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从见到她,他就能看得出来,她几乎已经是病入膏肓了。但是现在听到她这样坦然的说出来,脸上还带着淡淡笑意,一副对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他的心,就像是刀子在割肉一般,刹那间疼痛难当。
他的声音微微哽噎起来:怎么现在才来找我若是早些遇见,他绝不会容许任何人欺负她。他会一辈子将她捧在掌心,待之如珠如宝。
叶嫦雪轻描淡写的说道:那些都不重要了。她微笑着看着他。温柔的说道:在死之前,能够见到你,我已经非常的满足了。
他看着她一语不发,手却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一滴滴殷红的鲜血,顺着他掌心的纹路,滴落在灰色的地砖上。一朵一朵,开出红艳艳的小小的花儿来。
叶嫦雪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紧握着的手指慢慢的掰开,说道:别难过,好吗也许下辈子,我们还能相见,而且能相守一世。这样想着,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
她低下头,掏出怀中豆青色绣着并蒂莲的手帕来,一点一点慢慢的擦干净他掌心的血痕。他垂下睫毛看着她,神情温柔而贪婪。像是要将她的模样,深深的镌刻在灵魂里一样。
一整天,他们都依偎在一起。不需要言语,只需要相伴。他握着她冰冷的手,想要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可是无论捂多久,她的手还是冷得像冰块一样。这,说明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极致了。
思及此,一向流血不流泪的男人,竟有种想要痛哭的冲动。
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我现在才知道,以前在这里生活的二十六年,都是为了等待你的出现。他这样说道。
叶嫦雪温柔的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都明白。
无论他说还是不说,她都懂得他的心。
下午的斜阳余晖笼罩着京城,他亲自将她送出了府门。看着她的身影渐渐走远,他却一直伫立在门口。一直到太阳完全坠落下去,他方才转身回去。
三日之后的一个深夜,叶嫦雪正合衣躺在床上假寐,忽然听到窗户被轻轻的敲响了。
睁开眼起身走到窗边,她低声问道:是谁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夫人好,我是方清将军派来的人。
叶嫦雪闻言抽出窗棂上的插销,推开了窗户。外面浓浓的夜色里,站着一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女子,见到她便躬身施礼,而后说道:夫人,你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说着,伸手递来一只杏黄色的油纸包。
叶嫦雪接过纸包,小心翼翼的打开,却见里面包着一小包白色粉末。闻起来,什么味道都没有。
那女子低声说道:这是将军从苗疆人那里寻来的稀有药物,无色无味,寻常手段,查验不出来。就是只有这么多了,夫人得谨慎使用才行。
叶嫦雪点点头道:没事,这些尽够了。
夫人可有什么话要交代我转告将军的
叶嫦雪踟蹰了一下,才摇头道:没有,多谢你了。
送走黑衣女子之后,叶嫦雪舒了一口气,紧握着手里的油纸包,思忖起来。屋子里点着一小截白蜡烛,淡淡的黄色光晕,笼着她越显憔悴的面容。
这身子,显见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隔了几日之后,便恰逢彩云郡主的生辰。这一日府中大宴宾客,迎来送往,热闹非常。即便是身处在遥远的偏院里,叶嫦雪仍然能听到正院戏台子那边传来的丝竹之声,还有戏子缠绵悱恻的声音: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节选自汤显祖的牡丹亭)
换了一身干净利落的竹青色衣裙,将油纸包小心揣在怀里,叶嫦雪出了自己的小院子,朝着大厨房那边行去。
厨房里十分忙碌,正准备着不久之后的午宴。丫鬟婆子来回穿梭,端盘子的端盘子,洗菜的洗菜,却都甚有规矩,一丝不乱。
管厨房的陈氏看到叶嫦雪,心里嘀咕着这病痨鬼怎么来了,却还是迎了上去,皮笑肉不笑的说道:魏姨娘怎么来了若是要菜,真是不巧。今儿个厨房里忙着备宴,空不出人手来,你还是请回吧。
叶嫦雪微微笑道:今儿个是夫人的好日子,可否也让我沾点喜气我只要一碗鸡汤,再配一点子小菜就行了。
陈氏最是个拜高踩低的人,当即笑道:可是不巧,采买的人运气不好,买来的食材本就不够。我们敷衍着宴席尚且捉襟见肘,哪里还有多余的给别人姨娘若真是急着要,恐怕,少不了要拿点银钱来买了。若是今儿个这个来要,明儿个那个又来要,我们也敷衍不过来不是
闻言,叶嫦雪微微蹙眉:我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多余银钱这样吧,左右我也是无事,便来帮着做做菜什么的,便算是用工抵钱了,可行
陈氏正是彩云郡主的忠实走狗,如今见这魏慧娘上赶着作践自己,如何不干先说好了,这可是魏姨娘你自愿的,不是我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