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破败,安婉卿高昂着头,目光迥然看着面前的几人,却执意不肯跪下。
“安氏你还有何可争辩的,证据确凿,”那女子凤袍加身,长袖曳地一身装扮华贵异常,一抬手一回眸都有叮咚的三只金步摇的相撞声,声声传来。
“小姐,你快认错吧,态度诚恳的话,皇后娘娘说不定还会原谅你,毕竟,毕竟娘娘念在姐妹的份上兴许……”
安婉卿看着面前贴身侍女依旧在巧舌如簧污蔑着她,不由放声大笑,她挺起胸膛,素手指向她的表姐,如今的皇后娘娘林素茹,“好一个皇后娘娘,你毁我家族,欺我孩儿,现在又来侮辱于我,究竟是谁给你的胆子!我倒要问一问他!”
“怎么?对朕不满吗?”率先走进来的太监方想唱一句“皇上驾到”,却被夏侯蔚闻摆摆手拦下了。
“侮辱你?”夏侯蔚闻冷哼一声,“若不是茹茹拦着,朕早就将你千刀万剐了!朕倒要听你说,宣儿究竟是不是朕的孩子!”
皇帝声音方落,一旁的太监便将夏侯宣从她手中一把夺走,抱到了皇帝面前。只是他话虽这么说,却丝毫不给安婉卿反驳的机会。一碗清水被捧到他面前,夏侯蔚闻便在里面滴了一滴鲜血。
太监对夏侯宣毫无怜悯,手起刀落便在小小的孩子臂膀上割出一道口子,鲜血顿时喷涌而出,夏侯宣疼的哇哇大哭,那太监便死命捂住他的嘴,恶狠狠道:“闭嘴,不准哭!”任由那血流如注,却只是取走一滴血,一同滴进了那一只碗中。
在这盛夏之时,安婉卿只觉的冷。她忍不住颤抖起来,并不是害怕,而是愤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夏侯蔚闻不过是看上了她皇朝第一富商之女的万贯家财,利用她夺得皇位而已。什么情情爱爱,相守终生,统统都是为了骗她!
而原来温婉贤淑的林素茹当真是披着羊皮的狼,每叫她一声“表妹”不过是为了在这一刻退下伪装,真正的食她肉啖她血罢了。
安婉卿不用看也知道,玉碗中的那两滴血根本不会融合,这一切也亏得他们费尽心思,只为了定她的罪。
“你还有什么可说?”林素茹轻笑一声,“表妹,念在你侍候皇上多年的份上,又为了国家分忧,去齐国做人质,便许你一个体面的……”
林素茹尚且没说完,便被夏侯蔚闻拦住,他似是再不想多看她一眼,便摆摆手让人将她拉下去。
“欺君罔上,欲行不轨,行为放荡不检……拖下去吧。”
就这样,安婉卿便从冷宫被人拖进了大牢,一直到第二日正午时分,才又被人提出来。
外面日光耀眼,让安婉卿不觉皱了下眉,她不哭不闹,这一切仿佛都与她无关一般。走进刑场的那一刻,她忽然很想笑。
看啊!周围柱子上悬挂的尸体,她哪一个都认识,她的父母,她的亲人,甚至还有她的朋友……
“哈哈哈,夏侯蔚闻!我何德何能,叫你如此恨我!”安婉卿站直身体,挣开扣住她臂膀的左右二人,那二人似是被吩咐了叫她好好看一看这一切。
“姐……姐姐……”这一声呼唤,仿佛打破了平静一般,叫安婉卿身子一颤,缓缓转过身来。
剔骨之行。
安婉卿的眼泪不由自主流淌而下,“镰儿……”往日鲜衣怒马,风采卓然的少年郎,如今四肢被缚,已是露出森森白骨。
“夏!侯!蔚!闻!你说过的,会放过我姐姐!为什么!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安瞿镰声音丝毫听不出颤抖,只有咬牙切齿的滔天恨意。
“姐姐……你别看我……”一条铁骨铮铮的汉子,方才刀刀入肉,寸寸见血也不见呻吟,现在脸上却蜿蜒流下两行眼泪。
安婉卿看着安瞿镰布满血丝的双眼,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鬼使神差冲猛冲过去,是一把夺过了那行刑人的刀。
“镰儿……对不起……若是有下一世……”她果决得抬起手,将那刀送进了弟弟的胸膛,眼睁睁看着安瞿镰瞪着双眼断了气。
最后一声仿佛深入灵魂的呼唤。
“姐……姐……若是有下一世……我要做你的哥哥……护着你……”
安婉卿手一抖,那把刀便掉落在了地上,她望着占满弟弟鲜血的双手,连忙向衣衫上抹去,只是那血迹仿佛永远擦不干净一般……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阵鼓掌声。“表妹,这景象精彩吗?”
安婉卿傻愣愣向身后望去,却见到林素茹与夏侯琛彦并肩而来,林素茹继续道:“表妹,看那边!”
安婉卿偏头望去,一瞬间呆愣在原地,过了好片刻才大喊出声,“宣儿!我的宣儿!啊!!”
那一团火焰耀眼,一个婴儿形状的肉体正在里面蠕动,上下挥舞着手臂,显然已是快要丧失了生机。安婉卿再忍不了,泪水不受控制得流淌下来,宛若疯了一般,并未向夏侯宣跑去,而是直直冲向了林素茹,忙乱中还不忘拾起方才掉落在地上的刀。
“林素茹!你不得好死!”
安婉卿的拼命反击却并未起到任何效果,她离那两只冷血的人型野兽还远,却已被伫立在旁的侍卫按倒在了地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安婉卿你何时能长一长脑子!”林素茹轻笑一声,似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眸光中充满了鄙夷,“之前圣上仁慈,还寻思给你一个体面的死法,如今你身为罪妇,竟不自我反省,还意欲行凶!”
“茹茹,莫要与她多讲了,污了耳朵可是不好。”夏侯蔚闻冷哼一声,竟当着安婉卿的面将林素茹拉进了怀中,并捂住她的耳朵,那番甜蜜模样,落在安婉卿眼里只觉讽刺。
她狼狈的趴在地上,眼中恨意滔天。
“赐剔骨之行!”夏侯蔚闻说完这句话便再未停留,牵着林素茹一并走了。
安婉卿被人拖起绑在了她弟弟一旁的柱子上。她目光一瞬不移望着那远去的二人,直至看不见。
刀刀贴骨而过,她仿佛感受不到痛苦,恍惚间竟想起了民间传言。
若是死前怨气极大,灵魂便不被地府所容。
林素茹!夏侯蔚闻!我就是做了恶鬼,也定不会饶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