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智勇双全,浮夸地“啊”了一声,冲上去抱住小摩托,平滑地躺在温热柏油路上。
车门轻启。
酒红色高跟女鞋,足尖纤纤,点地。
“起来。”
华丽的磁性女音,最不失的是柔和,如蜻蜓点水,如小荷露角,像劝说,像安抚,像商榷,像了知一切……
舒馥听了这话,脑中一时晕晕乎乎,如同醉了酒。
她眨眨眼,清醒几分,唔……一定是地上蒸腾的水汽,惹人燥热。
不曾有的细微芷香,轻然浮动。
前调是五月的橘子,中调混合了玫瑰与依兰的交缠,后调是迷醉的鸢尾根……
经典的香奈儿5号……
唔,是一个传统而长情的女人呢。
舒馥装死不成,及时地指向后方,“有人追我,我才磕到路牙上。”
“嗳呀。”她半跳起身,单膝跪地,无比心疼地喘气,“我的罗马假日限量版GTS!!——”
小摩托的前轮,歪歪扭动,对不上车轴。
舒馥顿时有了底气,盈盈不堪一握的小腰杆,倏的挺直了,“这位女士,我的车也很贵,别看它小,二十多万买的,扯平了(此处心虚),对吧,嗯?钟……钟落袖??”
“你……你住我们小区??”
钟落袖抱臂,栗发浓浓,裙袂随晚风飘动,一派高贵典雅。柔娇妩媚的腰肢曲线,轮廓隐隐约约,风情拨拨挑挑,轻轻倚碰在车门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眼前的小家伙。
舒馥心中天人交战。
好死不死撞了视后巨巨的车……我可能会死在影迷的手上……
彩虹屁,非拍不可。
舒馥眸中闪闪发光,只微微一笑,皓齿洁亮,露出一对可爱的小虎牙,“钟小姐姐,恭喜你。”
钟落袖童星出身,五岁出道,入行二十四年零七个月,是唯一的“满贯”视后。
她拥有清丽甜美的脸蛋,二十九岁了,亦染上生活和阅历共同赋予的成熟与妩媚……
天生的戏路宽广,凭一己之力横扫视坛,大奖通吃,颁无可颁。七八岁的小演员,都晓得对着钟落袖左一个“前辈”右一个“前辈”的躬身称呼,到了舒馥这里,成了小姐姐。
钟落袖莞尔,顺水推舟,“恭喜我什么?”
舒馥真心实意地回答:“昨晚的颁奖典礼我看了,我就知道终身成就奖一定是你的。虽然你那么年轻。”
钟落袖从风衣口袋中露出莹白纤美的双手,撩拨了一下栗色微卷的发梢:“谢谢你。”
舒馥感觉有戏,张着纯真的眼眸,水灵灵的,泛着小星星,渴望地说:“不客气,我最喜欢你了!”
钟落袖点点头:“谢谢。你还是负全责。”
舒馥别过脸,轻“啧”了一声,腮帮鼓鼓,小声嘟哝:“……其实我也不是辣么喜欢你。”
钟落袖不以为意:“是吗,你刚才还说,最喜欢我。”
这一声喜欢,温软迷人,尾音似带了小钩子,挠得舒馥心口莫名塌了塌,还听出一些良人抱怨结婚对象是渣渣的感觉?
不敢想,不敢想,舒馥又瞥了眼那辆玛莎拉蒂的……伤口,保不准看走了眼,维修费可能一百八十万起步……唉……
舒馥小脸腾的一红,人穷就要有志气,“钟小姐,我的钟姐姐,我也是中戏的,我是你的……小小小小小小师妹啊,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我赔你,我肯定赔你,但是,我现在,没钱。”
钟落袖伸出手:“你叫什么名字?”
糊弄不过去,真的尽力了。
舒馥会意地拿出驾照,老老实实放在钟落袖漂亮的掌心上,“我招,我全都招。我是真的没保险。”
钟落袖翻开小绿本,字正腔圆:“舒,馥。”
舒馥觉得钟落袖说话的声音真好听,连带自己的名字也被念得特别好听,“嗯呐,姐姐,要不驾照先放在你这里,你扣下吧,等我以后发了大财,绝对不会忘记你的……你的……”
钟落袖眼明手快,握住舒馥细嫰的皓腕:“想跑?”
舒馥低了头,扣扣索索,几乎贴到钟落袖的影子里,试图隐形,她声音越说越小:“不是。我家大人来了。”
钟落袖转眸,望见树荫小道间,缓缓走上来一个女人,身姿颀长冷艳,四十年华。
蓝怜向钟落袖点点头,面色沉静如水,“小馥,给别人添了麻烦,自己站出来。”
舒馥磨磨蹭蹭,从钟落袖身后,挪出小小的半步。
蓝怜深吸了一口气,抑制不耐似的,又道:“快点。”
舒馥咬咬牙:“……我不……我不跟你回家。”
蓝怜沉声,嘴角的法令纹,深了些:“小馥。”
她顿了顿,“钟小姐,你的车,我们全权负责。我的秘书会联系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告诉我们。”
舒馥顿觉很丢面子。最主要,心里一直委屈得很,毕竟是蓝怜先砸了东西,白玉镇纸碎满一地,她才跑出家的。
“我不要你管!”舒馥牙根酸酸,眼眶热乎乎,但是不会哭出来,她已经是离家出走的坚强少女了,关键时刻怎么能崩人设。
蓝怜只道:“我管定了。”
现场气氛剑拔弩张。
舒馥胸口起伏,看上去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