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玕双手离开了桌面,朝她拜了一拜,将粉色的衣袖稍稍往上撩了一撩,态度是十分的恭顺。
女子站在那里见着眼前的此番情景,如同五雷轰顶。
他……他这是……
穿了女装?
苏玕一身宫服,原本高竖的头发用一根发钗随意地挽着。他长袖加身,远黛淡描,双唇一点朱红醒目,面上更是扑了些粉红色。苏令明原本就生得清秀,如今化了当下最为流行的桃花妆面,远远一望,如若不是骨架突出,只当是哪位绰约动人的千金小姐。
鬓角有几缕青丝垂落,更为他添了几分妩媚之色。
如此一看,当下这般迫切的情形之下,华枝竟有些想笑。
苏玕仄眉,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双目又朝桌案上一瞥。
华枝立马会意,双眸望去,只见他方脱手的妆奁之下,有一角露出的白纸。
她上前,斜斜靠于案边,朝众人挥了挥衣袖。
“我乏了,你们退下罢。”
众人颔首,乖巧低声,“是。”
苏令明也连忙沉了沉身子。
见状,华枝忍不住抬了抬袖子捂住嘴,这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临走前,对方又极其幽怨地剜了她一眼。苏玕毕竟是男子,在一群宫娥之中,身形佼佼出众,于是不得不将身子低到了极限,亦是因为心虚而将面容垂下。
华枝终是不忍见他这般难受,赶紧叫他们一行宫人退散了。
瑶月扶着她,在床边坐下。她手里攥着方才从妆奁下方取来的密信,叫瑶月将火盆添了些炭火,又让她将窗门掩上。
而后才放下心来,两手将信件打开。
是苏令明的字。
密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数语,却让人看了忍不住心头一颤。
——大婚当日,祁王逼宫。
她提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将纸条扔进炭火里。
眼睁睁见其像先前阮庭给她的那封信一样化为灰烬,她这才放心扶着桌角,重新坐回梳妆台前。
“小姐,”瑶月将窗户关上,折回来,见她面色发白,“……您这是怎么了?”
面色怎么这般差劲。
“您是受凉生病了吗?奴婢去为您请太医。”
“不必。”
不等对方说完,华枝便按住了她的手。她瞧着瑶月的面容,眼前却是那八个触目惊心的大字。
大婚当日,祁王逼宫。
如今离大婚……
她确认道:“如今几日了?”
瑶月一顿,低头道:“十五了。”
十五。
“那还有十五日,便要新年了。”
新年一过,冬天将去,春日也便要到了,她暗暗想到。
小丫头一怔,这才应和道:“是啊,要过年了。”
她只顾着忙着自家主子的婚事,却竟然忘记了春节。
瑶月转过头,看着窗外絮絮飘起的飞雪,原本未识得几个大字的她忽地想起一句俗语来。
——瑞雪兆丰年。
便不由得情不自禁地喃喃:“明年定是一个丰收的好年。”
闻声,华枝一怔,思绪不由得一下子飘远了。她仿佛见了萧欤穿着金光粼粼的甲胄,率着万千铁骑踏入朱红色的宫门,在一片辞旧迎新的气氛中登上九阶皇位。
一想到这里,她不禁紧张地将瑶月的手攥了攥。窗外飞雪还在飘着,今年的雨水多,飞雪也多。莹白的雪片落于地,在宫阶上缓缓铺展,没多久就覆了厚厚的一层。
瑞雪兆丰年,春风迎新岁。
华枝想,明年定是分外祥瑞、太平、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