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亲最爱的人,绞尽脑汁坏事做尽,算计了他尊敬的兄长,却告诉他,这一切都是为他而已。
为他扫平障碍,为他争取外公的财富,为他人生贴钻铺金。
他们从未问过他要不要,他却要为他们所谓的“好”背负枷锁。
他委屈吗?
委屈。
但他没有资格说委屈。
因为他的哥哥陆泽衍比他更无辜更委屈。
明明是个天之骄子,就因为他们莫须有的贪念臆想,因为他们的设计,被冠上了精神病的帽子,生生折磨了这么些年。
梁启简直不敢想象。
“对不起,哥,对不起……如果我早一点发现,如果我争气一点……”
亲手将自己的母亲关在家里,从D国到中国路上,梁启一直强撑着,直到现在。
嚎啕大哭着,想将他的愧疚委屈与崩溃发泄出来,他也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孩子而已!
看着眼前这个熟悉的孩子就这样没有了他熟悉的笑脸,陆泽衍的心五味杂陈。
他不傻,时清能想明白的事儿他也能。
真正跟莱恩接触的是他自己,当他有了怀疑,这事儿就等于没了遮掩,查起来轻而易举。
之所以不说不做,是因为他发现了时清的身影,他知道,时清也在为当年的真相苦苦追寻。
“您当年,为什么会怀疑泽衍哥哥有病?”
在梁启来见陆泽衍的同时,时清约见了梁秋,知道了大部分真相,但他还有很多事想不通。
梁夏跟梁辉两人再布局缜密,若没有梁秋助力,他们也开不了头。
与梁秋接触多次,时清能感觉到,梁秋对陆泽衍是有感情的,那为什么,一个母亲,会轻易将自己没有病的孩子送到精神病院,眼睁睁看着他受那样的苦?
梁秋刚从国外回来,她并不知道时清查到的那些真相,她满以为时清请她回来是为了庆祝陆泽衍病愈的,为此,她还特地精心打扮了一番,绰约的风姿尽显,春风拂面。
来之前,她满心只想着,因为生病,陆泽衍从来都与她不亲,现在病好了,是不是对她也会多些感情?
时清的问话让她的好心情瞬间消失,笑容僵硬在嘴角,她一点也不想想起那段过去。
不用想她都记得清晰,因为这件事她耿耿于怀了很多年,至今想起仍是戚戚。
“这孩子打小就冷情,跟我们不亲,六年前,他爸爸病重,我把他叫了回去……你相信吗?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可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去,直到化作一把骨灰,埋到墓里,他都没有一点伤心,一滴眼泪都没有……”梁秋说着,多年的委屈爆发,“那是他的爸爸呀!他怎么可以这么冷漠!这么无情!他甚至还叫我不要哭,我最爱的人长眠不起,他的儿子不伤心就算了,却连我哭都不允许?”
时清从未觉得梁秋的声音如此刺耳,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变得面目狰狞的女人,他觉得荒唐至极。
仅仅,仅仅是因为这样,她就把他的泽衍哥哥送到了魔鬼的手里?
再也坐不下去,时清不顾梁秋的情绪崩溃,起身直言,“抱歉梁阿姨,我想有句话我必须告诉您,陆泽衍没有病,从来都没有,也许该看心理医生的人不是他,是您。”
“这是位优秀的心理专家,希望可以帮您。”写下许森的电话推到梁秋面前,时清不顾梁秋的错愕,起身就走,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顿了顿,“他还不知道您回来,如果您还对他有一点感情,请先不要忙着联系他,谢谢。”
时清走得干脆利落,实则是怕会崩不住对梁秋爆发怒火。
时清到家时梁启已经没了踪影,若不是梁启跟他发了短信,光看专心做饭的陆泽衍一如往常地温柔,他怕是丝毫觉不出端倪。
这个……傻子!
若无其事地陪他做好饭,若无其事地吃,若无其事地收拾好屋子,若无其事地打开电视。
“今天梁启来找过你?”
时清突然捅破了窗户纸,陆泽衍再装不下去。
“嗯,他也挺可怜的。”
傻子!大傻子!
“嗯,是挺可怜。”
明明受罪的是自己,看着时清的心疼,陆泽衍竟莫名心虚。
“我……”
“你能跟我说说吗?从一开始讲起。”
陆泽衍难得犹豫,却也敌不过时清坚持。
“六年前我不是去过一次D国吗?那是我爸重病……”
从陆泽衍的口里说来,再大的委屈也只是淡淡几句,间或还要插几句并不好笑的调笑。
他说梁秋很爱陆安平,陆安平一走,她就丢了魂一样,很伤心,而自己的冷漠显得格格不入,周围人都说他太过冷情,他自己也这样觉得的。
他没有说,梁秋为了逼他哭,都做了什么。
他说梁秋是真的以为自己有病,他自己后来也相信了。
他没有说,从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正常,到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不正常,他经历了什么。
他说梁夏很爱梁启,为了除掉自己这个竞争对手,才做出这种事情,不过很遗憾,即便他疯了,戴安公爵依旧信任他,将大半遗产给了他,梁夏竹篮打水,估计要呕死去。
他没有说,戴安公爵的遗产他其实并不想要,那些明争暗斗他都看在眼里,他的病只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