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弟弟没回来,妈妈领了个衣着鲜亮的漂亮阿姨进了家门。
当晚陈橙就坐上了一辆轿车。黑色的轿车被山镇土路的湿泥扬尘糊了满身,陈橙扒着车门不肯上车,手心沾满了故乡的土。
妈妈哭着打了她一巴掌,她疼得收回了被打红的手,泪眼婆娑地看着妈妈,妈妈哭得比她还厉害,嘴里一直念叨着让她乖,听话,让她忘记这里,开开心心去享福。
陈诚不知道妈妈说的享福,是丰衣足食的地下室,还是一直笑着让她浑身都疼的叔叔。
陈橙想问问妈妈,但是再也联系不上她。
直到姐姐们救了她,带她来到新家,她才懵懵懂懂地明白,什么样的生活才应该是妈妈口中的幸福。
躺在陈橙身边的寂听,看她说起这些事时,平静得就像是在转述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故事,只有在说到妈妈和弟弟时,才忍不住哽咽抽泣。
寂听一言不发,等小姑娘说累了,就轻轻拍着她,哄她午睡。
等陈橙睡着,寂听估摸着时间,猜想桑絮也快到了。于是她起身出去,关好卧室门后先去洗了把脸,才走到客厅沙发落座,等着桑絮。
桑絮打开门时,只见寂听一人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便问小橙子。
“一直在等你,我刚看她困得可怜,撵卧室睡去了。”寂听从沙发上起身,伸手拿过一旁的软枕,边拍边走到餐桌,把软枕放在凳子靠背前,“祖宗,你赶紧过来坐着,好好歇一歇,我去把饭菜端来。小橙子怕你来得迟,饭菜都提前给你留微波炉温着了。”
桑絮应声,先去卧室看了陈橙,这才来到餐桌吃午饭。
寂听看她吃饭永远慢条斯理,进量一如既往地少,于是打趣,“我干儿子在你肚子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茁壮成长?”
桑絮早上用寂听的身份信息去挂号孕检,她人还没出医院,寂听的手机就收到了消息。
五周大,非婚生子。
至于孩子他爹是谁,寂听不用猜也知道,除了跟桑絮演了许多年虐恋情深的小竹马,根本没别人的可能。
但寂听在看到短信的刹那,脑子还是“嗡”地实实在在炸了一下子。
昨天才从周长柏的眼皮子底下救了人,今天又扎扎实实地绿了这禽兽一把,顺带还打算让他好吃好穿地给别人养几个月的儿子
闺蜜太出息,寂听也担惊受怕。
“小崽子特别好,让我谢谢他干妈。”桑絮笑得毫无压力。
“那就行了,你赶紧吃饭。”寂听摸了摸桑絮平坦如旧的小腹,“别饿着我干儿子。”
桑絮笑出声,破天荒地吃了一整碗饭,然后就开开心心去阳台打电话。寂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这是要去通知孩子的亲生爹了。
*
陈橙没有任何有效的身份证件,在桑絮和寂听最终决定让陈橙去江城生活一阵子的时候,计划就被卡在了车票、飞机票的问题上。寂听说要租车走高速,但两地距离太远了,桑絮不同意她一个人开车又带孩子,不安全系数太高。
但没有陈橙的身份证件,租车就是唯一的办法。
“我和你一起,轮番开车总比你一个人要好。”桑絮决定。
寂听瞪她一眼,“能不能有点孕妇的自觉?”
“才一个多月,能有什么事。”
寂听看看她不见变化的小腹,换了个理由,“周长柏这几天没动静,你以为她就真忘记这回事了?你就安安心心当你的幌子,别想出什么馊主意。”
桑絮欲言又止。
“我带她坐飞机回去,我有办法。”寂听肯定道。
有办法,能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找江阔想办法。
等桑絮走了,寂听还站阳台上犹豫踟蹰,想怎么说才能让江阔心甘情愿“徇私枉法”,给黑户陈橙办个身份证。
电话打通,两声就被接起来。
“还知道给我打电话?”江阔语气不善。
他被郭局和省厅的人拖着走不了,偏又没什么实质性的事做,大把时间能抓心挠肝地想寂听。
寂听厚着脸皮笑嘻嘻,“哥哥,我这两天事有点多。”
“嗯。”江阔也不问,等她一一交代。
寂听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清楚明白,“就是这样,但周长柏在南安势大,我朋友没有确切证据,小橙子在检查的时候我也问医生了,她身上什么也没有留下。这事已经算是打草惊蛇了,我们不能继续让她在南安待着,太不安全了,而且除我之外,也没人能带她。所以我必须带她回江城,可她买不了机票。”
江阔哪里能想到,寂听不过去了南安两叁日,就碰上这么一大摊子事,听得叫他心惊。
小孩是必须要带回来的,寂听也必须全须全尾地回他跟前。
“临时身份证明天给你寄过去,身份信息一确认我就给你俩订最早回来的票,当天我会去接你们,别担心。”
他太干脆,寂听倒愣了下,“我以为你会找杨良弄。”
“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
在圈子里这么多年,江阔见过各式各样的政客和富商,拿外头一说都是鼎鼎有名的人物,网络媒体随便一搜也全是美名扬。但实际上,这些人能爬到这些个高位,其中少不了手脏的、心脏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们都看得明白,也都默契不做声,各管各的,各获利各的,就算最后有人事情败露又或是是谁得罪了人被搞下去,那些应该被公布于众的真相多数情况下也不会让该知晓的众人知晓。
社会就是这么个社会,道理也就是这些个道理。
江阔不认同,但他能改变的太少。
即使他从没想过明哲保身,即使他一直努力守护他的信仰。
“安心回来吧,剩下的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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