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孟阳好笑地摇摇头:“你这话要是被林茵听到,回去得跪键盘。”
周森啧了一声:“当然啦,在我眼中,我老婆肯定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许孟阳轻笑了一声,手中的咖啡杯送到唇边,正要喝时,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动作一滞,终于抬头正儿八经看向桌对面的男人,微微蹙起眉头问:“你还没说你刚刚在电梯里遇到的是谁呢?”
周森道:“夏昕,我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你和她熟吗?”
许孟阳的手微微一抖,热烫的咖啡溅落两滴在手上。
周森没注意到他失控的小动作,又自顾自替他回答:“你就高三跟林茵一个班吧,估计你这性格,跟人女孩子也不怎么熟。”
许孟阳放下咖啡杯,含含糊糊嗯了一声,不动声色抽出一张纸巾将手上的咖啡擦掉。
周森继续道:“她刚来楼下上班,你们怎么说都是老同学,也算是缘分,有空去叙叙旧。”
许孟阳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烟,漫不经心道:“你都说了我和人不熟,叙什么旧?”
周森笑说:“叙叙不就熟了。”
许孟阳笑:“是不是已婚人士,都热衷当媒婆?”
周森道:“我这不是关心你么?这么多年,我追到了林茵结了婚,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我是不忍心看着你天天就知道工作。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就真没点需求?”
“谢谢啊!”许孟阳道,“你和林茵好好过日子就行,别瞎操心我的事。”
说罢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干吗去呢?”
许孟阳扬扬手中的烟盒:“去厕所抽根烟。”
周森咦了一声:“不是戒了么?怎么大早上又抽上了?”
许孟阳笑笑没说话,越过他出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 许男主不霸道总裁啊,各种意义上的,但肯定也不是小白兔。
第五章
关于两人曾经的关系,夏昕和许孟阳都对自己最亲近的朋友说了谎。
有关年少青春,似乎天生伴随着“美好”二字。然而事实上,并非每个人都是如此。至少对夏昕来说,她青春期大部分时光都只能用贫瘠苍白甚至面目可憎来形容。
要说她生活有多艰难,也不尽然。父母在她十岁离婚后,她跟着母亲夏胜南生活。夏胜南是个成功的职业女性,给予她的物质生活远比寻常孩子优渥。但一个女强人单身母亲的教育方式,也不出意外的,比大部分父母更加严厉苛刻。在她漫长的成长中,她几乎没见过夏胜南的和颜悦色,也从未得到过她任何赞许和表扬。
五年级那会儿,她在学校屡次三番受一个男孩欺凌,最后忍不住回家哭哭啼啼朝夏胜南告状。
然而对方却只是冷冷道:“怎么?难道你想让我去学校帮你把人打一顿吗?被人欺负了只会哭鼻子告状,这是无能懦弱的表现。这点事你自己都解决不了,你还想以后有什么出息?”
夏昕羞愧地止了哭,隔日去学校,男孩再来找茬,被她抡起椅子砸断他门牙。
也就是从这时开始,她一面努力想获得夏胜南的认可,一面对这种打压教育反感至极。于是渐渐变得乖张叛逆,哪怕始终成绩优异,但几乎没有人喜欢她。
当然,她也不在意别人喜不喜欢。
就这样跌跌撞撞横冲直撞进入了少女时代,因为没有可与之分享心事和秘密的朋友,她理所当然在某些方面迟钝而滞后。
以至于到了高二结束时,忽然发觉自己似乎情窦初开,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她没有任何兴奋欢喜,而是恼羞成怒。
这种带着愤怒的羞耻感,让她整个暑假的心情都不大美妙。加上上学期期末,她虽然考了全班第二,年级第六,比前次进步了两名,却依然没得到夏胜南半句夸赞,愈发让她这个假期过得煎熬。
在各种昂贵辅导班中挣扎了一个多月后,终于迎来了开学。
她特意把本来不长的头发,剪到了耳朵上方。开学当天,她顶着一头短发,风风火火杀回校园,抛开烦人的少女情思,雄心壮志开启高三生活。
然而这雄心壮志持续了没多久,就被手机忽然跳进来的一条短信打破。
是贺启明发来的:“你怎么把头发剪这么短了?我差点把你认成男生。”还打了个贱兮兮的笑脸。
这位贺启明同学,是年级里公认的一根草,正是夏昕情窦初开的对象,也是她整个暑假心情不佳的元凶。
两人是初中同学,高中隔壁班,相识已经五年,原本算不上多熟悉,只是比起其他同学,大概算得上稍稍好一点,至少是在路上遇到会打招呼,偶尔会发个信息的关系。
在过去很长的时间里,她并没有太注意贺启明——当然,她也没有注意过任何人。
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搞不懂,为什么人生中第一次喜欢上的是他。无非就是长得帅一点,打球好一点,性格热情开朗一点……总之,也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值得她动心。尤其是喜欢他的女生还不少,让她觉得自己看上这样一个人,简直就是件俗不可耐的事。
然而她也明白,所谓爱情就是这么毫无道理。
于是,她郁闷了,恼羞了。
现下看到这条信息,顿时把这些日子无处发泄的坏情绪全部迁怒到对方身上,誓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她没有回短信,而是抬头四顾,去寻找这根让她牙痒痒的草,并且很快看到那道熟悉的颀长背影。
夏昕眯起眼睛,迈开长腿,疾步上前,走到男生背后,拿下肩上的书包,狠狠朝他后脖颈砸去。
她的书包里装着几斤重的书,又是带着发泄的情绪,手上的力度半点没收着。
只听砰的一声,男生吃痛地闷哼一声,整个人被砸得朝前狠狠趔趄了两步,虽然没摔倒,但也好不容易才站稳。
他捂住脖颈转过头,惊愕地看向怒气冲冲的夏昕。
在看到对方的正脸时,夏昕手中准备再来一次的书包,蓦地僵在半空。
面前是一张清朗英俊的面孔,五官周正,眉眼狭长,那双正看着她的眸子,深邃漆黑。
可这哪里是贺启明!
饶是一贯我行我素乖张任性的女孩,这时也尴尬得恨不得当场遁逃。
“……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她讪讪放下高举在空中的书包。
十几岁的男生很少有几个宽容大度的,她已经做好了跟人干一架的准备。然而没想到的是,这位平白无故遭受无妄之灾的陌生男生,却只是不甚在意地摇摇头,然后放下捂着后脖颈的手,淡声道:“没事。”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又转身继续往前走。
那是夏昕和许孟阳的第一次见面,源于一个认错人的乌龙,仿佛也注定了两人日后的误解和错过。
夏昕原本以为这个小插曲到此结束,哪知二十分钟后的早自习,姗姗来迟的班主任,领着一个男生进门,打断教室里低低的喧哗。
“同学们,早上好。”
正在背单词的夏昕,懒洋洋抬头,目光落在老班身旁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男生身上。
好巧不巧,正是不久前被自己一书包暗算的那位仁兄。
男生脸上没什么表情,除了瞧着好像没太睡醒,看不出其他异状,应该是没被那一书包砸出个好歹。夏昕稍稍安心。
老班笑盈盈道:“这是我们班这学期来的新同学,许孟阳,大家欢迎。”
一教室的崽子们配合地用力鼓掌。
老班笑着扫了眼教室,目光落在夏昕空荡荡的前座。
夏昕坐在靠窗那组的最后一排,前面的位子原本上学期坐着一个男生,但不知那位哥们儿是不是少儿多动症还未痊愈,自习课时总是有事没事晃椅子,被夏昕毫不留情狠踹两次后,骂骂咧咧,怒而搬离。
如今这位子是全班唯一一个空位。
夏昕乐得清静,现下看到老班的目光,顿觉不妙。
果不其然,老班伸手一指,和蔼可亲地朝身旁沉默不言的男生开口:“许孟阳同学,你就坐在那个位子吧。”
许孟阳点点头,从讲台上走下来。
走到空位旁时,他轻描淡写看了眼后排的夏昕,慢条斯理坐下。
待人坐定,夏昕皱眉望着前方男生,撇撇嘴想,不怪她刚才认错,实在是这个背影和贺启明太像。
她虽然不希望前面坐人,但这位子毕竟不属于她,所以对新来的插班生坐在这里也没什么意见。然而很快发现,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一个和贺启明相似的背影,这种感觉,实在是让她心情不大美妙。
她很想故技重施将人赶走,然而这位叫许孟阳的新同学又实在是让她找不到任何行凶作恶的借口。
也不知是因为初来乍到,还是性格使然,他总是很安静,几乎不会主动和人说话,进进出出也是独来独往。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个前后桌没有过任何交流。
总之,这看着实在是个安分守己的男生。哪怕她再蛮横不讲道理,也没办法无缘无故对他找茬。
夏昕没有朋友,自然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位插班生是何方人物。直到一个多月后,高三第一场月考成绩出来,许孟阳空降年级第一,她才隐约知道他的来历。
原来他是上一级的优等生,高三时因为家里有事休学一年。
当然,对夏昕来说,许孟阳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因为他的空降,她从班上的千年老二变成了第三,月考后放假回家,自然又遭到夏胜南一顿惨无人道的批判打击。
他们是寄宿制学校,好不容易等来两天月假,在家里受了一肚子气,让她大为光火。回校上课第一天,就将从夏胜南那儿受的气,毫无道理地转移到空降第一的前桌头上。
那天的晚自习很安静,前排的许孟阳在低头看书,挺直的背看似靠着夏昕课桌的前方边缘,但实际上还隔着几厘米的空隙。
然而这对作恶多端的夏昕来说已经足够。
她愤愤地望着那道与贺启明相似的背影,多重怨念聚集起来,促使她抬起脚,狠狠踹向他身下的椅脚。
砰的一声,炸开了一室的安静。
被吓了一跳的众人,齐齐朝这边看来。
身体狠狠一晃,椅子被踹歪的许孟阳,也转过头,皱眉不解地看向她。
夏昕冷着脸,恶声恶气道:“不要晃椅子,影响我学习。”
她等着对方愤而反驳,她便能理直气壮地和他大吵一架,逼他搬走。
不料,许孟阳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闪动了下,既没辩驳,也没发火,而是低声开口道:“对不起。”
说完,将椅子往前挪了一截,与她的桌子隔开了半尺还多的距离。
夏昕:“???”
她想起之前那位被她踹椅子的前桌,明明是他晃椅子在前,被她踹了之后,还不满地骂她“有病”。
而这位插班生,明显知道是自己故意冤枉他,却除了道歉,一个字都没反驳。
她觉得自己仿佛是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还有种欺人太甚的心虚。做惯了恶人的她,也难得生出了一丝羞愧感,想着自己实在是可耻,考不过人家,还把气发在别人头上。
思及此,她看了看前方依旧埋头看书的男生,一口气怒刷两张卷子。
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开始。
所以谁都没想到,他们后来会变得比任何人都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