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来说是好事啊,我们两个又莫名其妙地踏入局中了,你又多了两个伙伴。我们也就可以知道那‘劫’到底是什么东西了,不过保险起见,你还是先别告诉我们的好。”丹歌苦笑。
“我忽然感觉我纵使身死也并不凄凉了。”阴龙调笑道。
“我这一卦把自己算到徐州,到底给自己挖了多大一个坑啊?”丹歌满是质疑。
“你那二把刀的算卦之术,也就只能让自己信服。”子规调侃,忽而看到《放鹤亭记》当中的一句话,连忙念出,“听这一句:彭城之山,冈岭四合,隐然如大环,独缺其西一面,而山人之亭,适当其缺。”
“又是西?这个方位透露的信息就很多啊!这里面机关暗藏,也许那个‘劫’的踪迹,就在这里面了。”丹歌感叹,“继续念吧,我和阴龙到放鹤亭上看一看。”
“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览兮择所适。这一句何解?”子规念完后,又问道。
“这是说我脱不了干系!”丹歌恨恨地白一眼阴龙。
“怎,怎么说?”子规纳闷。
丹歌苦笑着转向子规,道:“你可知道‘丹歌’一词?本就是鹤的别称。”
丹歌讲完双臂一展,已变作一只飘逸俊美的丹顶鹤。
子规恍然地点了点头,上下将丹顶鹤打量一番,不由得啧啧称奇,“世间丹顶鹤样貌千篇一律,你却不同,除双翼以外,还在项上又生羽翼,必不是凡品!”
子规指点向丹歌所化的丹顶鹤,在这鹤的脖子上,有两片羽毛没有服帖,而是横向翘起,宛若羽翼。
丹歌无语地白一眼子规,“这是骨虫所化的两片羽毛。”
子规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指向丹歌的手一颤,即刻收回,随后偷瞄一眼手腕上的手环,浑身一阵恶寒。
他还是忘不了那骨虫的恐怖模样,尤其它们集合在一起,那一片密密麻麻的红点,让人浑身不适。
阴龙看着丹歌变化的丹顶鹤,脸上浮现出了然神色,“云龙山脚,密林边缘,煞气冲天,仙鹤盘旋。”
“不错。”丹歌笑道。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子规询问。
“我们在回忆彼此的初见。”丹歌回答。
子规听闻大睁双眼,在丹歌阴龙身上来回扫视,“……初恋?”
阴龙冷着脸扭回头来,默然看着子规,“瞧一瞧耳朵去吧,怕不是进了骨虫。”
子规霎时瑟缩着身子,“不说笑了,不说笑了。”他还需和骨虫相处些时日,才能完全接受骨虫已经全凭自己指使了。
丹歌正色,思索回到《放鹤亭记》的诗文上。
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览兮择所适。
依据诗文中的意思,丹歌所变的仙鹤从放鹤亭振翅而飞,飞到这亭西的山涧之中,它飞在高处而往下看去,寻找它想去的地方。
“继续往下念。”
“翻然敛翼,宛将集兮,忽何所见,矫然而复击。”
仙鹤突然收起翅膀,好像要落下,忽然看到了什么,矫健地凌空翻飞。
“你看到了什么?”子规询问。
“啥也没看到。”丹歌回答。
“啥也没看到你这炫技呢?!那么欠!”
“嘿!我啄死你信不信!继续念!”
“独终日于涧谷之间兮,啄苍苔而履白石。”
仙鹤独自整天在涧谷中,啄食青苔,踩在白石之上。
丹歌按照诗文行事,徘徊在涧谷中,涧谷之中只有一块明显的白石,上面附有暗色,生长着青苔。丹歌就踩在白石上,利喙啄在青苔之上,青苔被一下子掀起,露出其下黑色的表面。
丹歌细细打量这一片黑色,却忽然感觉自己身周被寒意笼罩。
“鹤归来兮,东山之阴。其下有人兮,黄冠草屦,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馀以汝饱。”子规念道。山涧白石上的丹歌并没有动作。
“归来归来兮……”子规继续往下念,发觉后文乃是“西山不可以久留”,他心底忽有不祥预感,连忙加快语速,“西山不可以久留!”
山涧中的丹歌依然没有动作,似乎打量脚下白石入了迷。而其实他此刻完全陷入了迷惘,仅呆呆地看着眼前之物,毫无思绪,脑中一片空白。
子规看着情形也知道自己的预感不错,连忙叫道:“阴龙!”
阴龙不需提点已经会意,它变回了阴龙真身,凌空而起,翱翔于天,龙吟声响,声如雷震:“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这声音果真不同凡响,直震得山涧内流水断绝,许久才回复。但这样的威力,却不能惊醒迷惘的丹歌——他依然毫无动静。
子规见阴龙出手也不好使,连忙又看向原文,寻找解答,“元丰元年十一月初八日记。你妹呀!完啦?!”子规气急,恨不能将这石碑捣碎,他拳头伸到碑前,又悻悻收回了手。
阴龙则沉下心来,他可不能想子规一样自乱阵脚,他目光锐利地四下观看,忽而眼中一亮!
“上招鹤亭!”
在放鹤亭旁不远的高处,有一座小亭,就是招鹤亭,顾名思义,本意用以召回游鹤。
子规不敢怠慢,三两步来到招鹤亭,提气高呼,“归来归来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这招鹤亭果然如阴龙所料,地位很是特殊,子规站在其中高呼,声音立刻被扩大数倍,在山涧之内久久回荡,不曾散去。
山涧中,丹歌耳畔忽然“嗡”的一声,把他惊得清醒了过来。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处境极其危险,险些陷落,他心里一阵后怕,连忙振翅起飞,几个闪烁飞到了招鹤亭的顶上。
他刚站稳立刻扭头,与阴龙子规一道,注视着那一块白石,他们都发觉山涧中有一股阴沉的力量在喷薄,显然某样东西被开启了。
“呜咽!”山涧内古怪的声音响起,丹歌之前所站的白石上的那片黑色渐渐蒸腾,在空中汇成一道灰黑的虚影,虚影虽是扭曲,但一个人形堪堪可辨。
“一个人?”
人形又稳定了些。“一个女人!”这人形确实亭亭玉立,婀娜多姿,但面貌还看不真切。
但人形不等面貌稳定,已经飞速窜出,刹那间去往阴龙面前,砰然间爆开成为一股子烟雾,无孔不入地汇入阴龙躯体之内,任凭阴龙如何动作,也没有阻挡分毫。
“吟!”一声龙吟声响,哀哀切切,阴龙似是吃了大苦头了!
丹歌子规对视一眼,同一时飞起前往搭救,但那阴龙吃痛,在空中乱窜,搅动的气流让两人难以靠近。
“阴龙!你忍一忍,安定下来!”丹歌呼喊道。
“对,忍一忍,就过去了。”忽然一个苍老平淡的声音响起,从东面飞速闪来一道黄影。
“谁?!”丹歌子规齐齐问道。
黄影却并不回答,自远处眨眼间闪来,踩在子规丹歌的身上,借他们的身体作为踏板,黄影高高跃起,将一样物件不偏不倚地投入了阴龙的嘴中。
随后黄影闪烁,又折返回了东面。
丹歌子规自认为修为不低,但他二人自始至终,也不曾看到那黄影的面庞,甚至于脚步都是堪堪看清。他们在这黄影面前,也确实只配垫足而已。
天空中阴龙的哀嚎自那黄影把那一样物件投入其嘴中之后,就停止了,它身周的黑气又释放出来,完全将阴龙的身形遮蔽了。
子规丹歌则坠落到了地面,他们被踩并不是简单的被踩,那一踩之下,还有一道奇异的力量随之汇入他们体内。他们现在完全如同凡人一个,什么法诀都无法动用了。
“哎哟哟。”两人惨叫着从坑里爬出来,他们的不凡身躯倒还有用,不然就不是他们砸地上一个坑,而是撞在地上嗝屁了。
“这,阴龙怎么不叫了。不会是被噎到了吧。”子规看着天空翻滚的黑气道。
“你看清那道黄影扔进阴龙嘴里的东西了吗?”丹歌道,“裹得挺严实的。”
“我怎么看都像是裹着个小孩一样。”子规说道。
“难道那黄影是魔道,投个小孩进去,要迫使阴龙嗜血魔化?还有那虚影,难道这是一个针对阴龙的局?”丹歌想着,越想越像真的。
“你的卦术都不准,你的想法,更不能信。”子规道,他其实心里已经有些认可丹歌的猜测了,但他宁愿这永远只是个错误的猜测。
“或许吧。”
天上的黑气翻滚得更剧烈了,但是肉眼可见的,那黑气翻滚的同时也在慢慢变稀薄。黑气之后,已经隐约可以见到一道长蛇般的黑影在扭动,而黑影之后,似乎多了个旋涡。
“还活着!”子规雀跃不已。
“可它的飘带和龙鳍呢?龙爪呢?怎么都不见了?”丹歌观察得更为仔细,之前阴龙可是威武霸气的黑色之龙,现在所见的黑影只是光滑溜溜的一条虫。
此时那个隐约可见的旋涡开始动了,其中传来了巨大的吸力,黑气和黑影一同被吸入其中。倏忽之间,黑气被全然吸尽,黑影尚露在外的部分显现真面目,是一条白色的蛇尾!
“啊!”子规丹歌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一条白色蛇尾!
换作是别的,哪怕阴龙是变成了一只苍蝇,他们也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可偏偏变成了一条白蛇之尾!
白蛇,他们这两天接触的最多的就是这东西了,阴龙委托去查探徐州天灾缘由,最后就是查到白蛇身上,现如今阴龙却变作了白蛇!
难道千年冤屈只是儿戏?千年迷案不过是贼喊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