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熙若挂断电话,胡乱地把手机扔到床尾,手机碰到床尾一侧立起的木质书架,嘭得一声滑落,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
她澄亮的双眸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眼皮微阖,困意汹涌袭来,心里却又掀起一番骇浪,两股波涛暗中较量,她在床上辗转一个多小时,终究睡不着。
黄昏的余光洒进了落地窗户里,她掀开薄被,起身换上一套黑色连衣裙,拿起柜子上的钥匙出门。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被高大茂密的香樟包绕的宁宅亮起了耀眼的灯光。
灯光虽耀眼,却并不温暖。
尖细的鞋跟踩在大理石阶梯上,噌噌作响。
站在门口的佣人向她鞠了个躬,她点点头,走进客厅。
客厅,三个人都齐齐端坐在沙发上,一脸的肃穆庄重。
“怎么,大家要这么盛情迎接我?我承受不起。”宁熙若往一侧的沙发上一靠,修长的双腿慵懒交叠,她抬手,拿起茶几上的茶盏自行倒了一杯,抿嘴喝了起来。
茶香蔓延,茶已浓,唇齿之间残留些许苦味,她端看手中的青花瓷茶盏细细打量,“上等大红袍,宁先生这样泡实在可惜。”
“宁熙若,昨晚的签约究竟怎么回事?到手的合约都能毁在你手里!”宁芷音的口气明显不善。
“估计是黄总眼光太高,我这号货色她看不上眼,还得劳烦宁经理亲自去一趟。”
“你什么意思?”一边坐着的郁秀萍蹙眉,眉眼里带着几分讥讽,“这么点小事你都做不好?”
“承蒙宁夫人抬举,这种事情,我没什么经验,的确做不好。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可是凭借这种本事进了宁家的,解决黄总,岂不是小菜一道?”
“你!”郁秀萍浑身气得发抖,脸色青一霎白一霎的。
宁熙若对她说的话充耳不闻,她兀自拿起沙发上的手包,准备离开。
突然,一直沉默的宁丞海挡住了她的去路,他沉着脸,开口道,“跟你妈妈道歉。”
宁熙若轻嗤,“宁先生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我只有一个妈妈,在我十岁的时候,心肌梗塞死了。”
她清亮的眼眸直直地迎上宁丞海的,无所畏惧。
宁丞海大手一挥,一扇耳光落在宁熙若的脸上。
客厅里的佣人看到这一幕惊呆了,一手捂住嘴巴,大气不敢出,客厅里的气氛紧张了几分。
宁熙若直直地站在那里,她伸手摸了摸脸蛋上的痕,“宁先生打也打了,是不是也该消气了?”
她绕开宁丞海,踩着高跟鞋笔直地走向门口,“宁先生,下次下手别这么狠,虽然我不干那种事情,我也还是要靠这张脸吃饭的。”
宁熙若走了,客厅里的温度又冷了几分。
“你看你纵的女儿,这都无法无天了。黄总的合约签不下来,我们的项目就没有资金支持,亏损的是十几个亿。”
宁丞海没有说话,他看了看自己纹路遍布的粗粝手掌,掌心还有点红。
宁熙若从宁宅里出来,夜晚的风有点凉,吹过红肿的脸颊,没有痛感。
为什么感觉不到痛?
她的心,在十岁那一年,在自己趴在妈妈的白色床单上,孤零零地看着妈妈不甘地阖上双眼的时候,已经死了。
为什么没有泪?
她的泪,在妈妈入墓的大雨清晨,她和姨妈两人撑着一把黑色大伞,混在瓢泼大雨里的时候,流干了。
她双手环禁双臂,企图留住体内点点的温暖。
已经入秋了,夜晚风更甚。
她沿着落叶铺满的绿荫道行走,正巧路口尽头有个红绿灯,她左喵喵,右看看,发现没有车,于是抬脚穿过马路。
“呲——”一声急刹车划破了宁静的夜,高大的榕树又抖下几片黄叶。
坐在车后座的男人徐徐睁开双眼,深邃幽黑的瞳眸四处逡巡,淡淡地开口,“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