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家本来是邻居,父母在同一家维修厂上班,原本日子也很平和,但是有年厂里爆发了很严重的事故,许多人瞬间便尸骨无存了,包括我们的父母。”
“从那以后,我们俩就一直生活在一起,没有家,没有钱,什么都没有了,像是两只互相取暖的小兽,相互依偎相互支撑着活着。”
“他是突然病逝的,死的时候还不到三百岁,很奇怪吧,在医疗箱那么发达的星际时代,还有小小年纪就会病死的未成年。”
“这么多年,我也一直想,不过是小小的感冒发烧,怎么就能要了他的命。”
“其实我知道,是他太累了,透支了,撑不下去了。”
“那阵子我突然爆发了分化热,高烧不断,整个人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连在空港维修厂薪水微薄的临时工活计也丢了。”
“空语又要照顾我,又要在下班后再打两份工赚钱,他太累了,但是没法停下,否则我服用的分化热稳定剂,我们俩那个十平米小房子的房租,每天的饭钱,就都没了着落。”
昆塔看着严隋凉落下泪来,一滴滴地落在水晶棺上。
“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他回来浑身淋得湿透,但是空语就只换了下衣服,擦了擦头发,就过来喂我吃药吃饭。”
“他的手一直在抖,嘴唇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出租屋里太冷了,甚至没法子让他洗个热水澡暖和一下,他躺下的时候,还笑着说靠着我暖和一下,睡一会儿再起来吃饭。”
“我昏昏沉沉的时候,他还拉着我的手,说我热得像个火炉,要是分化热在冬天就好了,还能省点取暖费。”
“结果等半夜我醒来,他,早就安静地停止了呼吸。”
严隋凉的泪一滴滴掉在水晶棺上,有几只蝴蝶过来,落在上面,触碰了一下 ,又飞走了。
严隋凉突然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说的不像是祥和美丽,富饶安宁的定盘星发生的故事?”
少年面色沉静,温柔地注视着他,安静地摇了摇头。
严隋凉凄楚地笑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人生,会是这种困难的模式。”
“发现空语死去的那一刻,我几乎崩溃了,抱着他晕了过去。”
“但是等我再次醒来,却发现,我把我的恋人,变成了一座金雕像。”
“我的分化热在昏迷的时候结束了,异能也成型了,它的第一个作用对象,就是我的恋人。”
接下来的好半天,严隋凉都没有说话,山风的呼啸声在山顶盘旋,一片乌云快速地飞过来,但还未曾落下雨滴,便又被吹散了。
严隋凉把毛巾反过来叠了几下,大力地擦去水晶棺上的泪痕,“好啦,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没法子了,便是我心中有再多的恨,我也没法把他复活了。”
他后退一步,向山下瞭望,“我们小时候有个梦想,就是有钱了,便要选个鸟语花香的地方,买个农庄,安静地生活,只有我们两个人,不和其他人来往,也不受人欺负,你看,现在我们的愿望实现了。”
山风呜咽着,呼啸而来,又流连而去。
严隋凉看向少年,“昆塔,我能再拜托你一件事吗?”
少年温和地道,“您请说。”
严隋凉低下头,看着水晶棺,轻声道,“我毕竟快五百岁了,我希望自己死后,你能帮我照看一下空语的墓地,好吗?”
他抬起头,眼神真挚,“我可以付给你一颗能源星做报酬,只要你答应。”
少年叹了一口气,“严先生,现在说这个太早了,您至少还有五六百年的寿命。而我,是一个走钢丝的人,说不准哪天就出意外了。这件事托付给我,太不靠谱了。”
严隋凉一怔,又苦笑道,“对不起,是我轻言生死了。”
“走吧,我们下山吧。”在沉默地又站了好一会儿后,严隋凉道。
回去的路上,严隋凉忽然道,“小昆,你知道吗,我不是一个好人。”
漂浮在前面的少年回头“嗯?”了一声,“为什么这么说?”
略有些阴暗的丛林里,严隋凉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当年截留了赔偿款的人、捏着莫须有的欠条上门,抢了我们两家房产财产,把我和空语赶出自己家的人,还有......”
严隋凉哽住了。
仇恨太多了,数不完,说不清。
少年等了一会儿,开口道,“有了能力,报复回去,也无可厚非。”
好一会儿,身后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可是,哪怕叫他们永生永世地跪在逝去的少年身边赔罪,那个顽强求生的人也回不来了。
两人再没说过什么话,一路安静地回到了城堡。
严隋凉去洗了毛巾,叫昆塔自己随意,想看看房子也好,想休息也行,喜欢哪间就住在哪间。
这个居住星,空港的公共飞船也是半月一趟,来之前严隋凉就和昆塔说了的,邀请他在此住上半个月,昆塔答应了。
昆塔随意地找了一间二楼的卧室住下了,洗漱之后就去了厨房。
他们之前在飞船上吃了一餐,这会儿也过去五六个小时了,该吃下一顿饭了。
昆塔看了看冰箱,找了些食材,做了个简单的煮面,严隋凉很捧场,夸了少年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