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老者道:“还有祖父、叔祖父……”
虎渠梁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呆呆地看着镜子,看着镜子中,影影绰绰的人影里,还有一道,是自己的。
他自己,在中央,前后左右,皆是庇护。
祖宗保佑,怜爱子孙,一至于斯!
我收了宝鉴,道:“虎家进入天符隐界之后,十几代人,每一代的高手,不单单是嫡系,死后均化作尸符,守卫屠魔洞……这些尸符被虎渠梁破坏后,在丹王夺体时,又全都与虎渠梁的魂魄合而为一。这结果就是,丹王无法消灭。尸符本就是为了压制尸王而炼就的,与丹王有相克相杀之效,丹王即便是夺了虎渠梁的身体,也无法将虎渠梁的魂魄彻底绝灭!所以,虎渠梁的魂魄才得以保存,在这屠魔洞中留存至今!虎家五老,到现在,你们还认为他是你们的族长,他是虎渠梁吗?”
“你这恶贼!欺人太甚!”青衣老者蓦然间大喝一声,咬破舌尖,口喷鲜血,那血溅在空中,隐然成符!
青衣老者手一挥,那血符径奔丹王而去。
“以下犯上,放肆!”丹王也是一声厉喝,隔空一掌,无形劲风,疏忽乍起,透过血符,立时奔往青衣老者身上!
那是一股煞气!
千年尸王的煞气!
我以天眼看的清清楚楚,别人却无法看出。
这一掌,若是印在那青衣老者身上,以青衣老者的道行,必死无疑!
丹王,自知身份已然不被认可,他动了杀心!
我也是将手一挥,隔空一掌,尽是罡气,迎着那煞气,两下相冲,都化作虚无。
但无形中形成的压力,仍旧使青衣老者的脸在刹那间变得煞白。
“多谢神相救命。”
青衣老者朝我深深一揖。
“恶贼,天符隐界十万众与你势不两立!”虎家五老,立时结成一团,就要对丹王发难。
丹王却冷笑道:“话还没说完,就要动手了?神相,嘿嘿……你们称他为神相!神相说,那天书是我给他的!若是如此,我也读过天书,你们怕他,就不怕我?”
五老一愣,目光齐刷刷地都朝我看来。
我道:“放心,他知道天书是怎么读的,却读不成天书,更练不成神相的本事,否则,也不会把天书交给我了。”
众人都是一愣,曾天养问道:“这话怎讲?”
我道:“我先前以为《屠魔经》也就是天书中的符文,有悟性的人都能看破其中玄妙,现在我知道自己错了,既然是天书,看懂的条件必定要有天眼,只有天眼和悟性同时具备,才能看出那天书中符文的玄机。丹王的身体是虎渠梁的身体,五大目法,全都不具,怎么能看天书?”
“哦。”众人恍然大悟,丹王却冷笑道:“我若有陈丹聪的残魂,那便是学过天书,又何必非要去看天书?”
“你有陈丹聪的残魂,却不是陈丹聪,更不是神相。”我道:“你占据了虎渠梁的身体,却无法将其魂魄灭掉,他出了屠魔洞,仍不心安,他甚至害怕!因为虎渠梁的魂魄在融合虎家列祖列宗的残魂后,形成了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这力量,在形成初始,就不是他所能左右得了,若是假以时日,必将更为可怖!因为,天符隐界有十万众,存世的高手,也数以千百计,这些人也终有一天会死,死后的魂魄,仍旧会被虎渠梁吸附融合,他的道行,会越来越高,终有一天,会反过来将丹王灭掉!毕竟他们之间是死仇,无法化解的死仇,这就是丹王最为焦虑,也最难以解决的问题!”
“我知道了。”三爷爷陈汉昌眼睛一亮,道:“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我全明白了。”
“我也明白了。”天佑公道:“真是好算计。”
天默公也叹道:“这一切,竟是偌大一个局!可笑我陈天默,苦苦守着假书,守了二十年!”
“太爷爷不必苦恼。”我道:“这是命数,若你不去守那假天书,血金乌之宫如何覆灭?”
天默公点了点头,他本是洒脱之人,转眼之间,神情已经无憾。
我便继续说道:“丹王虽然有陈丹聪的智慧、千年尸王的阅历,但身体毕竟是虎渠梁的,所以丹王的本事,既不如陈丹聪,也不如尸王。从屠魔洞出来之后,他也不敢造次,佯装成虎渠梁,在虎家继续修炼,陈丹聪和尸王的本事,在数十年中,都有所恢复,所以虎渠梁才得以成为虎家古往今来道行最高的人!但是他却无法将陈丹聪或者尸王的本事全部恢复!因为想要成为尸王,必须是千年僵尸之身,虎渠梁的身体无法成就;想要成为神相,则必须练就两股极气,魂力至混沌,并开五大目法,读懂天书,而虎渠梁的身体先天受限,不是陈家血脉,无极气基础,也无目法基础,根本无法成就神相。所以丹王别无他法,只能借刀杀人!这把刀,就是我。”
“荒谬。”丹王道:“你年不满两纪,我即便是如你所说,要借刀杀人,也借不到你身上。”
“你借的刀,是能成为神相的人,也只有麻衣神相,才能将虎渠梁彻底消灭。”
我笑道:“但是这把刀不好借,所以你是在等,等着能成为神相的人投上门来,这人,只能是麻衣陈家的人。”
“我怎么会知道你一定要来?”
“你当然不知道,所以你为了确保我能到你这里,你出了天符隐界,去了血金乌之宫,取走了天书!”我道:“因为你明白,只要天书在你这里,陈家能成为神相的人,迟早有一天会来!”
“就这么守株待兔,岂不是痴人所为?”丹王冷笑道:“若是我等不到你来便被这土人所杀,岂不冤枉?”
“你不痴,也不傻。”我笑道:“二十年前你出去天符隐界的时候,一定在江湖游走过,甚至到过陈家,术界的很多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你甚至见过那时候的我,知道我终有一日会有此造化。这就是神相的智慧和尸王的阅历,你的判断比任何人都敏感,也比任何人都准确!”
“你太抬举我了。”
“当然没有。”我笑道:“二十年后,在我们出现的时候,你立时就到了我们跟前,因为你等得实在是太久了!而我也终于来了,你把天书给我,假说是《屠魔经》,你还反复提醒我,要去悟,要以不一样的读法去读……你为什么知道天书怎么看?因为你有陈丹聪的记忆!”
“这一切全都是你的推断!”丹王道:“我不认可!你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来!”
“我可以把你体内陈丹聪的残魂、千年尸王的魔念逼迫分开。”我道:“这就是最实在,也最直接的证据。”
丹王怔住了。
他看我许久,才缓缓道:“若真是丹神之魂、尸王之念合二为一,你怎么分?”
“我自有术法。”
“若你是假托术法,而实杀我呢?”
“你若不放心,可当着天符隐界所有人的面,让我施术。”我道:“要是我弄错了,你是族长,天符隐界十万众,不会放过我。这足以保证你的安全。”
丹王摇头道:“你是神相,即便天符隐界十万众都看着你,又有谁能打得过你?”
“我怎么会是神相?”
“你怎么不是?你练了天——”丹王话说到一半,猛然醒悟,脸色剧变!
“哈哈哈!”天佑公大笑道:“不打自招!元方练了什么?天书?你承认那本《屠魔经》是天书了?”
丹王盯着我道:“陈元方,你诈我?”
我道:“到这时候,你还有何话说?”
“我无话可说了!”
丹王话音刚落,身形便即暴起,一伸手,无数白纸飞扬,漫天飘落,仿佛大雪!
“是生死符!”
我眼皮猛然一跳,生死符术,正是陈家相术中最刻薄阴毒的法术之一!
有言曰:麻衣相术,天下无双,铁口金牙,言断生死!陈家奇术,鬼神皆惊!此符一出,无常锁到!阎王呼名,判官勾魂!
只因这术太过阴毒,中招者几乎立时毙命,至少也是重伤,所以天道忌之,对施术者的反噬也极大,因此,我们陈家人很少使用,除非是碰到了极为难缠的对手,拼着两败俱伤,也要把对方毙了,才使用这术。
眼下,丹王漫天撒下生死符,正是觉得自己到了生死关头!
因为他身份败露,而身旁除了我之外,还有天默公、天佑公、三爷爷、曾天养、棋盘石、虎渠梁等绝顶高手,若是一拥而上,他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使出了这术。
这也恰恰更能证明他的身份,绝非虎家之人。
虎家人,如何能施展麻衣陈家的出生死符术?
他要逃!
生死符落下之际,他的身子已经化成一道影,闪入壁上洞中,急速遁去。
第591章 叩魔磬声
丹王此时的道行,与天默公的半圣修为几乎不相伯仲,这生死符丢下来,若是有人中了招,那后果可是不堪设想!
所以当下,我也顾不得去追他,而是立时以御风而行腾挪至半空中,当先立于符下,双手撑起,左手捏一个阳雷指,右手捏一个阴雷指,平空发功,将漫天落下的生死符全都化掉!
而丹王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快追他去!”曾天养尖声叫道:“让他跑出去,要是做起恶来,如何得了?”
“不要着急。”我道:“都跟着我走吧。”
虎家五老正要追袭,听见我说这话,都是一愣,我当先而行,口中说道:“我知道他去了哪里。”
刚才与丹王对垒之际,我已经预先散出一道三魂之力,系在丹王身上,丹王的魂力境界未臻混沌,自然无法察觉。
所以,他无论如何逃遁,行踪都在我的掌握中。
众人都跟着我走,虎渠梁的土身也裹卷而出。
此时的他,既然知道丹王灭不了他,自然也不用再隐于屠魔洞中。
循着丹王逃走的踪迹一路追去,出了屠魔洞,疾行十余里,却是一片空旷地。
那股系在丹王身上的三魂之力本来是与我同向疾驰,此时此刻却突然停了下来,我心中正自狐疑,又听见一阵沉重的磬音,声播九霄,穿云裂石!
这一阵声音,我们一行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那磬声中,还透着一股威势,由远而近,震得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
“不好!”
虎渠梁惊声道:“叩魔磬被击响了!”
曾天养道:“那是什么东西?”
红衣老者面色阴沉道:“自我们祖上移居天符隐界后,便设立叩魔磬,为的是警示族人!一旦尸王觉醒,族中所有高手便要集聚一处,共同迎敌!”
黑衣老者道:“天符隐界自建成六百余年来,这叩魔磬,从未响过!”
青衣老者道:“谁会如此大胆,将这磬给击响?天符隐界十万余众,听到这响声,还不立时乱了套?”
天默公道:“是丹王击响的。”
“什么?”白衣老者一惊,道:“他,他怎么还敢如此?他居然不逃?他自己就是尸王!”
“他的身子、面孔可是你们的族长。”我道:“天符隐界,除了我们,还有谁知道他是假的虎渠梁?虎前辈,五老,你们可要小心了。”
“我们?”黄衣老者道:“我们小心什么?”
“你们可能要成为整个天符隐界的公敌!”我道:“丹王已经来了!天符隐界的高手,集聚的速度,还真是令人吃惊!”
众人皆是一怔,虎渠梁愤然道:“我倒要看看,虎家的人,认他还是认我!”
我道:“丹王到的时候,不会有你说话的机会。”
虎渠梁一愣,登时默然。
棋盘石叹息道:“丹王真乃一世枭雄!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逃的情况下,他居然敢集结隐界高手,反过来屠戮我们。”
天默公道:“他是知道,若逃,肯定逃不过元方的手心,而且一逃,天符隐界的势力便不能再为他所用,更会视他为仇雠!世界虽大,哪里又能是他的安身之处?不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说不定还能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