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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少游与谢羽牵着红绸进得正厅,有赞者高唱吉语,拜天地祖宗。新娘子虽蒙着盖头,但镶满了珠玉的腰带束着宽袍大袖的喜服,新娘子盈盈跪拜,更显的纤腰不盈一握。
    崔晋死死盯着那盈盈细腰,只觉得眼睛生疼,她每跪拜一次,便似在他心上凌迟一刀,痛不可抑。不过他多年蛰伏,不知受过多少艰辛磨难,折辱痛苦,似今日之痛,到底也能强撑着咽下去,保持面上的平静,不教旁人瞧出端底。
    新娘子被送入洞房之后,新郎馆便被人请了出来,挨桌敬酒。
    孟少游今日心愿得偿,春风得意,见到崔晋至少表面上友好许多,还特特向崔晋敬酒:“周王承让了!”
    崔晋对此心知肚明,才要眉目不动的饮下这杯酒,却被崔昊伸手夺了过去:“皇兄身子不适,就连父皇都下令不许饮酒,不如这杯就由本王替皇兄代劳,世子请!”他仰脖饮下此杯,意外的干脆!
    孟少游连声喝彩:“英王好酒量!好事成双,不如饮个双杯!”竟然开始劝起酒来。
    跟着瞧热闹的孟天宇在他腰上捅了一把:“行了啊,差不多得了!”听过贺客灌新郎倌酒的,可没见过新郎倌追着贺客灌酒的。
    魏帝与孟藏刀,梅纳英,以及正副二使等人随意闲聊,冷眼旁观孟少游灌酒,还笑道:“世子真是好酒量,不过朕的皇长子身子不适,倒是不善饮酒。”倒是没想到崔昊会在宴席上维护崔晋。
    当夜,四方馆内灯火通明。
    也不知道是不是孟少游太过得意,引的崔昊瞧不顺眼,又或者在魏帝面前,众皇子都知道要演一出兄友弟恭的大戏,起先是崔昊替崔晋挡酒,又追着孟少游灌酒,及止后来连崔煦也不肯放过孟少游,拖着他喝。
    孟天宇倒是出面替孟少游挡酒,可架不住还有程旭与程智带来的一帮兄弟上前加入混战,年轻人闹成了一团,蜀国使团这边人手不够,最后连随行的护卫们都帮忙挡酒,还是没挡住大魏灌酒队,将蜀国太子连同新郎倌灌的烂醉。
    程智才成完亲,经历过被人灌酒的噩梦,洞*房花烛之夜啥也没干成,在地上睡了半宿,若非天气炎热,地上又铺着毯子,恐怕都要受寒。
    他扯扯程旭的袖子:“二哥,别把新郎倌灌坏了。”总不能新婚之夜让妹子独守空房吧?
    程旭心里不痛快,哪管这些:“瞧着妹夫是个能喝的,酒量似海,你别担心了,看他亲爹都不管,咱们管那么多做甚?”
    若说酒量似海,头一个要属孟藏刀,他就是个酒坛子,席间大魏官员轮番上前来敬酒,他就跟喝水似的饮下去,却神情清明,无一丝醉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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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孟少游是在罗汉榻上醒过来的。
    他翻了个身,差点从罗汉榻上掉下来,半个身子都垂在了榻外,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身在何处。
    对面就是喜床,鸳鸯戏水的大红被子微微隆起,沉睡的人儿一头乌发铺在枕上,显然好梦正酣。
    他揉着发疼的脑袋坐起来,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昨晚是怎么回来的。窗外天色微亮,他赤足下地,倒了杯凉茶喝了一口,小心迈步过去,瞧了一眼闭着眼睛熟睡的谢羽,只觉得心间满溢了欢喜,弯腰凑过去亲她,才到了她颊边,又恐惊扰了她的好梦,悄摸穿上了鞋子,轻轻推开门出去,见六萬跟八萬就守在门口。
    “怎么回事?昨晚……谁送我过来的?”
    六萬与八萬同情的瞧一眼自家主子,洞*房*花烛之夜被灌的烂醉,进了新房就往新娘子身上扑,被新娘子蹙着眉头推开,嫌弃的大喊:“臭死了臭死了赶快带走!”大约也只有他家主子一位了。
    他们做随从的,在自家主子意识不清的时候,也只能听新夫人的,最后被新夫人指挥着将主子扶到罗汉榻上,听了一夜的壁角,暗暗盼着半夜主子酒醒,也好履行丈夫的职责……结果新房里一夜静悄悄。
    “爷什么都不记得了?”
    “要是能记得还问你们?”
    孟少游各踹了两人一脚,只觉得脑袋疼的要裂开了:“还不快去端碗醒酒汤来……哎哟我这脑袋!”
    醒酒汤倒是很快端来了,可总不能站在廊下喝吧?传出去还当新郎倌被新娘子给打出门去了,成什么样子。
    六萬只能任劳任怨引了孟少游去小花厅喝,完了又服侍着他在净房沐浴更衣,在谢羽睡醒之前,他总算将自己打理整齐了。
    谢羽醒来之后,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也不知道盯着她瞧了多久。
    “不睡觉你想吓死我啊?!”
    孟少游就坐在脚踏上,嘴都快笑的咧到耳根子去了,却还要绷着装委屈:“睡了一夜的罗汉榻腰酸背疼,娘子真是好狠的心,居然不让我上床!”
    谢羽才醒,声音里还带着慵懒之意:“也不闻闻你自己,浑身的酒臭味儿。”
    孟少游欺身而上,将整个脑袋都凑到她面上去:“你闻闻,闻闻哪里臭了?明明是你的鼻子有问题,还说我臭!”
    谢羽毫无防备之下,与他脸儿对了个正着,眸子里倒映着他滚烫的目光,只觉得没来由心悸,伸手推他的脸:“无赖!你自己闻不到啊一股酒臭味儿!快起开!”
    孟少游得寸进尺,索性将整个身子都扑了上来,隔着一床薄被压在了她身上,在她脸上蹭个不住:“要不你再闻闻,是不是香香的?”
    “好臭!”谢羽一张脸儿都红透了,她何曾与男子这般嬉闹过,被子里只着了中衣,隔着薄被都能感受到孟少游坚实有力的臂膀,沉重的身躯,他的呼吸热热的在她颈子脸上乱窜,偏他不依不饶,伸出双臂将她连同被子都搂在了怀里,在她颈窝蹭来蹭去:“臭吗臭吗还臭吗?”
    “孟少游你坏死了!还不滚开!小心我揍你!”
    孟少游见她面如绯色,色厉内荏,更是满不在乎:“揍吧揍吧,被你揍为夫也心甘情愿!”嘴里更是胡说八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真舍得动手啊?”
    谢羽气的直翻白眼——他一双臂膀将她搂的死紧,连胳膊都抽不出来,如何揍人?!
    “孟少游你出息了啊!竟然学会轻薄我了,小心我让孟伯伯揍你!”
    孟少游哈哈大笑:“小丫头该改口叫爹了!你放心,咱爹不会揍我,他肯定盼着我多多轻薄于你!”
    谢羽恨的磨牙:“……你可想好了啊?有本事你一直抱着别松手!”她明显感觉出了孟少游的身体变化,虽然之前确实有看过书,也被谢弦普及过,可是到底不曾亲身体会过男女身体的不同之处,当下更是又羞又恼,恨不得咬孟少游一口。
    “不松不松!我可是要抱一辈子呢!好娘子,叫一声‘夫君’来听听,我就松手,不然今儿我可就不松手了,咱们在床上耗一天吧!”
    ——这成什么样子了?
    谢羽想想要是她与孟少游在房里耗一天,传出去她的脸往哪搁。
    她再脸皮厚,也及不上孟少游十分之一。他这无赖搞不好真会做出这种事情。
    “你……你嫌不嫌丢人?”谢羽又羞又气又急:“一会还要去前厅敬茶,你够了啊!”
    孟少游一点也不怕她的威胁,还嚣张大笑:“乖乖别担心!咱爹只盼着咱们粘在一起,丢什么人啊这有什么可丢人的!要不你叫一声‘夫君’来让我听听,不然可别想让我起身了!”他是打定了主意耍赖,守在房门外面的六萬与八萬听到他这么厚颜无耻,咋舌不已。
    ——知道自家主子脸皮厚的,没想到厚到了这般境界!
    谢羽到底磨不过他,只觉得外面天色大亮,太阳都升起来了,都快要急哭了,万般无奈之下,如蚊子哼哼一般小小声叫了声“夫君”,孟少游兴味盎然道:“你说什么?我没听见!”
    她一张俏脸好似被丹砂染红了一透,从里到外都透着红色,就连耳朵脖子都红粉绯绯,让孟少游看直了眼。他何尝见过小丫头这般艳色!
    “夫君——快起来!”谢羽咬牙,每个字都好似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一般。
    孟少游眸色转深,再也忍不下去,低头就堵上了她嫣红的小嘴,攻城掠地,直到外面响起八萬催促的声音,才依依不舍的松了口。
    谢羽恨不得钻进被窝里再不出来,她与孟少游打闹胡混惯了,从不曾有过这般亲密厮磨的举动。
    一俟孟少游松开双手,还未从床上跳下去,迎接他的便是一记飞腿。只是她气恼之间忘记了自己只穿着中衣罗裤儿,踢出去的脚丫子被孟少游一把捉在手里,这无耻的家伙握着她的脚踝还不算,手还去扯她的裤脚,险险将她的罗裤儿给扯下来。
    谢羽真是恨的不行,一手扯着裤子,一边挣扎着要将脚收回来,抬头撞上孟少游堪称火辣辣的眼神,只觉得全身着了火一般要烧起来,眼泪都快气出来了:“孟少游你还不放开!”
    孟少游见她都快羞窘的急哭了,到底松开了手,笑的意味深长:“不急不急,咱们有的是时间。”旋身下床出,丢下一句话:“快点收拾,咱们一会给爹敬茶去。”先自出去了。
    他算是瞧出来了,再逗下去都要将小丫头逗哭了。虽然只亲了一记,但到底如今是他的人了,也不急在这一刻。
    谢羽恨不得蒙着被子不起来,可是敬茶之事却拖延不得,只得爬起来梳洗打扮。孟少游出去一会,春和便带着枸杞灵芝葡萄桂圆进来服侍她。
    葡萄桂圆也是谢府的丫环,是婚期定下来之后,谢弦为她挑的陪嫁丫环。
    四个人都归春和管辖。
    春和见谢羽嘴唇略微红肿,面上还透着绯色,方才孟少游叫她们进来侍候之时春风得意的模样,还当他们夫妻恩爱,浑然不知谢羽此刻恼火的恨不得将孟少游大卸八块。一边往她头上插戴,一边给她讲敬茶时候需要注意的事项。
    谢羽打扮停当,喝了两口红枣桂圆茶,才出了新房的门,便被孟少游捉住了手腕,她低低道:“还不松手?让旁人瞧见了成什么样子?!”
    孟少游将自己的厚脸皮发挥的淋漓尽致,无论谢羽说什么,只是不肯松手,笑的死皮赖脸:“我牵自家娘子的手,关旁人屁事!”
    谢羽都恨不得照着他的俊脸来一拳,又怕被孟藏刀瞧见不好交待。
    其实孟藏刀并无诸多讲究,他在外面浪荡惯了,视规矩如无物。此次如果孟少游的亲事如果不是打着两国联姻的旗号,未必能够办的如这般重礼守矩。
    小两口携手前来敬茶,他喝完了媳妇茶,送了谢羽一个大红包,又嘱咐了她几句:“少游的性子你知道,是个胡天胡地的主儿,若是他欺负了你,你告诉爹,爹给你作主,定然打断他的腿!”
    谢羽倒是想让孟藏刀打断孟少游的腿,省得他毛手毛脚蹭上来,还说些不要脸的话。只是她实在说不出口。
    孟少游比她还委屈:“爹,您说什么呢?阿羽是我好不容易才求来的,我怎么会欺负她呢!疼她都来不及呢!是吧阿羽?!”
    谢羽:“……”好话都让你说了,我能说什么呢?!
    她以前觉得孟少游脸皮厚,今日才觉得那是自己见识短浅,他岂止是脸皮厚啊,简直是浑身上下都裹着一层厚厚的铠甲,刀枪不入啊!
    三朝回门,谢弦问起来孟少游待她可好,谢羽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二人倒是已经圆过了房,孟少游好似对那件事十分的痴迷,恨不得将她拴在腰带上,走到哪里都恨不得随身携带,坐在一处就想摸摸亲亲,搂搂抱抱。
    只是她自己对这种太过于亲密的关系有点不适应,只想回复到以前打打闹闹有分寸的关系里去,“我也说不上来……”她苦恼道:“他太讨厌太缠人了!”
    春和差点笑破了肚皮!
    历来都是做妻子的恨不得缠着丈夫,成亲之后生怕丈夫被别的女人抢走了,打起精神要笼络住了丈夫的心。她家的小小姐倒好,烦恼丈夫太缠人!
    谢弦见她神色郁郁,还当孟少游待她不好,正在思谋如何教训这小子,将人千方百计的娶回去之后竟然不知疼惜,哪知道等来了闺女这番话,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良久才道:“嗯,太缠人是有点讨人厌,不过你忍忍,忍忍就习惯了!回头娘让你二哥警告他,凡事也要有个度!”瞧瞧她闺女眼睑下的青色。
    春和眼见着谢大将军的思维不知道发散到哪里去了,面上也带出了尴尬的笑意,便知道她想歪了,只能适时提醒:“咳咳,姑爷只是……一天到晚恨不得就跟阿羽呆在一块儿,吃饭坐卧,在外面散步,跟孟老爷谈事情的时候都要将阿羽拘在身边,拉着她不让走……”这般的缠人,就连孟藏刀也快受不了了,对着儿子直翻白眼。
    不过孟少游脸皮厚,压根不当一回事,还狗胆包天问了一句:“成亲真好,爹爹要不要考虑娶个继母回来?”
    可怜孟藏刀一世英雄,差点让一口热茶给呛死,咳的死去活来,等缓过一口气之后只奉送了一个字:“滚!”连在儿媳妇面前的长辈形象都保持不下去了!
    孟少游不以为意,拖着媳妇儿麻溜的滚了,走到半道上还特别善解人意的替自己亲爹描补了一句:“阿羽别怕,爹他就是光棍久了,性子有点奇怪,要是再成一次亲,说不得就改过来了!”
    谢羽:“……”你当成亲是万能灵药啊什么都治!
    再说,她可真没觉是孟藏刀性子奇怪,奇怪的反倒是眼前这只。
    她只能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其实我觉得吧……爹的性子蛮好的。不正常的人看正常的人总是觉得对方奇怪!”
    孟少游这几日简直是让她快疲于应对了。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无赖!你跟他耍无赖,脸皮却及不上他十之一二,反被他给气个倒仰!他反过来跟你讲道理——且全都是歪理!
    他要真讲道理,谢羽也认了,可讲着歪理还要她认同,那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你是说我不正常?”
    谢羽被他拖着手走路,在他谴责的眼神之下硬着头皮答他一句:“……你自己也感觉出来了?”
    孟少游的小眼神里都藏着伤心,拖长了调子控诉她:“为夫对娘子这么好……你居然觉得我不正常……真是让人心都要碎了!”他一手捧着自己心脏的地方,另外一只手居然还不肯松开谢羽的手。
    谢羽摸摸他的狗头:“乖!疯子都觉得别人有毛病!我就算嫌弃你也晚了,咱俩就这么凑和得了!”
    孟少游呲出一口白牙,双目森森逼了过来:“我疯了我疯了!不管了我要咬你一口!”也不管二人正在走廊里,嘴巴便往她脖子上凑过去。
    谢羽一把挣开了他的手,拨腿就跑,再顾不得四方馆里来往人等侧目,他在身后追的起劲,边追还边做疯子状:“看你往哪跑!”
    谢弦从闺女嘴里听来的事实经过自己脑补,原本已经动了怒,还是春和描补,才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不过她这个女儿虽然聪明,只是于情字一事上到底有些懵懂,开窍的晚,当初她还担心她与崔晋万一两情相悦,生死相许,嫁了孟少游定然心绪难开。
    现在来看,似乎并没有朝着她担心的方向发展下去。
    等到谢羽回房去休息,她拉着春和细细询问谢羽的婚后生活,听得孟少游种种孟浪之事,虽觉得他太过无法无天,可就连孟藏刀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们小夫妻俩胡闹,才觉出好来。
    想当初她跟程彰成亲之后,在幽州程家大宅子里,没少受程老夫人的气。程老夫人但凡见她与程彰有亲密些的举动,便不高兴起来,总要想法子给她难堪。
    再深的感情,经过后宅子里年深日久的挫磨,也渐渐消失殆尽。
    三朝回门,谢府的酒宴由程旭与程智坐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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