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两人正在园子里走着,却也没往偏了去。正走在人人都能看见的大道上。
这也是两人多留了一份心。万一走在偏僻的小道上,被哪家贵女撞个正着,再传出点什么,可就不美了。还是走在这里安全。
不过,即使这样,还是有一二闺阁小姐们恰恰迎面走来。或落落大方打个招呼,或含羞带怯轻看一眼。只两人走这一会儿,竟已经遇见了好几个。
当然,都是家世不算出众的那些。要真是公候人家的贵女,那是断断不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如此行事的。
这般几次三番,常元成到底没忍住,又挤了挤眼打趣起了陶修宁。
说起来,自家这个好友的确受欢迎。要不是自家嫡出的姐妹们都已经成婚,剩下的都是庶出或者其他房所出。说不得他娘也得打算一番,好把这佳婿扒拉到自己家里。
陶修宁又看他一眼,却是连生气都懒得费劲了。
“说起来,你家修鸿如今在边关怎么样了?”常元成没再撩拨陶修宁,转而问起了二房的陶修鸿。陶修鸿只比陶修宁小两岁,也是从小跟着他们后面长大的,交情不浅。眼下想起来了也就顺口问起。
陶修鸿自幼习武,前年就被安国公送到了边关历练。
“不错,他前段时间传信,道因功又升了一级。”陶修宁脸上的笑也多了许多,显然是为这个弟弟高兴。
“说起来,修鸿的年纪也不小了,你家怎么打算的?”闻言,常元成点了点头,有些钦佩。又问道。
陶修鸿的脾性他还是知道的,不是那种谎报军功只为升级的人。既然他说了,那定是真的。这满京都的勋贵子弟,像他这般愿意去军中脚踏实地打磨的可没有几个。
陶修鸿与陶修宁不同。陶修宁乃是将来要袭爵的嫡长房嫡长孙,定要各家的嫡长房嫡女来配。
而陶修鸿只是二房所出,家世不错,自己也努力上进。这样的人,他家几位婶母也是十分看中的,来之前也隐晦的托了他问问。
“我婶母已经准备上了。”陶修宁看了他一眼,也猜出了他的心思,倒也没隐瞒,直接回答道。
闻言,常元成一喜,有这个心思就好。总算不是一头热。忙说,“你看我家那几个堂妹怎么样?不是我吹,一个个都是十分的柔善懂事的。”
陶修宁摇了摇头,说,“这你问我有什么用,做主的又不是我。”
二房的事自然由二房做主,而他家家风向来开明,想来便是要定亲,也是要问过陶修鸿的。这事他可不会插手。
“害,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托你说两句好话就行了。怎么样?”常元成拍了他一巴掌,压低了声音说。
这样还行,陶修宁也就顺势点了点头,没有再拒绝。两句好话而已,即便常元成不说,他也是会说的。
两个人轻声低语,也不着急去别的地方,就在这花园里不急不缓的走着。
见此,两人不急,倒是有人急了。
今天来都抱着各自的目的,可不是只来看看,就打道回府的。
李灵愉远远看了两个低声漫步的人,咬了咬唇,脑中急转着想要想个办法出来。
第14章
李灵愉既然想光明正大的嫁进安国公府,自然就不能用那些鬼魅伎俩。若是能得陶修宁的喜爱,便再好不过了。
她早就听家中长辈提起过,安国公府家风开明。并不强求小辈的婚事,便是有一二要求,她自衬以自己振威候嫡长女的身份也是配得上的。然,她与陶修宁这些年多多少少也见过不少面,自己早已芳心暗许,可对方就是郎心似铁,从未对自己表示过丝毫不同。
这……
难道真的要放弃?
李灵愉也曾破釜沉舟的想过要不要施展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计策,以自己的清白做赌。虽然她当时放弃了,可现在无计可施之下,倒是又忍不住再次回想起来。
然而,她有心。对方却没那么配合,只看那两人只在这大庭广众的花园之中行走便可知一二了。
咬了咬唇,她可以说是满心的无奈。而后面颊微红,莲步轻移,竟是不准备要脸面,想像那些曾看不上眼的女子一般,过去搭话了。
李灵愉在这里纠结难当,也有其他贵女无奈之下想着和她一样的心思。
这花园之中,公子贵女们穿行其中。然而,即便是这些人,也难以遮掩其中陶修宁的光彩。将将及冠的青年,身形修长,面容俊秀,迈步不急不缓举止从容。这般容貌风度本就是数一数二的,更何况他还有许多人一生都不能及的身份。
这样的人品风采,让人倾心。所谓矜持在这个人面前,又算什么呢?若是能得这个人的喜爱,便是不要了又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当今治下,民风并不闭塞。女子抛头露面上街也无人多言。即便是大胆和男子搭话也没什么可以指摘的地方,顶多是遭人打趣挖苦一番罢了。
心里想着,一众盯着陶修宁的贵女们就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另有其他早已定亲或者没什么心思的人暗自侧目,准备看个热闹。
在这些灼热的目光之下,陶修宁的脚步微滞,一时间竟有些毛骨悚然。总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成了被一众豺狼们盯着的肥肉一样。
常元成自幼习武,自然也能感觉得出。不由憋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看来你这样是止不住她们的。哈哈哈。”
说着话,他竟是憋不住,笑出了声。
陶修宁瞥了眼这个幸灾乐祸的损友,冷不丁的说,“要不要我跟嫂子说说,某人当初的风流韵事?”
“额——别别别,我不笑了还不成。”常元成口中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忙讨饶起来。
武国公府并不似陶家,自然是有妾室通房的。他早在十五家里长辈就赐了两个丫鬟给他,早早的开了荤。后来定了当朝阁老家的嫡孙女为妻。谁知这人虽然从小习武,可他竟然正喜欢这样满身书卷气的温婉女子,就这样收了心,一心一意和妻子过起了小日子,就连那两个通房也成了摆设。
如今正是一双良好,恩爱无比,长子五岁,妻子如今又怀胎五月。他可心疼的紧呢。
两个人低声说着话,边脚步不知不觉的加快。倏忽间一拐,就从一条小道消失不见。
眼下两个人也顾不上走到小道会遇到什么了,避开这些准备上来的贵女们才是最要紧的事。
见着一个没注意,两人就走不见了。一众贵女顿时有些失望。她们也清楚,陶修宁这个样子,分明是刻意避开,对她们无意。
这样的情况,一些神思清明的当即不再坚持,决定就此放下。可也有一部分不想放弃反而心中一喜,迈步去了小道,准备看看能不能来个巧遇。
陶琼琇可不知道自家大哥的烦恼,正和陈嘉赐玩的开心。千金难求的黑白双色玉棋子,被她一会儿摆成一个兔子,一会儿摆成一只猫儿。虽然幼稚,却玩的津津有味。
陈嘉赐也不嫌烦,就在哪儿看着她摆弄。偶尔出声指点一二。
陶琼琇就老老实实的照着陈嘉赐的指点做,却又会故意的出错一二。引得他更加用心,自己则在哪儿偷笑。这样几次下来,见他还是不急不缓,一点儿都不见急躁的纠正。就没再故意捣乱了。
有点心疼,她想。
说是男神,其实陈嘉赐今年不过才八岁而已。正常的孩子八岁是什么样子呢?像自家三哥一样,根本坐不住,没有耐心。做事只有三分钟热度,对人对事只凭自己喜好。可这个人呢……
八岁的年纪,做事不急不缓,说话进退有度。看起来跟自家大哥都差不多了。
然而,自家大哥是经过历练出来的。这个人,却是被硬生生的逼出来的。
她不喜欢他这样。
陶琼琇心想,把棋子抛到一边。钻到了陈嘉赐怀里,伸手去戳他的脸。
陈嘉赐也不在意被抛洒落到地上的棋子,伸手护住怀里的小团子,垂头轻声问,“怎么,不想玩了吗?”
他也没不耐烦,实际上,小阿莹能玩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很惊讶了。像她这么小的孩子,鲜少有像她这么能坐得住的。
陶琼琇不说话,伸手在他的脸上戳戳戳,便嘟嘟囔囔说,“小哥哥,笑,好看。”
说着话,她自己嘴角裂开,笑的格外灿烂。
好看?
陈嘉赐眉微动了动,扬了扬嘴角。
这一笑,他本来有些淡漠的脸就瞬间生动起来,恍若花开。
嘤,自家小哥哥现在就这么迷人,等大了可怎么了得哦。
陶琼琇幸福无比的用两只小胖爪捧着自己的脸,甜蜜而忧愁的想。
见着她这副花痴样,陈嘉赐脸上本来漫不经心的笑立马真实了两分,倒是更显的惊艳了。
陶琼琇沉浸在男神的美色中几乎出不来,可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却是把她拉了出来。
小耳朵动了动,她看向一侧道口。
“怎么了?”陈嘉赐看了一眼,隔着树影没看出什么。遂轻声问道。
“是,大哥?”陶琼琇有些不确定的说。
距离有些远,这声音遥遥传来她听的也不甚确定。
闻言,陈嘉赐眉微皱。
他只想和小团子独处,并不想有外人在场,即便是阿莹的哥哥也不行。
可看一眼小阿莹眼里的不确定和期待,他还是转头看了眼身后候着的宫女。
宫女微微点头,示意知道了。正准备过去问问,一个小太监就走了过来,弯着身子唤了声殿下,说,“陶修宁陶公子来了,他得知小小姐在这便问可否过来。”
陶琼琇眼睛一亮,转过来看着陈嘉赐。
陈嘉赐眼底不虞一闪而过,捏了捏小阿莹的脸,最后还是说了句好。
不论如何,是为了小团子高兴也好,还是别的,他也没有在安国公府拒绝安国公嫡长孙过来的道理。
或者说,他可以这么做,但是没有必要这么做。
小太监得了话,弯腰退去,没有一会儿,陶修宁和常元成就并肩走了过来。
说起来,两个人也算是特意过来的。
他们走到一半,就听人低声私语说这里有人拦着路,看起来像是宫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陶修宁一听,就知道了一二,今天带着宫侍在自己家的,除了那位六皇子也没有别人了。
这样一想,他就带着常元成往这边走过来。一来他最近忙,也许久没见过自家小妹了。二来,也顺便过来接六皇子的护卫避避那些在找自己的人。
常元成走着拿肩膀蹭了蹭身边的陶修宁,冲他挤了挤眼。
“怎么样,有个皇子妹婿心情如何?”他唇角开合,压低了声音的说。
陶修宁瞥一眼这个净说些别人不愿意听的话的人,默不作声。只心中想要收拾这人一顿的心思更加的深。
心情如何?心情自然是相当的不如何。
他的小妹,从来就没想过嫁入皇家。他甚至早早就想过找一个年龄相当的,家世稍低的仔细培养。让他以后好好待小阿莹,不敢欺负她。谁知出了陈嘉赐这个意外。
真是,祸害不浅。
心里念头转来转去,陶修宁的脸上却是丝毫不显。甚至宛如春风拂面的微笑都盛了两分,行至陈嘉赐面前微微垂头拱手,道,“见过六皇子。”
就像母亲所说,圣旨已下,皇命不可改,事情已成定局。眼下多做多错,更要对六殿下亲切温和些。也好日后让她对阿莹更好。若是不好,自家再想办法也不迟。
陈嘉赐抬头看向他,虽然眼前的人笑容满面。可他却敏锐的感觉到,这人并不像面上这般无害,且,并不喜欢他。
他发现了,却不在意。这世上不喜欢他的多了去了。这陶修宁又算什么呢?心里想着,他点了点头,说,“请起,陶公子不必这么客气。坐吧。”
坐,坐哪里呢?
自然是和陈嘉赐一样坐在地上了。不过虽然是地上,却也被宫女们铺了席子。只看起来不好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