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单名廾,无姓,或者可随白帝姓,白帝少昊金天,阴龙也可叫做金廾。”黄冠道人解释。
“这会儿我想起来,那金笑虽说是转世,可也有父母,这怎么和金笑的父母交代。”子规忽然问道。
“嗯。”黄冠道人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你们也离去吧,有些东西,你们还是自己去看一看的才好。”
说着他将手中古琴丝弦波动,丹歌子规忽然眼前一黑,再睁眼,两人就站在《放鹤亭记》的石碑旁,丹歌手中正举着那一张符箓,而符箓上的字,已经变回了净身神咒。
“这……”丹歌连忙打量了一下四周,“我们刚才是做了场梦吗?”他多希望只是梦啊。
“是某种神技吧。那人千载之事讲起来如数家珍,是个存在了几千年的人物了,威能不是我等可以忖度的。”
“然而那样一人,却败在我一粒骨虫之下。”丹歌拿起领上的一根羽毛,“你们可以吹很久了。……然后你们就要和我扛起一场千载蕴藏的大难。”
“窸窸窣窣,沙沙啦啦。”丹歌的骨虫们应和着。
子规哆嗦一下身子,“哎哟哟哟,快把它收起来!”
……
两人沿山路下山,绕回山的西面,准备穿过学校,前往金笑家一探。
但两人刚从侧门进入学校,就有一大群人围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中年男子,两侧都是拿着课本档案的的领导和老师。
“哟。这什么阵仗。”丹歌悄声问向子规。
“那是校长,大概找我问罪来了。”
“那你咋办?”
“随机应变。”
那校长过来了,立在子规深浅沉声问道:“杜老师,你是不是找到金笑了?怎么也不先和学校联系呀!”
四周的领导和老师们随之搭话。
“就是就是啊,我们这干着急,一点消息也不告诉我们。”
“你就算是先把金笑送回家去,回来也应该立刻汇报啊!”
“找到金笑还是蛮好的,他没什么大碍吧?”
“以后可不能这么放纵学生,这就是你作为班主任失职。怎么随意就给他假呢?!”
“多亏是个差等生,这要是优等生有个好歹,我们心血不白费了吗?!”
“就是就是。”
……
子规听得一脸诧异,慌忙挥手,“各位老师!我并没有找到金笑啊!”
“啊?没找到?嘶……那是自己跑回家去了?这学生家长也不厚道,都不给通个电话。”校长道。
“哎哟校长,这不通电话是好事啊,金笑一定是没有异常跑回去的,那咱学校就没有管理不严这过失啦。”
“那跑回去啦是好事啊,害我们这里瞎担心!”
子规又挥了挥手,“昨天我去金笑家了,金笑并没有回家……”
忽而人群一阵沉默。
“那个杜老师……,你管理失误是吧……,咱……”校长忽然有些低声下气。
“这确实是我管理失误。”子规点头认可。
“是啊,这个也有商量的余地,但你决不能威胁人家家长啊!咱们学校可以不怕名声损失,请警察介入帮忙找,你可不能走上犯罪的道……”
“啊?”子规都懵了,“校长您说啥呢?我没有威胁人家家长啊!”
“嗯?”校长忽而强硬起来,“杜子规!你知道今天星期几吗?”
“星期呃……”子规还真是不知道今天星期几。
“六!昨天晚上我们的学生就该离校返回家中!今天已经是星期六,现在都中午了!金笑的家长连个电话都没有往学校打过!他们家孩子当是气球呐?说撒手就撒手不管啦?!”
校长说着提了一把裤子,继续道:“你没有威胁人家家长?孩子呢?又没有找到!家长呢?又不闻不问!天下哪有这样的事?!”
“哟!这家长不会也出事了吧?”当中一位老师说道。
子规心说接得好,他装作恍然地一拍手,“是有这个可能啊!不行,我要立刻赶去金笑家一趟。”
子规说着拨开人群,和丹歌一道,小跑着出了学校。
两人远远还听到校长的声音,“那个杜老师啊!我可不是为你出谋划策啊!你真的可别威胁人家!”
“嗤。”子规斜眼瞥一眼云龙山,“见不见得到,都两说呢。”
“你是觉得见不到了?”丹歌问道。
“嗯。金笑的父母昨天一天没有打电话到学校问情况,是因为我们把尸体奉还了,而且留下了能救命的许诺。可今天那黄冠人把金笑的尸体都抛入阴龙嘴里了,这金笑的父母依然不闻不问……
“要么是那黄冠人劝说了两人奉献出金笑尸体,要么他们两人也不平凡,也在阴龙变回白蛇的这个计划之内。”子规讲道。
丹歌又并不完全苟同,说:“试问一个正常的家庭,孩子有复生的希望,谁会甘愿把尸体捐出,为了所谓的摸不着痕迹的‘大事’呢?这大事相比复生,更加虚无缥缈。况且我们还露了一些手段,复生可不是荒诞无稽的。”
他于是猜测道,“所以,这金笑的父母,也应该是牵涉到计划之内的仙人。”
“仙人倒也未必,总之并不普通了。”子规道,“王莽称帝虽不久,但能当一日,就有着一日的天子命格,虽然历经十几世,到金笑这里也不会差的太多。而能生下金笑的人,绝非常人。”
“说起了王莽,我忽然想起了阴龙。”丹歌忽而笑了起来,“那阴龙曾和我吹嘘,他的学识放到古代,必是做成王莽那样的帝王。谁料竟一语成谶。”
“他每一次轮回都要说一次的,等哪一次他说腻了,就挣脱这命了吧。”子规道。
“他每一次轮回都要面对你我,等哪一次他看腻了,就摆脱这束缚了。”丹歌道,“这一趟徐州,我真不该来……”说着却耸了耸肩,“却又不得不来。”
“不得不来?是有怎样的苦衷吗?”子规问道。
“哼。”丹歌抿着笑,“这不能说。”
“嗤,谁稀罕知道!”子规翻了个白眼,傲娇地扬起了头。
“这样吧!”丹歌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他一指眼前的浮桥,“我们打个赌!自踏上浮桥开始,向前行三百步,我想那就到了金笑家门口了,他家门前有桑梓桃李列在路旁,我们三百步后,若在桑梓,则我胜,若在桃李,则你胜。”
“哦?你胜我胜,有什么好处?”子规有了兴致。
“你胜,我则将我此来徐州机密告诉你,但有个条件,你听了之后,要帮助我完成重任。若我胜,则机密我就不予告知,但我可许你一件力所能及之事。可好?”丹歌道。
子规一拍手,说:“好!这个赌输赢都不亏,但咱说好,走起路来,三百步一样长短,可不许耍赖!”
“那是自然!”丹歌欣然答应。
“好,咱们击掌为证!”
“啪!”“啪!”“啪!”
两人于是开始走步,每一步确确实都是一般长度。
“一十……二十……三十……”
子规走着走着,忽而眉头紧皱起来,“哎不对,我细想一下,好似你哪怕胜了也是亏的呀。”
“哼!你以为我会赢?!”丹歌露了个邪邪的笑容。
“什么意思?”子规一时没反应过来,“你想输?那……”
他这仔细一咂么滋味,就恍然了,“哎哎哎,不比了。你这就是在给我挖坑呢!”
丹歌扭回头来一脸无辜,“我只是挖坑,可是你自己把自己埋了的。”
“我哪里把自己埋了!”子规无语。
“三声击掌为证。你可当真要违背,也不怕走火入魔?”丹歌猥琐地问道。
“比比比,胜利天平未必就在我的这边,衰神会眷顾我的。”子规恨恨道。
“不不不,我已经感受到衰神的幽寒的怀抱了!恶鬼阴气俱在我身,无常小鬼皆是亲朋!”丹歌道。
子规狠狠地白了丹歌一眼,“让他们拘你走吧!”
两人相互调侃着往前走,前一刻那金笑家还遥遥在望,后一刻已经相距不远了。
眼看着前面桑梓桃李在列,而两人也仅余十步可走。
丹歌此时瞥一眼一脸不爽的子规,猜测子规已经算到了,这十步下去,必定走在桃李之侧,他耸了耸肩,“前头阴了你一道,这后头就还你一道。这最后十步任凭你去迈,是直走是转弯都可,是大步是小步都行,十步之后,我们定胜负。”
“这可是你说的!可不要后悔!”子规道。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丹歌道。
“我呸你个伪君子!”子规笑骂一声,毅然迈步。
而丹歌却在此时全然转过了身去,不看了。
他这赌约看似突发奇想,但他也借此表达一些东西。他和子规相识不久,但他看人通透,子规此人值得深交,更值得托付。
他这一次来到徐州,是有使命在身的,其中必定牵连甚大。而他越靠近这事情,就越发觉一个人实在是力量不足,所以他有意想让子规来作为同伴,但两人相识不久,求助之语难以启齿。
他借这赌约,将话语暗中点透,他想要输,也就是想让子规赢,让子规知道他此行的目的,并帮助他。
但他也不蛮横,就留有这最后十步,是给子规的选择,帮与不帮,全在他自己的心意。是输是赢,丹歌也并不强求。
“哈哈!”丹歌忽听身后子规大笑起来,心中“咯噔”一下,缓缓转过身来,心中暗想,“不愿帮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