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辙早已回京,于她而言,只盼两人今后都不要再见。
午间,荣老太太派人来寻她,崔织晚方才用完膳便跟着去了。
屋子里一片富贵祥和。地上铺着五蝠献寿的绒毯,金丝楠木高几上摆着青白釉梅瓶,斜插了几支秋海棠。正堂与内室用一架白玉翡翠百鸟朝凤的檀木屏风隔开,长几上供奉了一尊白玉菩萨,由整块色泽温润、无丝毫瑕疵的白玉雕成,高有一尺。
看到崔织晚走进来,荣老太太抬眼觑着她:“这么高兴,莫不是又跟着你表哥出去疯玩了?”
崔织晚十分不好意思,她撒娇似的凑到荣老太太身边坐下,见她正在看佛经,一时怔了怔。
崔织晚从前是不信神佛的,就算去寺里上香也只是做做样子。她总觉得,只有那等胆小怕事之人才会笃信这些,可后来却发现,似乎并不是这样。
比如,冯辙信佛,梁追也信佛。
他们都是站在权势最顶峰的人,不仅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还能够掌控旁人的性命,却依旧信奉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崔织晚想,或许是因为他们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了,所谓心存寄托,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一开始被冯辙欺负的时候,非常的怨恨,不甘心。后来,看到他对谁都一样薄情寡义,看到他轻描淡写地处置自己,看到他的地位越来越高,高到再也没有人能杀得了他,她恨不得自己冲出去报仇。
可在人世间飘荡了十几年之后,她又平静了不少。因为无论如何她都手刃不了冯辙,就算现在重生一回,也没有丝毫办法。
直到梁追的出现才提醒了她,如果做不了最锋利的剑,或许,她可以做那个执剑之人。
荣老太太见她趴在桌边看着自己手中的佛经,笑语道:“怎么了?刚才不是还高高兴兴的。你舅父还给你送了几个琉璃的套娃,你看看好不好玩?”
崔织晚一抬头,果然看到窗棂边挨个摆着一排由大到小的福娃娃,寻常的娃娃都是泥塑的。这些娃娃却是琉璃烧成的,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恰好,旁边小桌上摆着几本字帖,看字迹像是表哥从前练的。
崔织晚突然感到有点内疚。她来冀州这段时间整日想着玩乐,不练字就罢了,还把梁追的书帖给搞没了,回去岂不是要挨人家白眼。
“外祖母,我不玩娃娃,先去练字了。不然回去爹爹会罚我的。”崔织晚突然站起来,往书房去了。
荣老太太看着女孩的背影笑着摇头。
周嬷嬷也含笑低下头说:“咱们十六娘如今知道好坏了。”
荣老太太点点头:“她是越来越懂事了,那原来懂事的却越来越不懂事了。请刘家夫人来府上看戏的事,你派人去跟老二媳妇说了吗?”
“老奴已经说了,只是……”
“只是什么?”荣老太太斜了周嬷嬷一眼,瞧她低下头,才缓缓道:“让顾氏多约束些姑娘的规矩,刘家公子是个好姻缘,抓住了是她的福气。”
这些话崔织晚并不知晓,她正艰难地趴在小几上,练她那几笔狗爬字。
上辈子她还在闺中的时候总是强逼自己练字,但是练了十几年也只勉强算作工整,她想,自己或许真是没什么读书的天分,干脆把精力投入女红之中。
然而,如今她才知道,读书改变命运啊。
荣老太太让丫头拿了册描本,又开了槅扇,自己在旁边看着她练:“你母亲是我的老来女,虽说大家都宠她,我却不敢懈怠,琴棋书画样样不差,你可不能丢了她的脸。”
何止是琴棋书画俱佳啊,母亲还是自荣家老太爷之后,天下唯一会织流云锦的人。
与母亲相较,崔织晚一想到自己极度匮乏的才情,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垂下头继续练字。
荣老太太一会儿之后再看她,小姑娘竟然趴在长案上睡着了。她软软的脸颊靠在纸上,还沾了墨迹。
荣老太太看得笑出来,轻声吩咐周嬷嬷:“抱她进去睡吧。”
崔织晚练字练得打瞌睡,醒来却发现自己睡在碧纱橱里,颇有些不好意思。荣老太太见她终于醒了,便叫丫鬟摆晚膳。
崔织晚觉得练字真是消耗体力,吃完了一整碗的糯米红枣粥,还外加一个包子。荣老太太就道:“按说你母亲和你表姐们,都是出了名的聪慧好学,怎的你就不行了?”
或许是因为自己随爹吧。崔织晚也很无奈,这辈子被叫才女是无望了,就叹道:“外祖母,我也想好好练字,但是一看到书就打瞌睡,我也不想啊。”
毕竟,又不是谁都能像梁追似的,看个书比喝茶还管用,越看越精神。
荣老太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前些日子你不是总说要去书肆吗,明日等你表哥下学,让他带你去,看看能不能治一治你的瞌睡虫。”
恰好此时,荣伯松从外头回府,他今日似乎去了一趟商行,带回来一些新奇玩意准备分给几个小姑娘。
晚膳后,屋子里说说笑笑的十分热闹高兴。荣沁雅得的是一只福禄寿的玉佩,荣沁怡则是一对嵌碧玉葫芦的簪子,而崔织晚收到的是一对玉色非常漂亮的双股和田玉手镯,两股玉交缠,戴起来叮叮咚咚,精致漂亮。
荣沁怡一向不在意细节问题,荣沁雅却撇了嘴,抱怨道:“怎的十六娘的礼物就好看些?”
她今日穿了件淡粉白底的薄纱褙子,挑线间色迭裙,墨绿腰带,显得非常漂亮出挑。
顾氏知道这个女儿向来心气儿高,放下茶盏,淡淡道:“你表妹年纪小些,比你们的礼物好也是自然的。”
闻言,崔织晚晃了晃两只镯子,确实觉得很漂亮,便没让明夏给她收起来,戴在了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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