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双向情感障碍。”
吴芮文的身体突然一僵,她慢慢转过头来,动作缓慢的就好像是一台年久失修的机器,“……你说什么?”
“双向情感障碍一型,重度躁狂重度抑郁,虽然经历了谈话和药物治疗,病情稍有控制,但是仍在不断反复。”吴瑞文望着远方,也或许是在望着虚空之中的某一个点,“这样的人和你在一起,只会害了你。”他将左手的袖口推拉上去,露出下面那道差一点就将他带走的伤口,曾经流血不止的伤口如今已经变成了带着缝合痕迹的一道伤疤,可是仍然刺人眼目。
吴芮文忽然明白为什么在上传于微信公众号的视频里他只挽起了右手的袖口,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上一次在医务室里碰到他的左手的时候他会浑身僵硬。
“高三自杀未遂,被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吴瑞文的十指互相交错,轻轻扣在一起,“那一天我的父母对我说——‘我们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废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在狂风里仿若一种哽咽,“邵君梵说,或许我应该向你坦白。所以,我在试着向你坦白。”
“我知道,吴先生,我知道。”
“但是有些话真的非常难以启齿,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吴瑞文转过头来看着她,浅色的眼眸在沉沉夜色之中极为晦暗,但吴芮文看得出他竟然是在笑,“我很小的时候被性侵……或者应该说是猥亵?”他的手指紧绷起来,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吴芮文将自己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上,然后用自己的手捏住了他的手。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她告诉我不要跟任何人说。”吴瑞文一直在笑,可是声音里却有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因为她觉得这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可我明明是受害者,我为什么要觉得丢脸呢?觉得丢脸的难道不应该是对我施暴的那个人吗?这件事情最终不了了之,但是却给我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自从那天开始,我再也无法维持正常生活,也再也没有办法与人交流沟通,也会做很多奇怪的事情,我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我以为我能这样逃离,可是我却仍然还是会不断的梦到那一天——时至今日,我也仍然没有变得正常,所以……我们刚刚认识的那个晚上,真的很对不起。”
“我没有怪你。”
“谢谢。”吴瑞文说,“……我可以抱你吗?”
“当然。当然可以。”
吴芮文被吴瑞文紧紧抱在怀里,他的身体有些发抖,但是双臂却收的很紧。这难免让她想到他们刚刚见面的那一天,在快捷酒店昏沉沉的黑暗里,他也是这样拥抱她的。
“对不起,有些画面总还是不想让你看到。”吴瑞文的下颚轻轻抵着她的额头,吴芮文感觉到有湿凉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脸上,她知道他哭了,“我在高一的时候被确诊了抑郁症,高三自杀未遂之后再次复诊,单向抑郁转变成了双相,但是我也很幸运,我是在躁狂期度过的高考。”
躁狂期斗志高昂,能够高强度工作,甚至不需要任何休息,但是躁狂期有多兴奋,紧接而来的抑郁程度也会随之加深。同样在自己的病情之中不停反复,吴芮文深有体会。
“嗯。”
“现在,来说说我们的事情吧。”吴瑞文轻声说,他的手搭在吴芮文的后脑勺上——一个多月没有修剪头发,她的头发已经有些蓄长,“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在发光。我想你或许能够带我走出阴影,我不受控制的想要向你靠近。我心怀这样的目的,我像一个利用别人感情的人渣。”他的语速缓慢,似乎是想要让她能够一个字一个字这样听清,“对不起,但是我喜欢你,虽然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好像已经有些太晚了……但是,我后来却又因为这样的感情而发了狂——我听到了沈三清和你的谈话内容,我也看到了你身上的伤痕,我害怕自己会拖累你,我会把你拽进深渊里。”
“所以在我对你说了那句话之后,你开始逃避我。联系不上你,我只能疯狂的骚扰韩进,以至于他现在看到我就想跑。我有想过我是不是应该恨你,或者干脆狠下心和你一刀两断,但是我发现这些事情我都做不到,因为……我不敢想象失去你我会变成什么样。”吴芮文回抱着他,落在她脸上的那些眼泪已经被风吹干,她的脸颊也随之变得一片冰凉,“……你已经猜到了不少,那我也就没有隐瞒的必要——我是双向情感障碍二型,药物控制的效果不太好,我想去复诊换些新药,但是却又不太愿意去医院——我不喜欢那里,那儿太像一个刑场了。”
“我知道。对不起。”
“吴先生,同样的话你已经说了太多遍了。”吴芮文笑了笑,但是那样的笑容却也不过只是转瞬即逝,“——我的起病诱因大约是家庭关系破裂,我的父母争吵、摔砸东西,而我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捂住耳朵,假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