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容渐渐冷静了下来,他居高临下的望着女子疲惫的脸上挂着两道深浅不一的泪痕,心脏痛到几乎快要麻木。
在他的印象中,大嫂从来都是自信大方、举止得当,她的巾帼风采在众多仙门世家的女弟子中都是排得上号的。然而,这一刻,他面前的大嫂像极了风中残烛,好似随时都会熄灭。
动静有些大,女子怀里熟睡的婴儿被吵醒了,可他既没有哭,没有闹,滴溜着漆黑的眼珠子四处乱看。
撞上婴儿清澈的目光,万般心绪一瞬落了地,斯人已矣,追悔莫及,但老天爷终究是待他不薄,给了他弥补的机会。琮容沉下心来,一手去接婴儿,一手将大嫂扶了起来,郑重的承诺道:“大嫂放心,我会收他为徒,照顾他长大成人,拼尽毕生之力守护他百岁无忧。”
或许是因为悲伤太盛,女子显得十分虚弱,琮容搀扶着她站起来的时候,她脚下晃了两晃,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谢谢你,阿容。”像是怕被发现什么似的,女子不动声色的将手臂抽了回来,努力站直身子道:“我不能在此久留,孩子就交给你了。”
说罢,女子留恋的看了孩子一眼,强忍着不舍,转身离去。
将将离开小院百米之外,女子忽地喷出一口鲜血,支撑不住的倚靠在了树干上。女子强忍着痛楚,眸底闪过一丝森然的幽厉之光,方才对婴儿的眷恋和不舍竟是分毫不剩,“阿容,别怪大嫂,大嫂只是替你做了该做的事情。”
女子离开后,琮容与怀里的小家伙大眼瞪小眼,互相打量对方。琮容心中暗道:不哭不闹,倒是挺乖的。
琮容完全没有带孩子的经验,不知道该对襁褓里的婴儿做些什么,索性直接将他带上了床,一起补觉。
躺到床上,昨晚一宿没睡的琮容,此刻却毫无困意。他盯着床顶,耳畔回荡着女子方才的话语,幼时的记忆如洪水般涌上心头。
“他是谁呀?怎么一个人待在那儿?”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我以前好像没见过他。”
“你当然没见过他。他就是昨日上巳节,宗主和少宗主他们去缥缈阁赴曲水宴时,带回来的那个孩子。”
“哦,我听说了!他母亲带着他突然出现在曲水宴上,当着各大家主的面,说这孩子是少宗主几年前外出游历时,与她一夜.风.流之后,怀上的。”
二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并不算小,亭子里的小男孩将自己往柱子后面藏了藏。
“不得不说,他母亲可真是厉害,竟然敢在少宗主夫人眼皮子底下暗藏珠胎。”
“唉,少宗主也是倒霉,摊上这么一个女人。”
“谁说不是呢。仙门世家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而少宗主一直克己复礼、兢兢业业,这些年来,连个侧室都没有,偶尔放纵一次,竟然被人设计给缠上了。”
“放肆,朔方宗有哪条规矩,可以让你们在背后嚼人舌根!”一道洪亮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
二人当即噤了声,低眉垂首道:“小宗主。”
被称作小宗主的这位少年,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他大步走了过来,冷声道:“自己去戒律堂领罚。”
二人皆是一愣,想开口求饶,撞上少年冷冰冰的目光,只得认命道:“是,小宗主。”
说罢,灰溜溜的离开了。
不消片刻,周遭全然安静了下来。躲在柱子后面的小男孩以为人都走光了,偷偷探出了小脑袋。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小男孩大惊,跳着躲到了柱子的另一边。
“别害怕,我不会凶你的。”
小男孩听出了少年的声音,是方才帮他的人。
见小男孩没再躲开,只是定定地望着自己,少年再次开口道:“我叫琮睿。听他们说,你叫琮容?”
……
不知不觉间,一阵困意袭来,琮容裹挟着这些记忆碎片进入了梦中。
不知睡了多久,琮容在梦中清晰地听到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很近,仿佛就在耳畔。
琮容从梦魇中惊醒,感受到触手可及的地方一片温热的潮湿。琮容有种不祥的预感,蹭得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3章
琮容一把掀开被子,看到了一大滩水渍,还有温度。襁褓湿了大半,而那位罪魁祸首不仅不哭,反倒咯咯咯笑个不停。
琮容自认为脾气还算不错,这会儿竟隐隐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琮容迅速翻身下床,转身望着湿漉漉的被褥,完全不知该从何下手。
琮容深吸一口气,用两只手指去解襁褓的带子,打算先把罪魁祸首解救出来。
“这么狼狈很好笑吗?”琮容被他笑得心烦,忍不住质问了一句。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更嘹亮的笑声。
琮容从后揪住小家伙的衣领,将他从襁褓里拎了出来,长臂一伸,要拿多远有多远。
小家伙四蹄腾空,不仅完全不害怕,反而开心得手舞足蹈。
琮容盯着他湿透了的裤子,嫌弃的皱起了眉头。最终,伸长另一只手臂,用拇指和食指夹住腰边,用力往下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