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黄琼给长孙若言使了个眼色,而后便跟清宁一起搀扶着段子鸣离开。
但段子鸣一直嚷嚷着要姐姐,引得身边经过的人纷纷侧目,黄琼窘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生拉硬拽地就拖着段子鸣快速离开。
清宁追上去在黄琼的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责备道:“你轻点儿!若敢伤了郎君,你可就死定了!”
“伤不着伤不着!”黄琼催促清宁道,“赶紧走赶紧走,郎君这窘态还是别让太多人瞧见得好。”
话音未落,黄琼便一把扛起段子鸣,脚下生风。
清宁撇撇嘴,跟上黄琼的脚步。
段子鸣被带走了,段子卿就垂着头站在萧永面前,身上还披着萧诚的那件披风。
萧永怎么看那件披风都觉得不顺眼。
“那件披风脱下来给我,我帮你还给皇兄。”
没想到萧永开口说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段子卿愣了愣,而后捏紧了披风的两边,低声道:“不敢劳烦定阳郡王,最近比较容易见到广陵郡王府的人,这披风我自己会还。”
注意到段子卿的动作,萧永眼神一沉,再一想段子卿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萧永这火气就上来了。
还比较容易见到广陵郡王府的人?她倒是很积极地筹备着与萧诚的大婚啊!
压下了心里窜上来的火气,尽量温柔地对段子卿说道:“那也好。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换个地方。”
“换个地方倒是有些不方便了,有什么话郡王就在这里说了吧。虽说这里人来人往的难免引人侧目,但我想郡王应该与我一样,都习惯了吧?”
因为她总是追着萧永跑,因为她总是在萧永身边闹,所以每当他们都在一起时,就总会引人侧目,被人指指点点,她以前都能对这些轻蔑视若无睹,如今又怎么不能?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被连累的广陵郡王。
萧永的面色一僵,目光中透出一丝哀伤和一丝无奈:“子卿,你一定要这样与我说话吗?我知道是我伤了你,可你若怨我,打我骂我都可以,你能不能别这样?”
听了这话,段子卿却笑了,道:“我为什么要怨你?先父故去,楚国公府之势一落千丈,定阳郡王另选一户对郡王有帮助的亲家本就是十分明智的决定,我要怨什么?”
萧永心头一跳,赶忙解释道:“子卿,我并不是看中段家的势力才刚跟你在一起的,我是……”
“不是吗?”打断萧永的话,段子卿偏头看着萧永,笑靥如花,“不过是与不是都不重要了,我不怨郡王,郡王也不必对我心存愧疚,事到如今,郡王也不希望再与过去纠缠不休了吧?”
“是我不想,还是你不想?”萧永一怔,咬牙启齿地问段子卿。
段子卿一怔,而后笑道:“这话的确是我说的不对,郡王的想法不是我所能妄言的,不想与过去纠缠不清的人,是我。”
“是因为萧诚?你又看上他了?”萧永逼近两步。
段子卿立刻后退两步,道:“与广陵郡王无关。”
见段子卿有意向后退去,萧永气红了眼,一个箭步冲上去就抓住了段子卿的手,怒吼道:“若与他无关,那你告诉我是为什么?!你在萧诚面前那么急着与我撇清关系到底是为了什么?!”
长孙若言立刻从旁边闪身过来,毫不犹豫地就抓住了萧永的手腕:“定阳郡王请自重!”
目光冷峻而坚定地看着萧永,长孙若言手上的力道逐渐加重。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滚!”怒喝一声,萧永扬手甩开长孙若言。
长孙若言机警地一退再猫着腰一进,趁着萧永扬手的这片刻功夫便挤进了萧永和段子卿之间。
“好啊你们!”被一个侍卫钻了空子,萧永简直要气疯了,“胆敢以下犯上,你楚国公府好大的胆子!”
萧永话音刚落,便有一道悠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这可是稀奇了,这长安城里还有谁敢以下犯上对定阳郡王不敬?”
☆、7. 第 7 章
听到这声音,段子卿和萧永同时循声望去,就见萧诚领着胥仁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嘴角微扬,似乎方才的那一句也只是在说笑。
“郡王。”因为才分开不久,所以此时再见到萧诚,段子卿只微微颔首。
萧诚也轻轻颔首,而后看向萧永,道:“二皇弟怎么还在这里?弟妹正四处找你。”
不想在萧诚面前失态,萧永平复了一下心情,语气不善地反问萧诚道:“皇兄不也还在这里吗?明明是比我先离开的,可这会儿都还没走出去,皇兄是绕了多大的一个圈子?”
对萧永语气中暗藏的讽刺不以为意,萧诚偏头看着段子卿道:“是绕了挺大一个圈子。原本想要回府,但想到楚国公有些醉意,怕段娘子一个人应付不来,也怕段娘子再被哪个借酒撒疯的人缠住,便又回来寻她。亏得二皇弟帮忙拖住了段娘子,不然我还真是未必能找到她。”
其实只是走到半路时被傅欣追上,又从傅欣口中得知萧永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萧诚有些担心,这才折回来找段子卿的。
他原本以为萧永已经娶了妻,该是对段子卿没什么兴趣了,从以往的情况来看,就算这两人再有什么牵扯,也该是段子卿心有不甘,缠着萧永问个明白才是,却不想竟是萧永对段子卿竟意外地执着,段家姐弟回京后的这一个月来,萧永三不五时地就要去一趟楚国公府,反倒是段子卿的态度果决,除了刚回京的那一次,就再没让萧永踏进过楚国公府。
可越是被拒绝,萧永似乎就越是不甘心,这事情倒是变得有些麻烦了。
听了萧诚的话,萧永眼神一闪,道:“那皇兄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子卿貌美,出门在外一不留神就会被人缠上,以前就连我在她身边时都要小心把她看好,可不敢叫她一个人四处乱晃。”
闻言,段子卿偷偷翻了个白眼。
从萧永的嘴里就说不出一句实话来!
萧诚闻言却先仔细打量了一下段子卿,而后点头附和萧永道:“二皇弟这话说得不错,看样子日后我得多加小心了。”
段子卿抬眼,颇为诧异地睨了萧诚一眼,却意外地与萧诚四目相对,见萧诚的眼中带着点儿戏谑的笑意,段子卿的脸色瞬间就红了,有些无措地移开视线。
萧诚笑笑,又问萧永道:“二皇弟还有事吗?若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便带她回去了。”
萧永闻言看向段子卿,见段子卿垂着眼始终不肯看他一眼,萧永咬咬牙,故作轻松地笑道:“没事了,我也只是担心子卿一个人回府会有危险,不过既然皇兄来了,我便安心了。”
话音落,萧永先冲萧诚颔首,而后大步离开。
望着萧永逐渐远去的背影,萧诚暗笑。
明明就不想放开段子卿,却还要在人前强装不在意,也真是辛苦萧永了。
见萧永走了,段子卿才松了一口气,看了看萧诚脸上的银质面具,道:“多谢郡王帮忙解围,给郡王添麻烦了。”
听到这话,萧诚才转回头看着段子卿,道:“无妨。我送你回去。”
“诶?”段子卿一怔,仰着头有些茫然地看着萧诚,“不敢劳烦郡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我带了侍卫出来。”
“侍卫可不能帮你解围,走吧。”话音落,萧诚就先迈出一步。
段子卿撇撇嘴,跟在了萧诚身后。
两人一路无话,寻到楚国公府的马车时,黄琼和清宁正站在马车边儿闲聊,从楚国公府里跟来的车夫坐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打盹。
见萧诚与段子卿一前一后地过来,黄琼和清宁立刻站直了行礼,坐在树荫下的车夫也慌忙爬起来给萧诚行礼。
“不必多礼。”萧诚转头看向一旁,骆毅正牵着三匹马百无聊赖地等候,见到萧诚来了,脸上的表情就瞬间明朗起来。
萧诚睨了段子卿一眼,脚下一转便走向骆毅。
段子卿耸耸肩,大步走到马车前,拉开了车门,见段子鸣正打着呼酣睡,而车厢的门口还堆着几个礼盒。
“这些东西是哪儿来的?”段子卿随手拿起一个小盒子,打开后便见里面放着一个白玉镯。
清宁探头一看便回答道:“东西是孔先生他们送来的,娘子手上拿着的那个是席谦给的。这一个月他们都没能寻到机会见一见娘子,今日原本是想借着曲江边儿人多热闹来看看娘子的,不想娘子一直都跟几位郡王在一起,他们就只把东西留下了。”
段子卿这才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顺势就将那白玉镯子套在了手腕上,道:“若言替我去见一见他们吧,看看他们如今都在哪里落脚,顺便跟他们说,楚国公府里什么都不缺,别再让他们破费了。”
护送她与弟弟回京的一共十人,都是三年前父亲去世之后来到他们姐弟身边的,自称是段家的家臣,但想来是父亲帐下一些没有为官的奇人异士,也有可能是父亲为他们姐弟搜罗的帮手。经过三年的相处,段子卿也不再怀疑这十人的身份。
这十人之中,长孙若言、黄琼、黑锦和清宁四人因为年龄与他们姐弟相仿,便留在了他们姐弟身边,其余六人则各自在长安城内寻找安身之所,如席谦这样原本就是长安人士的则省去了麻烦,而其他家在别处的人就要各显神通、各谋出路了。
但不管是谁,这才刚回长安,想来日子都过得有些拘谨,就算席谦是长安富商席家的三公子,家里的钱也都是席家主管着的,与他无半分干系。她知道这些人是对他们姐弟好,可钱这东西,能省则省,何况她楚国公府里也不缺。
“是。”长孙若言应下。
段子卿又笑了笑,这才关上马车的车门:“那咱们就回府吧。”
话音落,段子卿就绕到一匹马上,利落地翻身上马。
长孙若言几人也跟着跃上马背,那车夫也立刻跑到车辕上坐好,驾车向前。
而另一边的萧诚三人早就已经坐在了马背上,一瞧见段子卿他们前行,便打马凑了过来。
段子卿这才意识到萧诚是真的打算把她送回楚国公府。
往楚国公府去的路上,因为萧诚在,所以长孙若言他们都沉默着没办法跟段子卿搭话,段子卿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背上,好奇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飘向萧诚。
察觉到段子卿的视线,萧诚毫不避讳地扭头看向段子卿:“有话要说?”
段子卿一怔,下意识地收回了视线,可想了想,便又看向萧诚,犹豫再三,还是打马凑到了萧诚旁边。
“子卿的确是有件事情想问郡王。”
“那便问。”
听多了有关段子卿的负面传闻,初见却见到一个知书达理又稳重聪慧的段子卿,这让萧诚觉得很有意思。
不知道再相处下去,他还会在段子卿的身上看到什么与传言不同的东西,这个过程似乎也将会是一个有趣的过程。
段子卿偏头看着萧诚,有些犹豫却一脸认真地问道:“子卿想不明白郡王为何要应下这门亲事。”
没想到段子卿会问这样的问题,还问得这么直白,萧诚颇有些诧异地看着段子卿。
“你这样问,就不怕我不高兴?”
段子卿撇撇嘴,道:“是郡王让我问的。”
萧诚挑眉。段子卿都开口了,他还能说别问吗?
萧诚逗段子卿道:“客套罢了,没听出来?”
段子卿愕然,转过头去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萧诚笑笑,又道:“广陵郡王府需要一个郡王妃,你刚好合适。”
“我?现在的楚国公府?”段子卿狐疑地看着萧诚。
萧诚点头道:“现在的楚国公府正是刚好,楚国公也很有天赋,即便是不从军,也不能叫段家没落了。”
原来是看中了弟弟的资质吗?段子卿歪着头想了想,却还是觉得萧诚这决定做得有些草率。就算段子鸣资质不错,能不能成事也不是单靠资质的,萧诚把宝押在段子鸣身上还真算不上稳妥。
“郡王的想法似乎有些与众不同。”
“会吗?”萧诚反问段子卿道,“那你又是为什么接了圣旨?”
“那可是圣旨,怎么敢不接?”
若是没有圣旨,那不管是谁与她提起,她都不会应下这门亲事,她现在没有那个谈情说爱的心情和精力,可偏偏谁都没与她说过这圣旨就来了,就算是曾经的她,也没蠢到敢抗旨不尊。
“所以你是被逼无奈?”萧诚的声音微沉。
即便不是为了情爱而结下的亲事,可当亲耳听自己的未婚妻亲口说出是被逼无奈才应下的婚事时,萧诚意外地感到很不愉快,可他原以为他并不会太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