我最近换了一个新的健身教练。”
“呦!还挺不错的,这私教费给得值!”柳久期竖起大拇指,丝毫没在意自己的姿态有多么狗腿。
“明天开始,他也将是你的健身教练。”陈西洲正儿八经地回答,“你就不用练背肌了,胸肌和臀肌还有进步的空间。”
柳久期恼怒地回答:“我的胸肌和臀肌好得很!线条完美,肌肉和脂肪的比例合适!”我的一丈红呢,怎么还没杀死我?!
陈西洲的眼光在柳久期的胸前绕了两圈,而后缓缓顺着小腹滑动到臀部,再淡淡地收回来回到他的电脑屏幕上。他用手推了推屏幕,隔绝视线与柳久期的接触,心里懊恼地暗骂了一声。
这个小混蛋,任何时候撩他都是一把好手。
更混蛋的是,他还是有反应。
柳久期看着陈西洲冷淡地转过头去,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忍不住带着一丝失落。她低下头继续戳那碗蒸梨,不由有丝难过,难得在离婚后,能这样双方姿态正常地和陈西洲聊聊工作,又被她的说话不经大脑毁了。
这之后的旅程中,他们之间终于只剩良久的沉默,酒店很快就到了,陈西洲盯着她戴上帽子和口罩,把房间钥匙递给她,轻声道:“晚安,明早我让宁欣来接你。”
柳久期撑起一个微笑:“晚安。”
她拉开车门,快步走下去,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长焦镜头已经锁住了她的身影,相机的主人辛易明用镜头一路追随着柳久期的身影,直到她孤身走入酒店,陈西洲和司机驱车离去,才略带失望地放下相机。
☆、chapter .5防人之心
“保姆车啊。”辛易明喃喃自语,“助理都没带,还以为会有点新闻的。”
辛易明是在今天柳久期的录影节目现场注意到她的,而且在他发现她之前,他今晚的目标,本来是谢然桦。
作为一个娱乐记者,就是总要保持着敏锐的洞察力。谢然桦再次耍大牌,玩迟到,让歌迷苦等这种新闻,已经没什么看头了,最近谢然桦的公关团队和他们媒体的关系不错,这种稿子交上去也是被编辑枪毙的命。
就在辛易明以为自己今天不过要发一份谢然桦团队的无聊公关通稿的时候,他在现场发现了柳久期。
辛易明不甘心地用镜头继续蹲守着,这种狗仔一样的行为,他早就已经不做了,自然有合适的团队从事这种蹲守,但是这次,辛易明感觉不一样。
作为娱乐圈行业的从业人员,很清楚所谓flop的明星对于这个行业而言有多么无用,任何有关他们的报道,如果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爆点的话,可以说就是浪费纸。
但是柳久期,不一样!
柳久期复出的态度太奇怪了!虽然排在谢然桦之后出场,勉强算是符合flop的状态,但是现场那么久的live,背后肯定有猫腻。柳久期敢一来就唱谢然桦的歌,一点不怵之后上场的谢然桦到底怎么收场,柳久期不是有恃无恐,打死他辛易明也不信。
一种直觉告诉辛易明,深挖柳久期,说不定有意外所得。
“这位娱记,我们聊聊?”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辛易明的耳边响起,辛易明一转头,一个戴着眼镜的姑娘,提着两个打包袋,站在他背后,脸色算不上很好,不过还算礼貌。
辛易明脑子转得飞快,是了,这是柳久期的经纪人。柳久期就算过气复出,用这么资历浅薄的经纪人,而且这经纪人干的都是助理的活儿,里面肯定有问题。
辛易明笑了笑:“宁欣?”
宁欣很意外,居然叫得出她的名字,她抿着嘴,微笑了一下:“敢问是哪家媒体的朋友?”
辛易明主动握手,做出一副大方磊落的姿态:“《明星周刊》的周磊,你好。”
宁欣有些拘谨,似乎是没料到这么他能这么坦然,这才反应过来一般,也伸出自己的手同他相握:“宁欣,天华娱乐。”
辛易明默默在心底评估了一下,果然是菜鸟,他笑着:“怎么,柳久期现在才回来?今天录影很辛苦吧。”
“周磊”的姿态如此温和,宁欣也不好立刻拉下脸赶人,客气了一句:“还好,我们家柳久期一向很努力。你们可要多写点好话啊,照片我能看看吗?或者这样,《明星周刊》是吧?要不也不用蹲了,我们公司媒体接口的同事会尽快联系你,你想要的照片都有,高清,这一晚上也辛苦了,我送您回去休息吧。”
辛易明硬是愣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
别看小经纪人其貌不扬,还有些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劲儿,但是这专注和待人接物的能力,前途无量啊!
辛易明决定把自己的错误扼杀在萌芽阶段,他正色,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名片,重新介绍自己:“其实我身份证上的名字是辛易明,咱们跑媒体的,你也懂的,都有那么两三个身份,为了咱们能联系上彼此,还是用这个名字吧。”
宁欣脸色不变,接过名片,弯腰颔首:“当然当然,这是我的名片。”
辛易明摸摸鼻子,主动把自己相机里的照片给宁欣看,同时借机观察宁欣的脸色,想要判断出,到底拍到什么情形下的柳久期,会让宁欣脸色有所改变,动手删除,那才值得他深挖下去。
然而辛易明失望了。
宁欣别说删除照片了,连脸色都没改变一分,匆匆浏览了一番之后,将相机还给辛易明:“技术不错啊,辛记。”
辛易明压住心头的失望,笑着回答:“多谢夸奖。”
宁欣笑了笑:“那咱们这就走吧,我送您。”指了指自己车的方向。
辛易明再傻也明白这话的意思,他笑笑:“哪儿需要麻烦你啊,我车就在那边,还得我自己开回去,好意多谢了。”
宁欣想了想,从打包袋里分出一袋:“也跑了一晚上,累了吧,辛记这是鼎盛丰的夜宵,别嫌弃,垫两口,来日合作愉快。”她想了想,又低声补上一句,“大晚上的,大家谁都不容易。”
辛易明一愣,一晚上都玩的是套路,唯有最后这句,倒是不失真诚。他想了想,接过宁欣手里的袋子,低声道谢,而后匆匆转身离开。
辛易明走到车上,把装备扔到副驾,这才看到自己那张“娱行天下传媒公司”的工作牌,从包的侧面落了下来,刚才角度问题,他没注意,从他背后走过来的宁欣肯定看得清清楚楚,他不由低骂了一声:“小狐狸!”目光扫向那个装着温热小笼包的打包盒,不由泛起一丝微笑,这才驱车回家。
于此同时,“小狐狸”宁欣一手拎着打包盒,一手打着电话,施施然走进了酒店正门:“工作牌我都看到了,《娱行天下》的辛易明,不在之前和我们合作的媒体工作名单里,照片我也检查过,没什么问题。”
对面很快挂线。
宁欣这才长舒一口气,走进了电梯。
宁欣给柳久期送宵夜的时候,柳久期正在打电话,她卸了妆,洗过澡,头发软软地搭在肩膀上,除了那道微弱的疤痕,柳久期的脸真是满满的胶原蛋白,吹弹可破,连宁欣这个见惯柳久期素颜“美色”的人,都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了一句,真是绝色!天生吃这碗饭的,这样的美色不让大家欣赏,实在暴殄天物。
柳久期用口型对宁欣说:“谢谢,你回去休息吧。”得到宁欣的点头之后,毫不在意地走进套间的书房继续电话。
柳久期很无奈:“爸,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没有选择。”
她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纵然已经是深夜时分,这个城市依然没有睡,从三十楼俯视下去,却觉得孤寂。
“你和陈西洲离婚这事儿,把你妈气个半死,你都不把太后大人安抚好,就跑去复出,你妈不生气才怪。”柳达略带责怪的声音从电话那侧传过来。
“我妈也是这个行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她也清楚,早就安排好的计划,我要是推了,那不是自找封杀?”柳久期也很无奈。
“你自己想想,到底什么才重要,反正我不能接受你和你妈之间是这个状态。”柳达觉得一时半会儿也劝不动女儿,只能丢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柳久期放弃和父亲继续纠结这个问题,兴致很高地说道:“爸,有个好消息,我拿到《谜》的试镜机会了,明天就飞m国,后天面试。”
“约翰逊的艺术指导?”柳达回忆了一下,“难怪他上周来找我喝酒呢,原来又跑国内来选角了。”
柳久期忍不住一头黑线:“老爸,别告诉我,连约翰逊的单你也埋过。”
柳达在电话那头“呵呵”两声:“全能埋单王的名头你以为是白叫的?不过你试镜这事儿我都不知道,也没和他提过,全是姑娘你自己的本事,祝贺你!我和你说,请他喝酒那天,我们俩都喝大了,开玩笑,一天到晚喝点杜松子酒就觉得自己多么有酒量,我两瓶五粮液就给他放翻了……”
柳达在电话的那头,兴奋地开始扯酒经,柳久期配合着补上两句,心底默默想“不是老爸搞定的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