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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盈袖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们说话,低头认真烫着碗筷,然后把水倒进旁边的小盆里,按铃叫来服务生,开始点菜。
    等菜上桌的时候,许应忽然又问了一句:“枝枝你今天是不是帮大橙子洗澡了?”
    苏盈袖因为上班时间的关系,向来都出门比较早,但许应起来就已经是八点,临出门去办公室之前他还特地叮嘱过苏盈枝这件事。
    苏盈枝闻言连忙啊一声,点点头,对苏盈袖道:“姐,大橙子洗澡可乖可乖了,就没有比它更乖的!我还录了视频,给你看啊!”
    说着她从自己的微博账号上翻出最新一条视频,递给苏盈袖看,“本来也没想拍的,结果它那么乖,我就拍下来放到网上了嘿嘿嘿。”
    视频里的大橙子正乖巧地蹲在洗手盆里,抬着脸,下巴和身上都是湿漉漉的,头顶几根被水打湿的呆毛竖起来,圆溜溜的眼睛跟着主人转,水流在它身上冲洗着泡沫,一点都不像别的小猫咪那样抗拒洗澡。
    就是话很多,一边洗要一边喵呜,家里人都习惯跟它搭话的,于是整个视频除了它乖乖洗澡一动不动之外,就是它和苏盈枝的对话:
    “大橙子,舒不舒服,这个水温可以吗?”
    “嗯——”还行还行。
    “哇,你看这水,多脏,你是不是又去爬柜顶啦?”
    “喵昂——”能不能快一点!
    “好啦好啦,洗完了,来擦水,去吹风喽。”
    “昂——喵呜呜——”
    大橙子吹毛用的吹风机是许应最近才买的,没什么噪音,加上苏盈枝用毛巾把它的头和耳朵裹住了,它听不到太多的噪音,倒也不害怕,老老实实地吹干毛,又梳顺了,就在阳台上打起盹来。
    阳光很好,苏盈枝还奖励了它一根猫条,吃得美滋滋的,猫生惬意。
    苏盈袖看着视频里圆滚滚又乖巧的一团,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一弯,就又是平日里那个温和的姐姐了。
    苏盈枝看她笑了,忍不住有些激动,艾玛,我姐可算笑了呜呜呜,这几天的气氛实在太压抑了!!!
    “您好,上一下菜,这是白切鸡,我们的白切鸡选用的是180天的清远鸡......这是北菇炒肥牛......”服务生开始上菜,事物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啫啫煲上桌后还发出“刺啦”声,盖子一掀,浓郁的酱香随之扑鼻而来。
    他们坐的位置就是餐厅的大堂,正值晚上饭点,周围都是食客,一边高谈阔论一边推杯换盏,左边这桌说着自己工作中的傻逼领导,右边那桌讨论着给小孩报哪个特长班比较好,总之热闹非凡。
    这么热闹的环境下,苏盈袖这桌就很难保持安静,少不得要说说话,苏盈枝说起一件事,“姐夫你记不记得之前我有个同学,她家买房子结果对方反悔,你帮他们要回过房子和违约金的?”
    许应点点头,她继续道:“我同学前天发信息问我,她表哥跟女朋友感情很好,但就是这姑娘小的时候发生过意外,留下癫痫病的后遗症,靠吃药控制,偶尔发作,家里就不同意他们结婚,怕拖累家庭和遗传给后代,而且觉得有这种病的人就不该结婚,但他们还是偷偷领证了,家里闹着要撤销结婚证,这能行?”
    许应摇摇头:“癫痫不是精神疾病,也不是婚姻法禁止结婚的疾病,领证的时候双方都是神智清醒的,从法律上来讲,他们的婚姻是有效的,所以不能撤销,至于这个病......让你姐说,我不太懂。”
    “癫痫分好几种,有一部分的确跟遗传因素有关,也有研究发现的确存在家庭聚集的现象,但其实遗传概率还是很低的。”苏盈袖解释道,“你同学表哥的女朋友这种情况,她是因为意外留下这种后遗症,说明她的父母应该是没有癫痫的,没有家族病史,遗传的概率就更低了,一般来说脑外伤诱发的癫痫,是不会影响下一代的发病率的。”
    “不过治疗癫痫的药物可能会对胎儿有影响,但患者又不能擅自停药,所以如果有备孕计划的话,要提前告知医生,让医生调整用药剂量。”
    话题一打开,先前还有些不上不下的气氛顿时就活跃起来,又恢复到平时熟悉的轻松舒适,这让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在心里松了口气。
    等这顿饭吃完,苏盈枝瞒着家里跟林修谈恋爱的事也就过去得差不多了。
    生活重新恢复正常,苏盈枝又回了刘外婆家,继续帮忙收拾屋子和打包行李,许应和林修因为外地的案子去了外地。
    刘外婆不知道这几天发生的事,还问苏盈枝:“是不是你姐那儿有什么事?”
    苏盈枝面色有些赧然,摇摇头说没有,又想了想,还是将整件事对外婆和盘托出。
    听说小孙女谈恋爱了,老太太愣了愣,随即有些犯嘀咕,“你姐多少年都不开窍,怎么你就这么快......谁家的孩子啊,你高中同学?”
    “呃......您见过的。”苏盈枝难得扭捏和不好意思起来。
    刘外婆觉得奇怪,又追问了一次,才知道原来是林修,“那可真的是见过的,我记得小伙子不错,他妈妈是不是也是医院的?”
    “是我姐的同事,妇科的护士长。”苏盈枝解释道。
    刘外婆对小姑娘谈恋爱这事不像苏盈袖那样难以接受,闻言点点头,“那挺好,知根知底的。”
    这就算是接受这件事了。
    老太太哦了声,又听她说苏盈袖是因为这件事才生了两天气的,原本和煦的笑脸顿时就收了起来,“枝枝,你这样做就不对了。”
    “这么大的事,你瞒着她,她得多伤心呐,你想过没有?”
    苏盈枝抿着嘴,“......我知道错了嘛,以后不会了。”
    老太太看着她低下头满脸懊丧地表情,伸手揉揉她的头发,“这才对嘛,你们是一起长大的姐妹,就该亲亲密密的,可不能因为各自有了小家就生分了。”
    苏盈枝连连点头,又靠过去抱着外婆,甜蜜蜜的道:“外婆,你说,以后等我和我姐都结婚了,不好住在一起了,就当邻居住对门怎么样啊?”
    外婆说这很好啊,她就暗戳戳开始准备打听她姐和许律师的打算了,等打听出来未来姐夫买的婚房价值千万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住对门当邻居什么的,还有机会吗呜呜呜:)
    这都是后话了,从儿子那里知道苏盈袖已经松口了的林护长那叫一个人逢喜事精神爽,见人就先三声笑,干起活来那叫一个劲头十足,搞得大家都很奇怪。
    尤其她现在比以前更大方了,特地请全科室喝奶茶,要知道妇产科所有人加起来可不少,而且还有一帮子学生,一杯奶茶动辄十几二十几块,要想点齐所有人的奶茶,没个小一千块根本不可能。
    已经出院回来上班的刘殷殷问道:“林护长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喜事啦,还是说买彩票中奖了?”
    林护长笑眯眯的,把一杯奶茶递给苏盈袖,“有喜事有喜事,我们家林修谈恋爱了。”
    “哟,真的啊?你家林修可不小了,该谈了,再不谈就晚了。”董护长闻言惊讶道,又问,“哪家姑娘,做什么工作的,是本地人么?”
    “啊这个......”林护长突然间就不好意思了,哎呀,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哦真是的。
    苏盈袖吸溜一口奶茶,看见林护长面上的尴尬,叹了口气,主动替她解围道:“是本地人,就是还在读书,林修想结婚的话还有得等。”
    大家听她插话,立刻看了过来,“真的假的,林修这是老牛吃嫩草了吧,啧啧啧,袖袖你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他女朋友是我家枝枝啊。”苏盈袖摊摊手,耸耸肩,满脸无奈。
    所有人:“......”卧槽!禽兽就是禽兽!居然连十八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
    好半晌杨乐乐才啧了声,“我现在顶佩服咱医院,内部消化职工就算了,还带内部消化职工家属的,牛批啊!”
    大家都忍不住笑起来,刚要继续调侃一下林护长和苏盈袖居然成为来亲家了,就见门外值班护士突然冲进来,“左医生,你的45床有出现呼吸困难了!”
    办公室里原本欢快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左云立刻扔下手里的奶茶,起身飞奔出去,其他人稍后也跟过去看情况。
    苏盈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心里一惊,左云管的45床,正好是韩晶的姐姐徐娜,最近她情况不太好,一直反反复复,全科室的人都知道,这时已经快到时候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眼皮狂跳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许律师:我小姨子拍马屁就这样瞎拍?写作业我不抄了:)
    枝枝:姐夫你怎么买的那么贵的房子,我想抄一下你的作业。
    许律师:首先,你要有一个愿意帮你付一半房款的爸爸……
    枝枝:……这作业我抄不起,告辞:)
    第102章
    “呼之不应, 准备抢救。”
    “不行不行,准备电除颤。”
    “抽个血气,快点。”
    “结果出来没有,我看看……哎呀, ii型的, 贝洛林用了没有……”
    午后的阳光很好, 直接照进病房的小阳台,有风吹过, 阳台上一盆绿萝的叶子轻轻抖动着, 病房里兵荒马乱,又渐渐平静下来。
    只有床边的监护仪器一下又一下发出有规律的提示音,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久病之人会有的淡淡怪味,苏盈袖站在门口, 看着经过抢救后情况略显平稳的徐娜。
    她躺在病床上, 已经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头发干枯稀疏,面容消瘦凹陷,大大的眼睛像两个青黑的窟窿, 手背上布满了瘀斑和针孔, 青筋在枯黄的皮肤底下像一条条匍匐的小蛇, 在吞噬着她最后的生命。
    左云又一次下了告病危,通知家属到场。
    又道:“袖袖,你是不是有韩晶的私人联系方式,通知她一下吧,这次够呛。”
    苏盈袖愣了一下,想到刚才抢救的场面,叹口气, 起身走出办公室,给韩晶去了电话,问她有没有空过来一趟。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再开口,韩晶的声音充满无奈的哽咽,“……是不是、已经……已经到日子了?”
    “这次情况不太好,而且我看她病历,癌细胞已经全身转移,距离上一次抢救只过了不到十天,间隔越来越短,病情越来越重,所以……”苏盈袖没有隐瞒徐娜的病情,但也没有说到最后。
    然而对于已经知道患者病情的家属来说,只要这几句话就已经足够了。
    她会越来越难受,越来越虚弱,最终沉睡不醒。韩晶想明白这一点,差点就哭出来,苏盈袖听到了她的抽泣声,刚想安慰,就听见她的声音重新变得冷静下来:
    “我现在在沪市参加电影的路演,等结束了马上就回去。”
    苏盈袖嗯了声,“已经通知你的家人了,你最好也回来看看她吧。”
    “……谢谢袖袖姐。”她哑着嗓子跟苏盈袖道谢,匆匆挂了电话,挂断电话之前,苏盈袖好像听见那边有工作人员叫她上台。
    她忍不住又叹口气,所有人都羡慕她功成名就站在娱乐圈的镁光灯下,看起来荣耀非凡,却没人想过她的诸般无奈。
    回到办公室,苏盈袖告诉左云这个消息,然后就听说徐娜的家属来了。
    苏盈袖在家属中见到了涂川,他牵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眉眼和他有几分神似,想来应该是徐娜和涂山的那个孩子了。
    “嫂子。”涂川这样叫她。
    苏盈袖点点头,伸手摸摸小孩细软的头发,“这是你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康康,健康的康。”涂川笑了一下,笑容很淡,没有到达眼底,“康康,叫婶婶。”
    “婶婶好。”小孩子怀里抱着一个旧的布娃娃,乖巧地叫人,声音有些小,怯生生地问她,“婶婶,你是医生吗?”
    “是啊。”苏盈袖点点头,看一眼正在听左云交代病情的徐家人。
    然后听见小朋友问她:“那……婶婶,我妈妈是要死掉了吗?我以后连妈妈也没有了吗?”
    苏盈袖一愣,随即眼睛一酸,眼泪差点就掉出来,又被她硬是逼了回去,然后很勉强地朝她笑了一下,“妈妈要去做星星了,你不高兴吗?”
    孩子诚实的摇头,“不高兴,我见不到她了。”
    “可是她会一直看着你。”苏盈袖地手掌按在小朋友地头顶上,努力柔和着声音,“她和爸爸一样,都在天上等你,等你有一天,和他们天上见。”
    可能是早就被家里人做过心理建设,又或者还太小,不明白死亡的含义,看啊高亢没有表现出过多的难过,只点点头,抱着布娃娃,有些茫然无措。
    苏盈袖心一软,好像看到了在父亲葬礼上懵懵懂懂的苏盈枝,忍不住伸手将他抱了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声道:“别怕,长大就好了。”
    涂川听见她这句话,不由得一愣,随即想起她的身世,有些了然,或许这就是物伤其类。
    下班时许应来接她,听说徐娜今天上抢救了,他也过去探望,看着病床上被病魔折磨到已经脱了形的人,尽管这几个月来没少来探望,但还是忍不住惊讶和心悸。
    这已经是强弩之末,弥留之际了呀。
    他叹口气,退出病房返回办公室,发现韩晶已经来了,他化着浓妆,眼底的疲惫遮挡不去,还穿着隆重的礼裙,看样子是从工作场合直接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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