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阎王老爷,他下暗令,不让小鬼接你的生意。”
阎墨的瞳孔放大,鼻息加重了些。她揪着小鬼的衣领,吼了一句:“你没骗我?”
“没骗你啊。”小鬼弱弱地回:“阎大人,我还听说。”
“听说什么?”
“你灵力没了,那个···时候快到了。”他说:“时候快到的鬼神,都是你这种···”他瞥了眼阎墨手臂上的小块焦黑,没敢再说下去。
时候快到了···确实,阎墨松开小鬼,坐回车上,她的时间,真的快到了。
只是她没想到,她老爹,阎王,竟然会插手这件事。
她的脑海里划过白无常的那句,如果阎墨不愿意,那么由他来当坏鬼。
那么她的老爹,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她和季泽的事。
她脊背一凉,掉转车头,朝医院的方向赶着。
*
医院,深夜。漆黑的走廊,只开了尽头一处的白炽灯。季泽拿着一张纸,对着纪迦。
“你竟然也会管这件事。”纪迦笑着说:“只是纪家普通的权力变更,你姓季的,禾子季”他特地强调:“管不着吧。”
“纪家的事,确实和我无关。”季泽漠然道。
纪迦拍拍季泽的肩,刚要抽走季泽手中的那份死亡证明,季泽的手倏忽间抬高:“可,我的患者被人谋杀在手术台上,这就关我的事了。”
纪迦一下扑了空,对着季泽挤出一个阴阳怪气的笑来,他歪着头,上下打量着季泽:“认识你这么久,你什么时候这么正义了?”
他说:“因为阎墨?”顿了一顿,他憋着笑:“你知不知道,阎墨这样做,都是为了我的弟弟?”
季泽呵了一声,突然嗤笑一声,像是冰面裂开了一道口子,让人不寒而栗。
季泽说:“纪迦,我虽然是个医生。”他凑近了些,对他耳语:“但是解决你,可比割阑尾容易。”
纪迦鼻子叱出一口气:“哦,是么?我可比你想象的,幸运的多。”
季泽将那份死亡证明折好,小心的塞进纪迦的西装口袋。拍了拍,转身离开。
他走的很快。利落,干脆。
纪迦那份自信的笑容,顷刻间凝滞在脸上。他朝垃圾桶啐了一口,大骂了一句:“妈的。”
季泽下楼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了,住院医师交班回家,医院空空荡荡。
他踏出医院大门,就看见一个人影,立在医院的ied灯下,半截身子被五光十色的医院招牌灯笼罩着,脸上是一团明亮。
他怔住,而后又很快回过神:“没回家?”
阎墨吸了吸鼻子,转身,从他的头发摸到手指:“还好还好,都在。”说完,她的耳朵又贴近他的胸口,探着脑袋蹭了蹭。
他嘴角冒着两颗小虎牙,伸手,将她揽进怀里。
“怎么?”
第39章
她抬手, 指腹从眼角滑到他的唇:“眼睛,鼻子,一个不少;心跳也在。”
她点了点季泽的唇:“回家。”
季泽攢住她的手, 一整个裹在掌心里。阎墨吸了吸鼻子,将两只握在一起的手一同垂下。她走在前面, 跳过一层层台阶,季泽跟在后面, 被她拉着慢慢地走着。
凌晨, 抬头是泼了一层墨的天空。医院的对角空无一人,几辆汽车飞驰而过,刺破寂静的气流。
走了一会,阎墨脱下踏着的高跟鞋,拎在手上,找了个角落坐下。她来的太急, 跑的太快, 脚磨了一处, 黏黏的血附在鞋上。
“歇会。”她倚着铁栏杆,朝季泽莞尔一笑。季泽看向她, 缓缓蹲下, 手握住她的脚腕:“伤口不深。”
说着, 他也坐下,坐在阎墨的身旁。台阶很凉,也不干净。但季泽就这么坐下,坐在阎墨的身边。
阎墨睨了他一眼, 嗤笑一声,头倚在他的肩。
“怎么这么晚?”
“这不是想你了。”阎墨歪着头:“季医生,我凌晨赶来接你下班,你都没什么表示么?”
季泽撑着台阶,斜看着阎墨,半响,拍了拍手,转身,一点点地靠近阎墨。
他的手,解开衬衫上的几粒扣子,轻薄的气息散在阎墨的脖颈。
“季医生,这样,不太好吧。”阎墨耳骨稍红,四周望了望:“不过周围也没人···听说这样可以增加···情.趣。”
季泽忍着笑,看着阎墨的爪子摸在他的锁骨上。一根修长的手指抵在阎墨的额头:“你,想什么呢?”
想多了···
阎墨谄媚的笑了笑,将季泽两边的衣服拉好,佯装什么是:“季医生,大晚上,别着凉。”
季泽手指叩在她的脑门:“回家。”说着,他脱下鞋,放在阎墨的脚下。赤着脚起身,走在荒凉的路上。
阎墨趿拉着他的鞋站起,手插在口袋,凝睇着季泽的背影。
高瘦,挺拔;影子在暗黄的光里拉长,黑色的一团踏在她的脚下。
“季医生,等等我。”
在拐角处,她回过神,扶着墙小跑过去。季泽上了车,车灯映着她单薄的身子。
在季泽车开向她的一瞬,阎墨突然脑海中冒出一个想法。车刹失灵,车子就这么一直朝前开着,直到,从她的身上碾过去。
*
留院的医生最终确定,柏慕和另外两个李医生带的实习生留了下来。一辆校车开到医院,拉走了全部未合格的学生。
阎墨和他们挥手,接受他们早生贵子之类的祝福。柏慕也在,手里提着一壶热茶,双手捧着,也是眼泪汪汪地看着这群实习生们离去。
车子很快开走,医院的门口又只剩了柏慕和阎墨两个人。阎墨瞥了一眼柏慕,脚步顿住:“柏医生,你也知道,那张化验单不该给纪迦吧。”
茶水间的小护士在新闻上看到纪殊得了白血病,做的第一件是就是跑到普外科的办公室,举着双手对阎墨发誓,她将单子给了柏慕,除此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看过化验单。
柏慕说:“我知道。”她修长白皙的手指根根耸起,捏着玻璃瓶。
阎墨勾着唇,睨了眼柏慕的动作,讥诮着说:“你怕什么,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
“阎墨”她好似憋了一口气,终于释放了一样:“你凭什么,轻视别人。”
阎墨的话未说下去,她鼻腔里嗤出一口气。有些人类,真是敏感又多疑。
她不回答,径直往前走着。柏慕快步走到她背后,用力扯住她的胳膊:“你凭什么,脚踩两只船。”
“那么我想问柏小姐。”阎墨回头,冷冷的目光落在柏慕的身上:“你又是如何知道,我脚踩两只船?”她逼近柏慕,一点一点:“是道听途说,还是亲眼所见。”
“我···”她揪着衣摆,张了张口,半响未说一句话。
阎墨冷哼一声,甩开柏慕的手。
“季···师兄和你在一起快乐么?”她絮絮叨叨地讲着:“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喜欢的眼色····你知道,我喜欢他多少年了么,凭什么,凭什么你这样的人一出现,他就···”
她的声音很大,走廊上的一些病患都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她这样个性的人,能这么说,在公众场合。一定忍了很久。
“他不缺保姆”阎墨回,清清冷冷,一字一句:“我又为什么需要知道这么多。”
“你···”柏慕怒火中烧,颤抖着手没稳住,就将手中那瓶滚热的茶水,泼在阎墨的身上。
下一秒,阎墨拽过她手上还留着的半瓶水,泼回给柏慕,从头浇到脚。
事情闹大了,几个医生拉来曹院。季泽也从电梯下来,走向她们。
柏慕在热水里打着颤,像一个真正的受害人。阎墨却淡定地从口袋里拿出面纸,擦了擦自己的脸。
当院长难以置信地看着平日里文静的柏慕战栗在大厅中时,质疑的眼神落在了阎墨的身上。
毕竟,阎墨看起来才是那个最不好欺负的人。
但,季泽来了。阎墨立刻换了一副面孔,溜到季医生的身边,湿嗒嗒的袖口蹭在季泽的手上:“季医生,你来了。”
柏慕亦抬起头,湿漉漉的眸子对着季泽,满脸写着我是受害者:“师兄。”
他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目光刚放在柏慕的身上,就被扭着的阎墨拉了回来:“季医生~”
她叫的娇媚,眉眼间尽是风情。
季泽勾了勾唇,看着阎墨装作一副慌慌张张,柔弱地将手中的那个玻璃杯塞进柏慕的手中,而后鞠躬又鞠躬:“对不起,柏医生,我不该惹你生气。”
柏慕后缩着手,抬眼向周围人求助。
玻璃杯“当”的一声碎了一地,几粒碎片扎在阎墨的手上。她故意吃痛地叫了两声,将手指递给季泽看。
季泽也配合着她胡来,指腹摩挲着她的伤口:“上楼,我给你处理一下。”他说的很温柔,是柏慕从没听过的那种温柔。
她记忆里,师兄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疏冷的样子。
周围有来医院看病的病患见到阎墨又受了伤,好事地上前对着柏慕:“这位医生,你不要太过分,刚刚就是你先泼···”他瞥了一眼阎墨,阎墨还缩在季泽的怀里,糯糯地点着头。
曹院阴着脸,对柏慕喊了一句:“你过来。”
柏慕的牙关咯咯作响,瞪着阎墨,极不情愿地转身跟在曹院的身后。
现在,阎墨倒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
“还不走?”季泽轻唤了一声。阎墨扁扁嘴,快步跟上。
电梯里,阎墨将肉里夹着的几块玻璃碎片扯出,口袋里掏了两张创可贴,包了伤口。
她抹了抹眼角硬挤出来的两粒泪,噙着笑看季泽:“季医生,上午没手术,这么有空来大厅?”
“你们在大厅里演戏”他说:“我想来看看。”
“现在的孩子真是狠心,热水就往人身上泼”阎墨啧了一声:“可怜我的细皮嫩肉。”
季泽拉过阎墨的胳膊,确实,有几处红肿:“所以,你们在争什么?”
“你。”
电梯叮的一声停住,季泽终于未忍住情绪,嘴角上扬,冒了两颗小虎牙。
“和一个人类争风吃醋,没意思。”阎墨晃到办公室,在季泽桌上的药箱里翻出一根药膏,挤了一点抹在胳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