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君知道自己的体温要比平常人热,冬天几乎就是个小火炉,也怀疑自己是感觉错了。或许别的人摸起来就是这样的?
正这样想着,一阵山风吹过,放在他肩上的手忽然挪到了他的脖颈上,接着薛开潮把另一只手也放上来,两手松松圈着他的脖子。倒也不算冷,舒君觉得自己还撑得住。
头顶上飘下一声轻轻的叹息,似乎有些隐忍。
舒君的身子却慢慢放松了。他这一天从早到晚都在紧张,也无处发泄,现在有人和他肌肤相贴,就好像被这么摸摸,当做暖炉取暖反而让他终于缓了过来。薛开潮双手一带,他就顺势趴在了对方怀里。
一阵叫不上名字的香气传到鼻端,舒君趴在他腿上,一手倒握那把窄刀,刀刃向下指着地面,想万一有人上来也来得及反应。另一手顿了顿还是圈上去,放在薛开潮大腿外侧保持自己的平衡。
两人的呼吸都慢慢变得轻缓,几乎快听不见了。
不知过了多久,薛开潮忽然拿开手,静静道:“来了。”
舒君立刻站起身,往外走了两步,站在台阶下面看。几个黑影急速在树梢起落,有一阵大概是落在地上疾跑,只听得见声音,有一阵跃上枝头,身影在硕大月亮的映照下纤毫毕现。
他身后薛开潮慢慢站起身,也上前两步:“是幽云他们。”
湖上的火已经灭了,湖心岛的灯光也差不多全都熄灭,只有大概是船坞位置还有火光。青麒麟远远的踏云而来,看着甚至比幽云她们还慢。
舒君多少放了心,在下面退开好不挡着薛开潮的视线,就见到幽云带着其他几个侍女在不远处停下走过来。她们明明也是厮杀了一场,但除了鬓发散乱,发钗摇摇欲坠,居然看不出多少狼狈。
几个侍女一起行礼,幽云禀报道:“湖上已经清理干净了,护军只剩一半了,正在由内向外的盘查,主君可以回去安歇了。”
舒君没往上看,也觉得气氛有些凝重。片刻后薛开潮慢慢走下来,他没表现出任何异状,幽云的面色就是一变,张嘴想要说话,最后还是忍住了。薛开潮道:“还是我退让的太多,叫人以为软弱可欺。这些护军……本不该死的。”
幽云走近了两步,低声道:“主君改了主意?”
薛开潮看了她一眼,道:“等你们收拾干净了,就回京吧,风云汇聚,我也不该置身事外。”
幽云应是,眼底深处似乎有灯盏亮起,恭敬的退下了。
来的时候仓促,下山的时候却不必着急,舒君提着刀和幽云她们一起,像只小鸡崽一样被提着急速跳跃而下,薛开潮却是骑着青麒麟走的。
回去后其他人都出去了,帮着护军筛查别院,幽云却留下带着舒君准备薛开潮的寝具,同时告诉他睡在这里要注意什么。除了睡相要好,夜里要警醒,还得多留心,要是主君有什么事,不用说出来也得赶紧办。要水要茶得起来。
“要是还有别的事……不要怕,听话就好。”
幽云说得隐晦。
舒君过了一阵才明白,顿时手脚也不知道怎样放。难道做刀也得伺候枕席吗?
想了想,竟觉得把薛开潮想成那种随心所欲,这种时候也不忘那点事的人,尤其凑合着连自己也可以,简直算是看低了。
于是舒君也就放下心来,铺好被褥后又给自己搬来了枕头。小榻其实也不算小,只是就放在薛开潮床帐外面,比那张大床矮,又窄。舒君身量还没长成,睡一个他绰绰有余。
安排好了,沐浴之后的薛开潮也进来了。
舒君多少看出他的性情,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面上总是平静的,好像并不会惊慌,也不会恼怒,根本不像是才被人刺杀未遂。沐浴过后的薛开潮穿着一件轻薄柔软的长衣,底下撒着裤脚赤着足走进来,坐在拢起的床帐中间,脸色被热水蒸出微微的红,神情看起来甚至还有些慵懒。
青麒麟已经在他的枕头上睡着了,薛开潮把它拿下来放在一旁,对拿出一个药箱的幽云道:“你去吧。”
幽云也不多说什么,忧虑的看了一眼舒君,告退离去了。
薛开潮指一指那个药箱:“拿回去。”
舒君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只好从命,把箱子放回原处。回过身的时候薛开潮已经上了床,正伸手从金钩上拿下床帐,对他道:“睡吧,太晚了。”
于是二人分头睡下。舒君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虽然躺下了,一时也睡不着。何况好像就在头顶的薛开潮的呼吸声,只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仰面朝天的躺着,睁着眼睛慢慢消化今天遭遇的事。
室内一时很寂静,点燃的助眠香清淡雅致,慢慢他就快睡着了,却听见头顶一声叹息,薛开潮从帐子里垂下一只手,对他道:“上来吧。”
舒君愣住了,急忙坐起身,却好像做贼心虚一样,把床帐揭开一个缝爬上去,绕过青麒麟睡觉的那块地方,在帐子里和薛开潮对上了眼神。
他揭开了被子示意他过来。
难不成真的是那个意思?舒君心中慌乱,一时手脚僵硬,但还是爬了过去,钻进被子里。
薛开潮几乎是立刻就翻身把他搂在了怀里。成年男子大出他一圈,就像把他罩在怀里一样。情势是暧昧,然而耳边一声放松的叹息,舒君就忽然明白过来,其实是薛开潮要用他取暖。
他不再紧张,试图伸展躯体,稍微一动却隔着那件薄薄寝衣在薛开潮腰侧摸到一圈绑带,立刻被冻住了。
薛开潮知道他摸到了,在他耳边轻松平常的说:“不止有人想杀我,还有人就差一步,就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