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烟滚滚,悄无声息弥漫在两人之间,隔着一层迷蒙的雾,宁宁看见他近在咫尺的双眸。
那双眼睛里的冷意与杀气全然褪去,浓郁情意如同晕开的墨汁,自他眼底不断生长,荡漾出撩人心弦的水色。
她还瞥见裴寂眼尾的红。
对于这种事情,他从前一无所知,如今理应比她更加生涩懵懂。
宁宁被甜得发懵,稚拙地探出舌尖,给予回应。
他没料到这个动作,与之相触碰时,浑身的温度兀地升高。
要是突然有谁推门进来……那就完蛋了。
她的心砰砰直跳,被吻得没了力气,连主动停下都做不到。
绵热的呼吸如丝线般紧密交缠。
裴寂力道逐渐加深,仿佛掌握到了规律,不甚熟练地拂掠与下压,所过之处又甜又痒,尽是奶香。
有时她被那双眸子看得害羞,匆匆移开视线,他的手便挑起宁宁下巴,让她的整道视线被迫往上,对上他的目光。
太过分了。
她迷迷糊糊地想,现在就成了这副模样,那以后——
以后岂不是变本加厉。
这个吻来得毫无征兆,结束得也猝不及防。
到后来宁宁脑袋晕晕乎乎,只记得他移开了唇瓣,脸庞仍然停留在很近的地方,垂眸看着她,眼神认真又无辜。
明明不久之前还像狼一样。
然后裴寂轻轻喘着气,话语都变成低哑的气音,像是有些紧张地问她:“这样……可以吗?”
宁宁试图恶狠狠地瞪他。
技术一塌糊涂!差点把她亲到缺氧!居然还强行抬她下巴,她害羞看看别的地方怎么了嘛!
上述台词,她一句也没说出来。
宁宁怂到不行,低头摸摸鼻尖:“还,还成——我们继续做饭吧。”
可恶,她好没出息。
宁宁咬着牙想,权当保护裴寂小同学的自尊心,她大人有大量,不做计较。
总有一天,她会打败裴寂,得到主动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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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寂的手艺好到超乎想象,半个时辰之后,琳琅满目一桌大餐就尽数被盛上。
宁宁同他刚离开厨房,就见桌前的众人团团围坐,一边叽里呱啦地满嘴跑马,一边打量着桌上的某样东西。
见到两人身影,那道被围住的黑影倏然一晃,自所有人识海中,响起一道呜咽的中年男音。
“裴小寂!你终于出来了!知道我等得有多辛苦吗呜呜呜!这群人都在欺负我,我被摸来摸去,已经不清白了!”
承影拼命抖动身体:“他们还用神识逗我玩,一戳一戳,我脏了我脏了!”
裴寂应得无奈:“是你说,不愿在厨房里闻见油烟气。”
他说着伸手将其拿起,阳光勾勒出它的模样,赫然是把通体漆黑、尚未出鞘的长剑。
承影心里苦巴巴。
当初天雷来临,它本以为自己小命不保,大不了跟那什么地狱道同归于尽,不成想非但没死掉,还被巨力推出裴寂识海,变回它原本的模样。
不是想象中风流倜傥的风月俏公子,而是一把黑漆漆的剑。
托那道电光的福,它还想起了一点儿丢失的记忆,那应该是许多许多年前,它和曾经的主人一路打怪升级,拽得不行。
行吧,就算是剑,它也是把狂霸炫酷拽的剑,剑生值了。
——所以你们这帮臭小子臭丫头,不要拿神识在它身上戳戳戳啊!就算是剑也会害羞的好不好!
承影化身委屈小媳妇样,不停向裴寂诉苦。
戳得最凶的罪魁祸首郑薇绮看着满桌菜式,感动得神志不清,好似地里黄的小白菜:“还记得曾经几年,我们几个穷到煮雪水的时候,往锅里加了几个地瓜和野菜……”
孟诀噙了浅笑应和她:“我在山下特意买了鸡鸭鱼。”
“买是买来了。”
天羡子呵呵一笑:“结果谁都不会做饭,鸡鸭鱼的内脏全没挖,那味道,简直不敢相信。”
郑薇绮义正辞严:“明明是师尊你直接把整只鸡丢进锅里,毛都没拔!最后还逼迫我用万剑诀刮鱼鳞、拿爱剑串烤鸡,剑气和鸡毛乱飞,差点把厨房炸了!”
林浔听得瑟瑟发抖,不敢想象曾经的师门究竟是番怎样的景象。
贺知洲迫不及待地搓手嘿嘿笑,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叫花鸡:“好香好香!嘿嘿嘿,小鸡是我们最好吃的朋友!”
这位师兄也不正常!
小白龙面带惊恐,喝了口热茶压惊,唯恐哪天贺知洲拿了小刀靠近他,来一句“小龙是我们最好吃的师弟”。
太恐怖了!他觉得贺师兄做得出来!
“人间美味啊裴寂!”
天羡子吞下一口羊肉萝卜汤,浓郁肉香里带了点辣,把沉睡已久的味蕾轰地炸开:“这香气,这味道,我乖徒的这双手,就应该被好好珍藏起来!”
“的确不错。”
孟诀仍是微笑,用最平和的语气说出最炸裂的台词:“师尊,不如将裴师弟囚禁起来,我们便一辈子不愁吃喝。”
说出了非常吓人的话!
林浔拿着筷子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对了宁宁,我听孟师兄说,你向他打听过神识入体之事?”
郑薇绮心满意足咬了一大口叫花鸡,被软糯入味的绝妙口感取悦得勾了唇,待她将一块鸡肉吞入腹中,又忿忿道:“孟诀也真是,什么东西都给你教……那种事儿千万别随便对人做,知道吗?”
宁宁正在扒饭,闻言一愣,呆呆望着郑师姐看。
“神识入体?就是将自己的神识探入他人的经脉和识海,从而提升修为、修复创口?”
贺知洲做出一副“哦哦哦我都懂”的模样,哼哼笑了几声:“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神交’吗?”
宁宁:……
宁宁一口饭噎在喉咙里,感觉有股热气从后背涌上来。
好在郑薇绮迅速接话,瞥了他一眼:“什么神不神的?不正经。”
心情大起大落好像在坐过山车,宁宁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对啊!就是啊!那绝对只是很正常的疗伤手段,也只有贺知洲会胡乱给它下定义。
她和裴寂到目前为止特别特别清白,嗯没错,就是这样。
她心安理得地自我安慰,不成想在下一刻,就听郑薇绮正气凛然地振声道:“那分明就是双修入门嘛!”
宁宁:……
宁宁大脑宕机,呆立当场。
双——修——
双修不都是,男男女女,不着寸缕,这样那样,不可描述吗!这个词还不如“神交”呢!
“这有什么差别?”
贺知洲同她有来有回地搭腔:“反正都是一个意思——诶,宁宁,你没把这招用在别人身上吧?”
宁宁大脑快要爆炸。
整具身体仿佛盛满了沸腾的热水,咕噜噜冒着小泡泡,她一时间慌乱不堪,只想找个什么东西把自己裹起来。
她用过吗?她没用过吗?不对不对,这个稀奇古怪的法子,似乎是裴寂先行用在她身上的吧?
视线悄悄往身旁挪,无声无息落在裴寂脸上。
他也在看她,微张了唇欲言又止,像是要解释,却又碍于其他人的存在无法开口。
哦,他的耳朵也红得厉害,一直蔓延到白玉般的颈间。
宁宁收回视线,努力挤出一个干笑:“当然没有啊。”
“那就好。”
贺知洲来了兴趣,滔滔不绝地科普:“我听说那是非常亲密的两人才会做的事儿,话本子里,男女主就是靠这样来——咳,就,大家都懂的,稍不留神就擦枪走火了,好刺激的。”
不,她不想懂。
宁宁握着筷子的手越来越紧,脑子里也越来越懵,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贺知洲住口!!!
她说不出话,抿了唇低着脑袋,猝不及防间,忽然察觉手指上覆了层软绵绵的力道。
低头看去,才发现原来是裴寂把手伸到桌下,悄悄勾了勾她的指尖。
这虽然是个安慰的动作,可一旦出现在此时此刻的情景下……
果然更叫人害羞了。
宁宁觉得自己脸上像在被火烧。
偏偏天羡子还在呵呵傻笑:“哎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不要讲这个话题了,听得我怪害羞的。”
这是个爱剑如爱老婆的正统剑修,一辈子估计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
不过最害羞的并不是他。
“那个,”宁宁在这地方坐不下去,不想让其他人见到自己脸上可疑的红痕,匆匆站起身来,“我去看看,厨房里还有没有遗漏的糕点。”
她走得匆忙,来到厨房时,浑身的热气仍没有褪下,于是盛了一捧凉水,拍在脸上。
裴寂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这种法子?她还以为是什么正经的疗伤手段,从那么早的时候,就稀里糊涂用在他身上,还问他……
还问他舒不舒服。
现在想来,简直暧昧得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