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沛安过来还伞时,章奕扬正做着一张英语试卷,他接过伞放到一边,朝她的桌子斜了斜下巴,嗓音却沙哑:“你去学习吧。”
夏沛安心生疑惑,却没有问出口。
回到位置上做作业时,夏沛安用余光偷偷打量着章奕扬,那一面英语试卷被他看了好久,一直没有下笔,也没有翻页。直到他捂着唇低咳了两声,夏沛安才注意到他今天异常苍白的面色。
章奕扬生病了。
联想到昨日种种,不难猜到,他是淋了雨才生的病。
夏沛安一时之间竟莫名生出一些恼意,气恼自己昨天反应不过,接下了那把伞,车里本就存有备用伞,不用他考虑这么周到她也淋不到雨的。
可事到如今做什么都晚了,夏沛安刚想起身,向烨却先她一步,接了一杯热水送到章奕扬桌上。
章奕扬浅笑接过,却放置一旁,一直到杯沿的热气消散也没喝。
许是实在支撑不住,章奕扬揉了揉太阳穴,起身走进休息室。
夏沛安心里满是自责与担忧,方才还感激着向烨的存在让气氛得以缓和,现在却希望他赶紧离开,不然她也不至于连句慰问的话都说不出口。
终于等来放学铃声,向烨友好地问她要不要一起走,夏沛安摇头拒绝,说她跟叶琼约好了。夏沛安周五的值班时间与叶琼一致,所以向烨也没有起疑,做完值日后独自离开了。
然而,当叶琼真的过来敲门,问她什么时候回家的时候,夏沛安却借口说学姐找她有事,让叶琼找其他同学先走。
夏沛安也知道自己行径恶劣,对亲近的朋友撒下一个又一个谎,甚至还在叶琼走后,关上灯,反锁办公室的门。
额头很烫,嘴唇很干,两颊也泛着不寻常的潮红,夏沛安捡起掉落在地上的药盒,才确定章奕扬是真的发烧了。
夏沛安去外间重新接了一杯热水,坐在床沿一边等待热水变温,一边看着章奕扬沉静的睡颜,他平日里藏住的复杂情绪太多,好像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放下所有心思,坦然地表现出真实的情绪。
也只有这个时候,夏沛安才从他的五官里看到曾经那么灿烂率真的男孩的轮廓,就仿佛他从未改变。
雨后天晴,傍晚的夕阳透澈又明媚,橙黄光线透过休息室的小窗散落到地面,静悄悄地随时间流逝而变幻角度、黯淡光芒。
接完司机电话回来,章奕扬还没醒,但茶水再不喝就要转凉,夏沛安摇了摇他的手臂,想叫他起来喝水。
章奕扬不清醒,夏沛安也就没再纠结自己到底该称呼他什么,喊了几声奕扬学长,仍然没见床上的人有醒过来的迹象,便改口换成了自己想要喊的称呼。
后来,章奕扬无数次地回想起这一天,他们的初次,他错将现实当成梦境将夏沛安拽上床的那一刻,就是因为听到耳旁那一声酥软到人心窝去的“奕扬哥哥”。
叁年来,她只在梦里这么叫过他。
夏沛安没有防备,杯中的温水在她倒向床的时候便全然泼上校服衬衫,一次性纸杯在混乱中掉落到床底下,湿透的布料浅浅勾勒出浅色内衣的痕迹。夏沛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欠起身子,就对上撑在自己两侧、目光灼灼的章奕扬。
离得太近,近到连肩膀都快挨到一起,呼吸间的热息交织到一块儿,小小的休息室里空气被夕阳熏陶得暧昧至极,夏沛安平复不了心跳,胸口小幅起伏。
“安安。”眼前的少年眉眼低垂,缱绻地念她的名。
这是夏沛安第一次听见章奕扬用这个称呼喊她,所以她的眼神也失了片刻焦点。
等到夏沛安回过神,剪水的双眸注视着他,想问他要不要喝水的时候,章奕扬突然斜了下额头,蜻蜓点水般将嘴唇印在夏沛安的唇上。
夏沛安呼吸一滞。
章奕扬的嘴唇干到有些发涩,触感并不舒服,可下一秒,他的舌尖就已经拂过她的唇瓣,撬开她的牙关,探进了夏沛安的嘴里。
一开始是被动,舌尖不知所措地被他勾着走,或缠绕,或舔吮,吻到后来她也心旌荡漾,自发地将胳膊环到章奕扬的颈后,轻轻地含住他的唇给予回应。
夏沛安幻想过很多次自己的初吻,无数个时间,无数个场景,对象一直都是章奕扬。比最初的计划晚了叁年,但夏沛安并没有感到惋惜,她的初吻很漫长,也很浪漫——尤其是章奕扬动情时清澈的眼神,那分明在告诉她,他很喜欢她。
唇齿分离时,两人的舌尖延伸出一根细长的银丝,最后于半空断裂。章奕扬的脸还是红的,但与方才相比却多了些气色,嘴唇也不再干燥,变得殷红湿润。
目光紧紧交缠了几秒,章奕扬吻住夏沛安的耳舟,然后开始解她的衬衫。
夏沛安眨了眨眼睛,没有阻止。
章奕扬的手很烫,动作也不爽利,几个纽扣解了快半个世纪还没解完,他的呼吸急促,动作却很温柔,漆黑瞳孔中的珍视多到夏沛安愿意在这间简陋的休息室里交付出自己。
等待的时间里,夏沛安想起很多东西:蔷薇胸针,褪色的舞鞋,黑白交错的琴键,贴近耳畔的告白,车祸前的急刹,叶琼的爱慕,暴雨,肉体相撞的视频,以泪洗面的夜晚……
以及,她所有的、同时也是仅剩的,爱。
章奕扬终于解完纽扣,真挚又热切地望着她,时间交错缠绕在呼吸里,他等待着,似乎只有她一声令下,他才会开始下一步动作。
夏沛安感受不到衣襟大开而产生的凉意,葱白的手指抚上少年温热的面颊,她的眼睛里盛有夕阳最后一刻破碎的光芒。
然后她缓慢地动了下唇。
“奕扬哥哥……”
艳丽残音被卷进少年人滚烫热烈的亲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