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桐被他抱进了浴室里,一屋子氤氲的水汽在眼前弥漫,她的眼尾都被熏得有些红了。
她被戚梧缓慢地放进了浴缸里,然后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温存的吻,直到热水淹没过她的胸口,他才堪堪放手,也褪去自己的衣物,迈开修长健硕的腿便坐了进来,水顿时溢出了浴缸。
戚梧扶住女儿的肩膀,手指划到她的秀背上,灵巧的解开了她的胸衣,将一对雪盈娇软解放了出来,然后让她靠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轻轻的给她揉肩。
“累了就闭上眼睡一会,明早我叫醒你好不好?”他在她耳边,不甚温柔地说着。
可戚桐又哪里敢睡呢,她的神经此刻紧绷成一根即将断裂的绳索,维持着那摇摇欲坠的清醒。
她低声道:“我已经错了一次…不会再发生相同的事。”是在拒绝他,也是告诫自己。
在她心里,他们已经变成了错么?
戚梧拥紧了她的身子,与她耳鬓厮磨着,“就算是错吧,桐桐,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
如果是叁年前听到这话,或许她会很开心吧。戚桐费力地抬起手臂,轻抚他的侧脸,良久才道:“怎么留,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我。”那迷药实在有效,她的手又无力地砸回水里,溅起一拍水花,再悄无声息,“我曾妄想留下你,我知道,那很自私,你有属于你的梦想,你的事业,你的女儿。而我,不过是一个试图拥抱温暖的幽灵,诚然,我一度拥有了,也不会否认那是假的……”
他将她的手握起,紧贴在心间,“桐桐,那二十年的岁月,我已经找回来了,你看看我……”他轻轻地捧住她的脸,与她四目相对,“看看我,我已经逐渐老去,不会再是一个被时空抛弃的人。”
戚桐看着他的脸,有些恍然,因为药力加上灯光晦暗,之前她一直没发现在他身上发生的变化,此刻凝视着他,才觉出他的轮廓变得更深,如同翘立在日光下的岩石,拥有锐利的,孤独的棱角,眼神却温柔沉稳,尽管此刻因为她而产生了些许震动,簌簌地抖落下些执着的苦涩来。
“爸爸。”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开口唤他,眼中泛起涟漪,泪水模糊。
戚梧笑着回应了她:“我在。”
她却闭上了眼睛,阻止泪水滑落。再睁开时,变得沉寂黯然。
“我怀孕了。”她仍靠在他的肩膀上,以最暧昧的姿势,说着残忍的事实,“你应该从魏然那里知道了吧,我结了婚,在外面养了情人,肚子里也有了别人的孩子。”她竟扯出一个笑容来,氤氲着妩媚和冰冷,“最重要的是,我不能让自己再动摇一次,因为我还爱你,或许要到我死的那一天才会结束,我曾经觉得我可以在我们这段得之不易的爱情里保护好所有人,事实证明这只是我自欺欺人的说辞。我自负的以为我能对抗这个世界,可惜,它狠狠地击溃了我,是借了你的手。”
她的声音很轻柔,可落在戚梧耳里,只让他觉得万分自责和难过,道:“我和你一起承担。”
戚桐叹了一声,哪怕他的岁月已经往前推进了二十年,但胸腔里的那颗依旧是热烈爱着她的,鲜活跳动着的心。
“我问你,如果国家航天局还需要你,你会再次离开对吗?”
“我……”
他来不及开口便被她打断,“你会的,我也希望你会,这一次我决定支持你。你看,我们两之间总要有一个人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吧?我会在地球上,好好的活着,等这个孩子出生,我会尽我最大的能力保护他,但我也会告诉他,他不是因为爱而出生,而是因为利益,或许他会怨恨,我也不想勉强他叫我母亲,甚至只要他愿意,我就让他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前提是他能够找到一条正确的道路。”戚桐的目光变得有些温柔,如同镜里的月光,那是老去的日光,苟延残喘地奢出最后一丝光亮,“如果实在有什么是我希望他会的,那该只有一样,我想他学会,何为一视同仁的不舍,一视同仁的舍得。”
她抬眼看他,仿佛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如同此刻,我决定放了你。”
说完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在如海浪般的困倦中昏睡过去,闭上眼之前她想,这阔别已久的怀抱终究还是给予了她一息的温暖,也不知这是不是他们最后一次的依偎。
六(再见)
戚桐哪怕被迷晕了,可过了没到叁个小时又醒来,无他,她本来就长期服用安定,对这些镇静剂的药物都有一定的抗药性了。
或许等孩子出生后,她要拜托某人给她研究些特效药了。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他俊朗的面容,哪怕已经老了二十岁,可看着还是会让她心动不已。
“你还在啊。”她慵懒的支起身子,背靠着床头,想伸手去摸柜子里的香烟。
理所应当的什么也没找到,她差点忘了,这人对烟酒可谓深恶痛绝,收罗收罗,估计都便宜了垃圾桶。
“在这里,”谁知戚梧却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取出一根,在戚桐面前晃了晃,十分贴心的说道:“你乖,闻闻味道就好了吧,还怀着宝宝呢,等孩子生下来,我陪你一起抽。”看着女儿一副‘你有问题’的表情,他轻笑一声:“一视同仁的舍得是么,那我陪你一起早死也不错,不过,我比你大了二十岁,应该是会死在你前头的。”
既然他给不了她安稳的幸福,那么至少还能陪着一起自我折磨。
“我送你回去吧。”他顿了一下,问道:“你现在和你丈夫住在一起吗?”
戚桐从不对他撒谎,哪怕时过境迁,她也依旧不会,定定地看了他一眼,道:“我们不住在一起,我有单独的住处,不过不用你费心了,我会让莫言来接我。”
戚梧短暂地沉默了两秒,然后笑道:“好。”
戚桐从床上下来,也不着痕迹地避开他伸开想要抚她的手,没有半点掩饰的在他地注视下穿好了衣服。
“我走了。”她对他说道,看着他平静的面孔,一丝惶然在心底蔓延出来,但还是被她强行压了下去,低声道:“你要是还想住在这里,我会让魏然搬走,要是不想也尽管告诉我,我会……”
“桐桐。”戚梧走上前两步,却见他的女儿同时也往后退了下去,他们之前仿佛有什么屏障,再不可逾越。
他迫使自己勾起嘴角来,以最好的面目示她,“你放心,我有可以去的地方,之后……之后的事,我们再商量好么?”
戚桐垂下眼帘,嗯了一声,没什么想说的,抬步便离开了他的身边。
未曾回头。
她走到楼下,发现周莫言正坐在客厅等着她。
这倒是有些意外,她问道:“你不是说要去约会吗?”
周莫言叹了叹气,幽怨的说道:“本来是的,但我发现,连续加班一个月,小男友已经跟人跑了,我头上莫名多了一顶绿帽子。”
戚桐无言,如果不是深知这人向来没正形,兴致来了别说给人戴绿帽子,同时交往几个人也是常有的事,这回也算是现世报了,她轻轻地弯起唇角,毫不意外的收获了周莫言更大的怨念。
“咳……”她清了清嗓子,忍着笑意:“是我的错,不该让你加这么多的班,我保证,之后一定让你有时间去玩,好了吧?”
“算你有良心。”周大秘书心满意足的站起来,脸上半点悲伤都没有,“走吧戚总,送您回家。”
戚桐点点头,目光越过他望向一直伫立在一旁的魏然。察觉到戚桐的目光,魏然立刻站直了身子,如果是面对戚梧是怕,不得不屈服他的淫威的话,那他对戚桐就是敬,她的一举一动在他心里都闪烁着光辉。
……有点夸张了,但理是这个理没错的。
他沉声道:“戚总放心,周秘书已经到都交代过我了,任务一直都在进行当中,没有……暂时没有什么意外。”不算上戚梧那个神经病的话,他腹诽道。
“辛苦你了。”戚桐道,“接下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如果你不能……”
魏然神色一凛,“我绝不会做出背叛您的事。”
“……你有这样的心,很让我感动,可我是想告诉你,一切还是以你的安全为主,我会让莫言适当的帮助你。还有,不要动不动说些中二病的话,你也不小了。”
魏然眨眨眼,看了看无奈的戚桐,还有笑意玩味的周莫言,害羞是不可能害羞的,他理直气壮道:“我是真情实感的嘛。好吧好吧,您别忙走,关于您父亲的事……”
戚桐果然顿住了脚步,魏然斟酌了一下开口:“他似乎对我是您的情人这一点毫不怀疑,我需要告诉他真相吗?”
“不必了。”戚桐轻轻摇头道,“他要做什么你都不用管,时间一久,他自然会对我失望。”
在车上时,周莫言瞟了她好几眼,戚桐好无语,这是什么意思,她又不是初中生情窦初开骤然失恋,需要小心翼翼对待的少女,至于这么做作吗?
“想说什么就说吧。”
“咳,我还以为你会留下来过夜的。”
戚桐轻哼一声,“我也以为你不会有被绿的这一天呢。”
得……周莫言表示投降。
戚桐也沉默下去,脑海里却挥之不去他的身影,刚才走出别墅时,她上车前看了眼二楼,发现他站在阳台上,一瞬不瞬的凝望着她,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表情也看得不真切,唯有眼神是那么执拗……
可她还是没有为他停留。
戚桐揉了揉额头,感觉到一阵难言的疼痛,周莫言从后视镜里见她状况不对,皱眉道:“你要不要紧?去请医生来看看吧。”
“有什么用?”戚桐哂笑道,“老毛病了,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放心吧。”
“……那吃药吧,后备箱里有。”
戚桐摇摇头:“怀着孩子呢,以后这些药都不能再吃了。”
周莫言渐渐握紧了方向盘,却又什么都不说不出口。他在想自己让她来见戚梧是不是错了,不禁没有缓解她的情况,看样子是更糟了才对。
“不关你的事,也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拒绝了。哪怕是医生治病,也要病人配合才是对吧?”戚桐仿佛洞悉了他所有的想法,轻笑着开口。周莫言哑口无言,本想让她开心些,结果最后还得她来安慰他……不过今天的戚桐倒是有了几分往日的模样,娴雅,温柔,坚冰融成了春曦,眉目柔和。真是许久不曾见过了。
“不请医生,那也请雨小姐来看看吧?”
戚桐想起雨霖铃,不自觉的扶额:“那家伙可是很想逮着机会就解刨我,你确定吗?”
这……周莫言汗颜了,想起那位行事作风都十分特立独行的大小姐,很快在脑海里打消了这个想法,叹了叹:“可惜高小姐跟齐先生在国外,要说起来,还是高小姐更为靠谱些。”
戚桐眼底蔓延出些许笑意,附和道:“那是自然。不过还是别打扰她了,他们两好不容易才在一起,还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呢。”
周莫言想了想,还是不确定似的开口:“她跟着齐先生去支援战场,这样的日子真的比较安生吗?”
戚桐咳了一声,关于好友的心思,她一向是猜不透的,不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只要两人在一块,战火纷飞也没什么可怕……吧。”说完和周莫言沉默地对视了一眼,然后两人一起笑了出来。
笑完后戚桐觉得自己的头疼似乎好了些,却疲惫不堪,轻轻靠在车窗上,道:“她前半生太苦啦,那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我只知道一些,都觉得从心底里渗出绝望来,所以有的时候我忍不住想着,齐越可真厉害,能救她……真是万幸。”
那你呢?
周莫言的心底默默出现了这个问题,可还是没有选择说出口,到底是各有各的命,有些人再怎么强求,或许这一生,都没有再被救赎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