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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十月初,正是太史局占卜出的吉日,赐婚的圣旨毫无征兆地落到了她头上。
    紧接着公主府自发地忙起来,布置新房、准备嫁妆,忙得井然有序自立自强,完全不需要李殊檀这个即将出嫁的长公主。
    一片井井有条的忙碌景象中,李殊檀一脸茫然:“那我该做什么?”
    “殿下只要好好养着就行啦!”垂珠笑眯眯地递上温热的枣茶,手上的团扇贴心地替她扇风,“奴婢等着看殿下穿嫁衣呢,殿下肯定是天下最漂亮的新娘!”
    李殊檀茫然地应声,茫然地过了几天,茫然地到了婚礼当天,被尚服局的女官按在镜前梳妆打扮,她才想起来到底是哪儿不对劲。
    分明是成婚这样的大事,相隔时间也不长,她才不信崔云栖也不知情,可他偏偏一个字都不肯透露,装得好像压根不知道这回事。
    李殊檀越想越气,忍不住狠狠一咬牙,头顺势往下微微一低。
    “别动呀!”身后拿着梳子的人一声出口,边上的宫人立即小心地伸手,托着李殊檀的下颌让她再度抬头面对铜镜。
    “在梳头发呢,你一动,发丝会扯下来。”谢忘之确保梳齿上没缠上头发,继续往下梳,小巧的梳子卡在柔顺的发间,直直地梳到尾。
    李殊檀当即乖乖坐直,一动也不敢动。
    按规矩,就算已在宫外建府,出嫁也得从宫里出去,替李殊檀梳发的娘家人自然是谢忘之。她梳顺长发,把梳子交给等着接手的女官:“有时候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啊,殿下也要出嫁了。”
    她一挪,铜镜里就照出她的侧影,李殊檀盯着镜中略微显出轮廓的腹部看了一会儿,愧疚地移开视线:“嗯。说是出嫁,其实还是在公主府,也不影响什么……倒也没有那么多感慨。”
    “总有些不一样的。我那时也觉得嫁给你阿兄也没什么不同,等真的嫁了,才知道要想的事情和出嫁前不一样。”谢忘之轻轻摇头,“不提这个,我记得你曾同我说过喜欢崔郎君,如今果真是嫁他,想来也是让人羡慕的良缘。”
    “或许吧。”李殊檀没好意思认,任由女官在盘起的长发上左右插上长簪,再在脸上涂抹脂粉,“那嫂嫂当时嫁给我阿兄,想的是什么呢?”
    “什么都没想。”
    “嗯?”
    “那时长安城外的叛军刚退,长宁远去回纥,宫里什么都拿不出来,你阿兄给我的聘礼还是借来的。”谢忘之回想起当时的寒酸也想笑,于是她真的笑了一下,从女官手里接了最后一枚发饰别在李殊檀发上,“可既是真心喜欢,哪怕他指着今夜明月江上春风做聘礼,我也会嫁的。”
    李殊檀被这句话激得心头一跳,半晌,只垂下眼帘:“……嗯。”
    “好了。”负责上妆的女官收手,把镜子往前挪了挪,“殿下看看?”
    李殊檀抬眼,在镜中看见自己,一身嫁衣,眉间一点丹红的花钿,雍容得再看不出当年干瘦的样子。
    她拿起放在桌上的团扇:“可以。”
    “是。”女官应声,等李殊檀起身,左右护着她往门外走。
    嫁衣拖沓,所幸地上早已铺好了寓意子孙百代的袋子,李殊檀踩在袋子铺成的长路上,拖着长长的裙摆往前,路两侧站着一溜的宫人,都来自凤阳阁,从未服侍过这位长公主,却要按规矩为她送嫁。
    往前是长长的宫道,尽头则是宫门,往后是特意布置过的凤阳阁,李殊檀回头看了一眼,一瞬有些恍惚。
    尚仪局的女官轻轻一扯她的袖口,压低声音:“殿下。”
    “我明白。”李殊檀转回头,继续往前走。
    这是她最后要走的路,她知道等在尽头的是谁,而等她登上前来迎接的车驾,就该与过去的自己诀别。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稍稍抬头,挺直腰身,一步步地往前走。
    在她身后,谢忘之站在凤阳阁门口,扭头问刚绕到身边的人:“你站在台上看了很久,不亲自去送嫁吗?”
    “不去。我怕她把我打回来。”李齐慎也低头看她,“我都饿了,你怎么只想着伽罗?”
    这一句不知真假,偏偏他满脸委屈,作势要往谢忘之这边倒。谢忘之赶紧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脸上,往反方向用力,戳得他重新站直:“行啦,既然不送,那就回去吧。我给你做点心吃。”
    李齐慎见好就收,护着谢忘之,一同往回走。
    在拐过凤阳阁的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铺着袋子的宫道笔直地通向前方,穿着嫁衣的女孩正越过第一道宫门。
    他无端地笑了笑,转回头,同样继续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到收尾阶段啦,这本20万字以内应该可以解决,长生和阿檀到底还是走了不一样的路,各自有各自的幸福,这样就好了,毕竟为君者合该是孤家寡人_(:3)∠)_
    鹤羽:阿爸钦定你是孤家寡人(……)
    长生:盒盒,我有老婆和儿子,将来还有女儿,你有吗?
    鹤羽:你有病你找死.jpg
    第61章 新婚
    李殊檀坐在榻边, 颇有些不真实之感。
    这感觉之前也不是没有,当时在凤阳阁里,女官指点着让她看镜中, 她看着那张明艳照人的脸,一瞬间有些恍惚, 分不清镜里镜外今夕何夕;出了凤阳阁到宫门,看见崔云栖时也是如此, 分明他弯下腰向着她伸手,她将要扶着夫君的手上马车,又恐是南柯一梦。
    但都没有现在这样强烈。身下坐着的是刺了缠枝并蒂的喜榻, 身上穿着的是青绿的嫁衣, 手里还有把精心描绘的折扇,入目是特意布置的新房,红烛在桌上无言地滴下烛泪, 李殊檀却总疑心是在梦里, 只是不知这一梦醒来是在丰州的军帐里, 还是在公主府。
    她盯着执扇的手看了一会儿,放下团扇,缓缓抬手,一口咬在指尖。
    这一下咬得狠, 痛得她眉头一皱, 吸着冷气张口, 吐出来的指尖上两个小而深的牙印,落牙印的地方一抽一抽地刺痛。
    李殊檀顿时觉得自己发傻,进来的人也觉得她发傻,反手扣上门,往榻边走:“这么饿?刚才女官和常跟着你的那小丫头都站在外边, 殿下若是饿得狠,喊一声就好,何苦吃自己?”
    鬼知道崔云栖会这时候回来,李殊檀脸上一红,但输人不输阵,她抬头瞪回去:“现在呢?”
    “走了。”
    “啊?”
    “因为我来了啊,殿下。”崔云栖走到榻边,朝着李殊檀俯身,顺手去撩她的脸。
    李殊檀躲闪不及,一侧脸颊就被他捧在了手里,触及的指腹是热的,拇指和食指微微粗糙,分明是漫不经心地抚过,和脂粉的滑腻混在一起,却让她不自觉地颤栗。她看着崔云栖越靠越近,看见他金冠上闪烁的烛光,闻到混在熏香里的不明显的酒气,胸腔里的一颗心越跳越快,一瞬间还以为是酒量不佳,被那点酒气熏得发昏。
    那张漂亮的脸近到鼻尖都能相碰,李殊檀头脑一热,刚要开口,崔云栖忽然直起腰,漫不经心地说了后半句话:“我让她们下去了。”
    “哦……哦。”李殊檀先是松了口气,再就是觉得尴尬,低头看着团扇在手里转了两转,再抬头,“那你……”
    后半句话说不下去了。
    因为崔云栖就这么站着,在她面前抽了腰带。
    他穿的是婚服,红衣金冠,是她没见过的华贵打扮,现在就在她面前,抽下来的腰带叠成一圈绕在掌心,衣襟自然而然松脱,被沉重的大袖扯着往下塌,露出里边素白的衬里,散出沐浴后隐隐的水汽。
    红衣落地,单薄的衬里贴身,隐约能看出肩膀手臂的轮廓,崔云栖顺手把腰带也丢在地上,又低头去扯衬里的衣襟。
    李殊檀脸上又红起来,想往榻内缩,又觉得横竖都要有这么一回,缩来缩去显得太怂,实在让她很没有面子。她清清嗓子,故作轻松地瞥他,手里的团扇倒是快被捏断扇柄:“你……这么着急吗?”
    “什么着急?”崔云栖束紧衬里的腰带,愣了愣,忽然明白了李殊檀指的是什么。他哭笑不得,抬手,轻轻巧巧地在李殊檀脑门上拍了一下,“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李殊檀被拍得头一低,簪在发上的步摇叮当作响,她伸手扶稳满头发饰,无言地怒视站在榻边的崔云栖。
    崔云栖看了她两眼,忽然笑了出来。这一笑清清朗朗,加上刚才敲在头上的那一下,倒让李殊檀回想起还在叛军中的少年。她有一刹那的失神,崔云栖的手已经落到了刚才敲下去的地方,在光洁无异样的额头上轻轻摸了摸:“殿下不觉得衣裳闷人吗?还有脸上的妆。”
    “啊……有点儿。”
    崔云栖收手,四处看了看,正好榻边的帨架上放着脸盆,他撩了撩盆里清澈的水,直接端了整个脸盆:“先洗妆吧,闷在脸上不好。”
    李殊檀看看水面倒映出的面容,有点不舍,稍显别扭地低声说:“这是为了好看……女官替我化了好久的。”
    “好看是好看,闷人也是真闷人。我要娶的是你,不是这脸妆。”崔云栖才不管她有什么少女情思,“洗了吧。”
    说完,他直接在榻前跪坐下来,正对着李殊檀的位置,手里托着的脸盆高度刚好够她伸手撩水。崔云栖低着头,本就是那种正经的长相,不说话也不笑时显得格外温顺,简直是低眉顺眼。
    李殊檀不好拂他的好意,抽了搭在帨架上的帕子,撩了水开始洗脸。
    这脸妆化得时间长,用的妆品却好洗,清水一拍,脂粉就融进水里,晕成一盆淡淡的粉色。洗到唇边时李殊檀一个不慎,几滴混着脂粉的水溅起,正溅到崔云栖脸上,她慌忙道歉,然而崔云栖动都不动,依旧是微微低头的姿态,乖乖地捧着那个盆。
    他心甘情愿跪在李殊檀的榻前,捧着个脸盆做她的帨架,犹如做她的奴仆。
    “你可以躲的呀,都溅你脸上了。”李殊檀胡乱地一抹脸上的水珠,手里干净的帕子小心地按在崔云栖脸上,擦出两三点淡粉色的痕迹。
    “我不介意。”崔云栖任由她擦完,起身把脸盆放回去,“对了,既然殿下刚才饿得咬自己,桌上有糕点,要吃吗?”
    “……不许提!”李殊檀禁止崔云栖再提这个让人尴尬的话题,她摸摸确实空着的肚子,看着桌上放着的东西,双手一合,“先喝酒吧,都说新婚夜……合衾酒总得喝吧。”
    “请。”
    李殊檀迅速起身,背对着崔云栖,往对半分开的匏瓜里倒酒。第二只快倒满时稍一迟疑,袖中滚出的瓷瓶就开了封,里边凝固如油膏的东西落进酒里,迅速融化得不见踪影。
    她回身,把加了药的那只匏瓜递给崔云栖,学着他的样子一饮而尽。
    “你……”李殊檀把两半匏瓜放回去,试探着问崔云栖,“现在感觉如何?”
    “什么?”崔云栖对她刚才的小动作一无所知,以为她是问酒,暧昧地朝她靠了靠,“这酒不烈。殿下期望我有什么感觉?”
    “没期望。”李殊檀赶紧把凑过来的这个头推开。
    崔云栖笑笑,如她所愿地坐在了榻前。
    合衾酒确实不烈,但不知是红烛烧出的光太热,还是身上的嫁衣太闷,李殊檀坐了一会儿,反倒觉得自己身上有点热。再看只穿衬里的崔云栖就既别扭又羡慕,既想像他一样脱了外衣,又想把红衣盖他头上。
    她别扭了一会儿,伸手戳戳崔云栖的肩后:“我有点儿热。”
    “脱。”崔云栖的回答果然介乎认真给出建议和不怀好意之间,他自下而上地看李殊檀,笑意盈盈,“反正只有我与殿下,殿下还不敢脱吗?”
    李殊檀的回应是一把抽了腰带,三两下脱了青绿色的嫁衣,和崔云栖一样只剩下的单薄的衬里,顺便学他直接坐在榻前踩脚的地方。
    “……舒服了。”她靠在木制的榻沿,把头发上的金钗发簪一根根拆下来,“那身衣裳真的好热。”
    崔云栖伸手,任劳任怨地从帨架变成首饰盒,装了满满两手的发饰,拢起来放到矮柜上:“本就是强加于你我的东西,怎么会不热呢。”
    “那你只能不穿了,这样凉快。”李殊檀故意调戏他。
    崔云栖挑眉,手往衬里的腰带上一放,作势要脱衬里:“殿下想看想摸,可以直说。”
    “谁要摸你啊!”李殊檀吓得赶紧扑过去,一把按住他的手,按了一会儿才试探着松手,等崔云栖的手指一动,又迅速把他的手按住。如是反复三次,确定这人真是开个玩笑,她才不太放心地缩手,靠着榻沿说,“要真说不算强加给我的东西,恐怕是筚篥或小忽雷吧。”
    她本该骑在马上,懒洋洋地吹奏筚篥,或者在小忽雷上随手拨两下,那时便知天下浩大,丰州草场是她巡游的地方。
    这么一想,李殊檀又有点儿蔫,恹恹地往相反的方向靠过去。衬里单薄,她只歪了个头,颈下自然而然地松开,完整地露出白皙修长的颈子,笔直的锁骨一弯深痕,藏着红烛烧出的光。
    崔云栖伸手去勾她的衣领,毕竟这位置实在是玄妙,往上一寸是替她整理衣衫,往下一寸就是顺理成章。然而在指尖即将碰到布料之前,崔云栖的手突然顿住了。
    一股不正常的热从脊骨窜起,迅速蔓延到他脸上,迫出一层细细的薄汗,与此同时腰后一直蛰伏的蛊虫也动了,从舒展身体到游走,细细麻麻如同噬咬的痒在皮下浮现,他想挠,但知道无论怎么挠都不会落在实处。
    崔云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薄汗从下颌坠落。
    ……啪嗒。
    李殊檀莫名其妙,一低头,在手背上看见一滴润湿的汗渍,再抬头,看见崔云栖一直漫到眼尾的红晕。
    “你……”她张口,手腕却被崔云栖抓在掌心里,和她接触的肌肤热烫,炙得她浑身一颤。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嘿嘿(喂)这种土味梗,虽土,但香xd不好意思啊更新一直赶不上趟,今天还得去医院看看,总之我会努力更新的,马上就完结了,再按我的习惯补几个前因后果的番外就算是了了。先给读者姥爷磕头了!(哐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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