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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想起昨天看到的,应卓那跟菜花蛇一样青青的脸色,就忍不住想笑:请他吃蛇羹他吃得挺欢,想不到他会怕蛇。
    唔,用他的话来说,这不叫怕,这叫讨厌。好吧,讨厌。
    小胖墩却没被她吓到,他手舞足蹈地往后院跑:“这还有蛇,快小顺,听见了吗?我们去找找!”
    吴桂花:“……”她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小胖墩有没有逮到蛇,吴桂花不关心。她心中另有隐忧:经过了一个夏天,太后的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加重了些。秋天是适合养病的季节,吴桂花听慈安宫人的话风,若是太后的病在秋天无法好转,恐怕冬天就悬了。
    吴桂花猜测,这可能跟皇帝没跟去年一样,赶回来过中秋节有关。
    今年因为资金充裕,人手也多,吴桂花是自己做的。她拣太后能吃的甜豆沙和五仁月饼各送了好几样送过去,结果被告知,太后身体不适,以后这种用荤油做的点心都不要再往这送。
    所以,小胖墩才会在这个夏天如此有空。还是慈安宫人怕小孩子吵到太后的静养,即使有时候小胖墩没说他想到重华宫来,宫人们也会极有默契地把他往这里送。
    时间一点一点往前流淌,吃过金波湖的白藕,九月就这么过去了。
    皇帝是在九月底的时候回的宫。
    吴桂花现在已经不会因为皇帝的归来而草木皆兵,她在这没人管束的两个月中,时常带着两位皇子晃悠,东掖廷也去了不少回。有一回,她甚至还到应卓在皇城戍卫司的办公地点站了站,守门的兵丁看她眼熟,还跟她聊了两句。她的心里,正逐渐失去对这所皇宫的敬畏感。
    别看吴桂花当时跟人聊天特别热情,其实心里直撇嘴:她去天|安门时都不准跟卫兵聊天呢,这里还是皇宫,这些侍卫就这么松散,这样合适吗?
    但不管合不合适,皇帝回来后,吴桂花还是老实窝了一段时间,只偶尔从路过的吴进和应卓口中打听着外面的消息。
    比如西南乱民扑过几次,火却越烧越大,到十一月的时候,朝廷派出钦差去跟乱民谈判,却被乱民得知,钦差一边跟他们谈判稳住他们,镇南将军却一边派人剿了他们的大本营。随后情况再度恶化,甚至西南跟朝廷的通信都失去了两个月之久的联络。
    十一月的时候,朝廷终于再度下旨调兵平乱。
    这一次,应卓也进入了征讨大军。
    “这些都在我的计划当中,本朝对西南作战从无败迹,我又不在前线,不会有事的。我的身份注定了这些人也不敢让我出事。”
    应卓知道,他的安慰对关心他的人而言,没有一点用处:“如若想让陛下对我放手,我不亲自去一趟,向他证明我能镇煞怎么行?”
    这一句话,让吴桂花终于有所动容。她说不出什么软话,只有一句:“这一次之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再不分开。”
    应卓重复着她的话,许下诺言。
    应卓走后,吴桂花总在想,人人都说她坚硬得像块钢,跟个男人似的,从来都不掉眼泪。可这种事,无论经历过多少回,她都不会习惯,也会难受得整夜睡不着觉。
    每天睡去就是鲜血淋淋的战场,醒来都是被吓醒。吴桂花觉得,她如果再这样下去,不等应卓回来,她就该先疯了。
    当然她每天做噩梦跟她隔壁的废后一到晚上就哭嚎不止有关,任何人每天伴着鬼哭狼嚎入睡,也很难不做恶梦。
    我得快点找个事做。吴桂花想。
    不过,十一月份早就到了农闲时分,就连草莓都被冻得不再继续生长。皇宫里不能乱逛,吴桂花即使想做事打发时间,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广智大师再一次进宫了。
    吴桂花还记得,去年因为跟玉真大师佛道隔空斗法棋差一招,广智大师不得不出宫避开他。今年皇帝更加信奉玉真大师,她心想,这个时候广智大师进宫不怕玉真大师找他麻烦吗?
    但不管怎么说,广智大师曾经救过她。
    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吴桂花还是赶去慈安宫看望了他。她因为心情不佳,有段时间没到慈安宫,才知道广智大师是因为太后才进的宫。
    入了冬,太后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沉迷于长生不老术的皇帝总算慌了神,整个十一月份都在为太后延请名医不说,还专门派人去五台山将广智请下山,希望有了大师的祈福,能让太后的病势转好。
    这一回,广智据说被留在太后宫中为她念经祈福,连照面都没来得及跟吴桂花打,她就被请了出去。
    她原以为这一次肯定跟广智无法叙旧之后,过了一天,广智却亲自登门拜访她,来谢她给他带的那些小食。
    一年未见,这位年纪不大的大师却没有什么变化。仍然那么年轻,眼神仍然那么睿智。
    吴桂花最近心情不爽,倘若能有这位佛学大师给她灌几碗鸡汤的话,她也不会拒绝。
    但大师对吴桂花那一院子的植物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她养在西北角的那几株菊花和水缸里的碗莲,还向她请教了半天的栽培方法。
    吴桂花哪说得出来?她自己都是头一次种。
    而且她觉得,她的这些花长这么热闹,还是叶先的功劳。因为她不懂,这院子里的花都交给了叶先和他带来的那些人打理,如今大师问起来,她只能挑着她知道的,那些泛泛的法子说了说。
    好在大师也不在意,两人就着养花聊了聊心得之后,天色黑透了底,大师也告辞了。
    吴桂花好歹求大师给她留下来几句经文,打算今天晚上再做恶梦,就念那个经文,看看能不能把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睡觉。
    别说,这经文驱不驱邪她不知道,催眠的效果还挺好。
    吴桂花念了两遍,瞌睡立刻就来了。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这么瞌睡了,她觉得好像还差点什么,还是睡不着觉。
    吴桂花瞪着眼想了会儿:对了,是隔壁的废后,她今天晚上没叫!
    吴桂花:“……”废后以前天天在隔壁嚎得她嫌烦,现在废后忽然没叫,她还不习惯了,这什么毛病啊!
    吴桂花眨了下眼睛,心里唾弃着自己,打算再把那经文多念几遍。
    这时,一根木管从她床对面的窗口伸了进来。
    吴桂花头皮一下炸了。
    第110章
    因为很长时间没有睡着, 吴桂花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 她可以很清楚地看到, 那根伸进来的竹管喷出一口白烟,又慢慢退了出去。
    吴桂花摒住了呼吸。
    今晚的月色极好, 透过窗纸照得她床头上的烛台都微微反着光。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出,竹管那头的窗纸上印着的那小片黑黑的影子半晌没动。
    吴桂花便也不敢动。
    她不晓得对方来了几个人,也不晓得那白烟是什么,只能躺在床上硬挺着等那白烟散去。还好, 到她憋气憋得快要爆炸的时候,那片黑影总算移开了。
    吴桂花小口小口地呼出一道长长的气,再小口小口地吸足一口,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但没有打算马上起身。
    去年她遇到小偷之后,应卓把重华宫附近的暗哨又给她加了一倍。别看这里不显山不露水, 周围的几座废宫之中都留的有人。甚至叶先还跟她交底, 说她这里每天晚上都至少有两个人彻夜不眠守着她的。他们的这个习惯,从重华宫底下起出了大批量的钱银就有了。
    吴桂花不知道为什么隔壁没有第一时间来救她,但这种时候,她按兵不动别瞎掺合才是最好的。
    她躺在床上默默数着时间,果然, 数到三百多个数字时, 院子里有了动静。
    吴桂花听那动静,悄悄翻个身下了床, 用手指把窗纸捅开了一个洞。
    三个人在她种的那一地菊花那斗得你死我活, 不是, 是两个人跟一个人在对打。被打的那个黑衣人没坚持多久,就失手被擒了,由另外两个人拎着出了重华宫。
    吴桂花又等了一会儿,果然听见叶先的声音:“吴姑姑,您在吗?”这人跟其他人不同,不管什么时候叫她都是带着疏远而尊敬的距离感。
    吴桂花给他开了门,他果然来说的是今夜来访的那个人。
    但他一来就是道歉:“……本来已经捉住了他,可惜他牙齿里藏着毒囊,我们没留神,叫他服毒自尽了。”
    “那他会不会是去年的那个人?”
    叶先道:“对不住,我要先找去年在这的暗卫们来问一问才知道。现在我先叫我院子里的那些人认一认,看这人有没有人认识。”
    吴桂花想了想就朝外走,叫叶先拦住:“您这是……”
    “我也去认认吧。毕竟对方是冲着我来的,说不定我也认识呢?”
    叶先想想也是,便放她开了门。
    为了不惊动其他人,叶先把那人的尸体弄到了隔壁院子。
    因为吴桂花这边的门开在侧面,从她这道门往隔壁院子去,要先穿过半条宫道再左拐到跟风荷苑在一条水平线上的宫道,再往前走一段才到隔壁院子的正门。
    京城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很冷了,吴桂花给自己加了条藏蓝近黑的夹棉斗篷才敢往外头走。走到拐角的时候,她听见了“哐”的一声,大门拍击的声音。
    从叶先的眼神中,她确定自己没听错,不由回头看了眼:她出门的时候,确定是把门掩好了的。那么——
    两人的视线同时投到了隔壁风荷苑。
    叶先对等在院子外头的人使了个眼色,看那人带着家伙事小心地接近着风荷苑的大门,两人转身进了院子。
    那个黑衣人的尸体就摆在院子正中央,霜雪般的月光下,他发白的面孔清晰可见。
    叶先旁边,另外一人在向他汇报:“都问过了,我们都没见过这人。也验过身,他也不是太监,应该是——”
    吴桂花蹲下来,手摸到那人头顶,用力一拽,手上多了个发套。
    一院子的人盯着地上那人光溜溜的脑袋,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良久,叶先喃喃一句:“难怪……”
    吴桂花知道他在说什么,地下躺的这个人她认识,是广智身边那个略高些的小沙弥。他想说,难怪这么久,贼人只出现了一次。因为去年夏天遇贼之后,没有多久,广智就被玉真排挤出了宫,假如去年这个贼人也是他的话,这个小沙弥自然无法在自己不在宫中的情况下再次行凶。
    这里是皇宫,想跨越这么些宫室来重华宫做案,要么贼人就在附近,要么贼人真的能飞。毕竟重华宫是如同孤岛般的冷宫,任何一个人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都会引来巡察侍卫们的疑心。除非贼人可以像应卓一样手眼通天,安排人偷偷进宫,再悄悄躲在附近。
    连一个相当于冷宫的皇宫西北角都有如此森严的守卫,慈安宫更是没有那么容易进出。这个小沙弥能出现在这里,一定有人帮忙。
    而那个人,只能是广智!
    难怪连着两次都是广智来看过她之后,她这里就会遇贼,原来他是来为了踩点。
    吴桂花越是回忆广智的行迹,越觉得可疑之处甚多,一个词呼之欲出:
    宝藏!
    她猛地看向叶先,知道这老狐狸也猜到了这一点。
    “您不能住在这儿了!”叶先跟他的主子思维方式一个样,见吴桂花不出声,他焦急地开始劝她:“假如背后的人真是广智,他一定会在短期之内有动作。”
    吴桂花也在权衡,这一局到底该如何破解:虽说皇帝对广智表明了用过即丢的态度,可他现在身系太后安危,他说一句话,绝对比如今宫里除了皇帝之外的所有人都管用。而他身边的小沙弥丢了,他会如何反应?
    吴桂花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自己仿佛忽略了什么。
    而这个时候,一个人快步跑进院门:“不好了,废后不见了!”
    众人大吃一惊,连忙围着那人细问究竟。
    那人说:“我进去的时候,大门是开着的。屋里的太监们迷烟吸得太多叫不醒,我直接去每个房里都找了找,别人都在,就只有废后不见了。这大晚上的,又那么冷,她会去哪啊你们说?”
    叶先皱眉沉思片刻,指着地上的尸体:“你们把他处理处理,扔进废后的屋子。”
    吴桂花一惊,不及说话,黑暗中,一声夜枭的叫声骤然响起!
    叶先脸色大变:“不好!竹林那边有人冲我们这边来了!快,快把人抬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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