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时辰,去登高的人快要回程了,刚好又有安皇后身边的人到淑妃这里来赐下重阳节礼。秦婉婉怕皇帝回来要来探望淑妃,又怕安皇后的人到太子帐中赐礼时没有人照应着,于是起身告辞。
“姐姐与淑妃娘娘还聊得挺高兴的啊。”竹翡与她初入宫时也已经大不一样了,她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贵在忠心又机灵,婉婉也将她当成妹妹看待。平时若是太子殿下不在时,婉婉便与竹翡形影不离。
秦婉婉和竹翡一前一后往太子营帐走:“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今日到觉得,淑妃娘娘好像并不是外面传言的那样。”
今日第一次这样相处起来,淑妃给秦婉婉的感觉,反而有些一见如故?也许是后宫中人妒忌淑妃恩宠,故意抹黑她呢?秦婉婉心想。
“秦姐姐,请留步!”走到半路,后面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小宫女,似乎是一路小跑着追上来的。
婉婉和竹翡停下脚步来,问她:“你,找我?”
“姐姐,我是淑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小红。姐姐走了没多久,淑妃娘娘看见皇后娘娘的节礼才想起来,她本也给太子殿下和秦姐姐准备了一点节礼的,姑娘一时走得急,娘娘竟也忘了。还劳烦姐姐派个人,跟我回去取一趟?”
淑妃要赐节礼,即便是她走时忘了拿,也可以着人送来,怎么反而叫人折返回去拿?秦婉婉心生疑窦,可是若直接这样问她又有些失礼......见着小红面生,她便转了一个弯,委婉地问道:“哦?那我自己亲自回去一趟吧。怎么我方才在淑妃娘娘帐中,好像没看见你?新来的?”
小红面上镇定自若,笑道:“我可是淑妃娘娘跟前伺候的老人了,从前也是宫中的绣娘,合了娘娘眼缘,淑妃娘娘方才把我调入长春宫。可能方才我未曾进到帐中伺候,故而姐姐没有留意。”
见秦婉婉仍有些不相信,小红继续说道:“怎么好劳烦姑娘亲自跑一趟呢,淑妃娘娘怕耽误了姑娘回营去,招待皇后娘娘宫中来送节礼的人,又怕着人亲自送过来的话,等同于在明面上与皇后娘娘分庭抗礼,因此便只叫姐姐着人去取了来,聊表心意,也免得大张旗鼓了。”
照小红这么说,倒是淑妃娘娘思虑周全。她才刚刚从淑妃那出来,若是小红所言是真的,不叫人过去反倒显得她小人之心了。于是秦婉婉对竹翡道:“既然是这样,你便同小红去吧,记得早些回来。”
“是。”竹翡福了福身。
秦婉婉转身回营帐,只见一路上内务府的人也都在给各个营帐里的宫人们分发重阳节赐下来的赏钱和茱萸囊,人手一份,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到了营帐门口,果然看见皇后身边的宫女正在帐外等候。
“秦姑娘回来了。这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赐下来的节礼,给太子殿下的,也有给姑娘的。”那宫女态度十分恭敬。
“让嬷嬷久等了。”秦婉婉躬身致谢,又故意对立在门口值岗的两个小侍卫说道:“你们怎么能让嬷嬷在营帐外等着呢,也不知道让嬷嬷进去稍等,真是没规矩。”
“无妨,既然节礼送到了,那我们就告辞了。”大宫女躬身退下,临走前还看了一眼门哨上的这两个小侍卫。
“嬷嬷走好,那我就不送了。”秦婉婉对她们虚行了一礼,见她们走远了,方才问门口的两个小侍卫:“方才,没让她们进到营帐中吧?”
“姑娘放心,她们一直在帐外等候。”虽然这次秋迩由禁军负责戍卫,但驻守太子营帐的侍卫,是竹青特意安排的东宫府兵。
“那就好。”
那边,竹翡跟着小红一路朝淑妃的营帐走过去,只觉得越走越僻静,似乎并不是去往淑妃处的路,竹翡瞬间起了疑心:“这好像不是去淑妃娘娘帐中的路吧?你要把我带去哪里?!”
“淑妃娘娘准备的节礼并不在她营中之中。”这小红也知道竹翡起了疑心,她言语中虽然还在极力安抚,但是手已经偷偷伸入了自己袖中。
“我突然想起来有些急事,怕是来不及取了,要不我过一会儿再来吧!”竹翡转身就准备跑,可是没等到反应过来,周边藏着的两个大汉已经拦住了她的去路。那个叫小红的宫女,从袖中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帕子,直接捂住了竹翡的口鼻。
竹翡到底是个年岁未足的小姑娘,她的口鼻被捂住,呼喊不出,力气又没有小红那么大,挣脱不了,不一会儿功夫,便被这帕子上沾染的蒙汗药迷晕了过去。
今日安排在周围巡逻的侍卫都是魏力勤的心腹,不知谁喊了一声:“兄弟们,快晌午了,副统领让我们都去领端午节的赏钱啦”,于是大家一哄而散,便都被撤走了。
且说今日,婉婉从淑妃那离开后,淑妃身边的宫女小青,一边清点着皇后赐下来的节礼,一边嘟囔了一句:“今年重阳节皇后娘娘格外大方,此次随行来秋迩的宫女太监,各个都得了上赐的茱萸囊和赏钱。”
“你说什么?今年的节礼各个都有?”淑妃狐疑地问。
重阳节虽然隆重,但其实算不得特别重大的节日,往年也并没有重阳节的时候大赏的先例。
小青将她得到的茱萸囊和赏钱拿出来给她看:“是呢,娘娘,外面许多宫女侍卫,都在纷纷排着队,准备领赏银呢。”
“小青,你去看看,太子殿下营帐那边,侍卫还在吗?”事出反常必有妖,淑妃隐约觉得安皇后是想要掩盖什么。
小青不明就里:“是。”才出去一小会儿,她竟然就在淑妃的营帐附近发现了被小红迷晕了竹翡!
淑妃腾地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小青被吓了一大跳,语气中亦是抽泣之声:“是,是竹翡!娘娘,竹翡姑娘就倒在我们营帐附近。我探了探她的鼻息,应该是被迷晕的!”
淑妃瞬时攥紧了拳头,肩膀也忍不住耸起:“快,快着人去通知太子殿下,或者陈二公子,或者、或者平南王!你们就说,有人要对秦婉婉不利!”
☆、迷情
与此同时,东宫门口的两个侍卫也不约而同只觉得脑子一蒙,顿时一阵晕眩之感传来,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双双昏倒在地。
秦婉婉独自一人呆在太子的营帐里不曾出来,并没有察觉到外面的动静。躲在暗处的肖二爷见状,偷偷将一支幻情香从营帐的缝隙中塞了进去。这香气极淡,混在营中檀香的气味中,轻易难以让人察觉。秦婉婉本在替太子整理文书,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浑身燥热,心里也似燃起了一团火来。
肖二爷又偷偷摸摸将昨夜的那个卖货郎领了过来:“兄弟,看见没有?这就是太子殿下的营帐。这幻情香只需闻到一点点香气,便会情.欲大燥,谁站在眼前,都会将他认作是心中所想之人。便宜你小子了,便进去,好好享受吧!成事后,你若能跑脱,大营外自然有人接应你,你若跑不脱......”
那卖货郎说道:“放心吧,二爷,我若跑不掉,便说是昨日在集市上见色起意,有禁军与我里应外合,绝不会牵连到二爷头上!”
“好!”肖二爷拍了拍卖货郎的肩膀。那卖货郎大摇大摆地进了太子的大帐。
“殿、殿下!”在幻情香的作用下,秦婉婉果然把来人当成了楚更。她现在眼神迷离,面色沱红,只觉得欲.火焚身似的,开口叫人的声音格外透着一丝妩媚妖娆:“殿下不是在前头查案子,怎么这会儿回来了?”
那卖货郎早就对她垂涎三尺,见她现在这样的风骚撩人更是来了兴致。他伸出手来,正要去搂住秦婉婉的腰......
“砰”的一身,只见一道鬼魅的人影闪过,陈怀瑜已将那卖货郎一剑封喉!
“秦姑娘!秦姑娘!”太子营帐外空无一人,安伊身边的丫鬟如云状似在找秦婉婉,一边唤着她的名字,一边在帐外张望。
陈怀瑜听见外面响动,眼中划过一丝狠戾决辣。他和楚更都记得,上次秦婉婉被皇后逼着验证正身时,她眼角滑落的那滴泪。此时若再将此事吵嚷出来,恐怕又会被有心人利用,坏了秦婉婉的清誉。
可秦婉婉如今分不清是真是幻,她仿佛看见太子殿下在她眼前倒了下去:“你......!”
秦婉婉一个你字话音未落,陈怀瑜重重地在她脖颈上一敲,直接便将她打晕了过去。
“秦姑娘,你在吗?我们小姐让我来寻你呢。”如云又喊了两声,预料之中的没有回应,于是她对着营帐里说道:“秦姑娘,那我可进来了。”
“什么人在外间吵吵嚷嚷?”如云已经掀开了账帘,却和陈怀瑜撞了个满怀。
“陈、陈二公子?”如云惊慌地叫出声来,仿佛见到鬼魅一般!
怎么回事?皇后娘娘身边的荣嬷嬷已经跟她交待得很清楚了,只要她此时来,便能将秦婉婉私通卖货郎的丑事撞破,没有了秦婉婉,她们家大小姐定然会成为太子妃!
陈怀瑜此时一幅衣冠不整的样子,头发胡乱地披散着,只身穿一身亵衣,连那衣带都是松松垮垮的,露出他精壮的胸膛和半边坦着的身体,实在是......不雅。
陈怀瑜脸上挂着邪魅的笑意,他如深潭一般的眸子将如云脸上的震惊收入眼底,“嗯,是我。你是,安伊身边的丫鬟?”
“陈二公子怎么会......?”如云还没回过神来,她明明是过来捉秦婉婉的奸夫的!
“怎么会什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陈怀瑜故意侧了侧身,将如云朝里间望去的视线让出来,自己一边说着,一边故意朝帐中的卧榻望去。
如云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卧榻上还有一人,正背对着这边斜斜躺着,如云只瞧见她头上顶的是太子殿下常戴着的那顶玉冠,披在身上的则是一件杏黄色的蟒袍。那是太子殿下!
吓!之前就有太子殿下断袖的传闻,没想到他真的与陈怀瑜......?!如云没想到这光天化日之下,两人竟然会在营帐之中做这事!难怪这营帐附近连个人影都没有,想必是故意遣散的?
“哦,不不不。我是说......,我、我是来找秦姑娘的。我、我这就退下!”如云实在不知如何面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陈怀瑜对如云的反应十分满意:“太子殿下此时怎么留秦婉婉在帐中,坏我们的好事?她今日被支到淑妃那里去了。至于你......,来人!”
一声令下,不知从哪里出来几个东宫府兵:“这个丫鬟不懂规矩,擅闯东宫营帐,将她押下去。”太子居所,哪里是一个小小宫女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楚更和竹青赶来时,浑身上下都是浓浓的杀气。今日他们本在全力查案,天知道他听到这个消息时是多么心急如焚!
他只看了一眼倒在帐中的那个死人,面容却阴森可怖:“来人,去请谢大统领。”
陈怀瑜见楚更这副样子,叹了口气:“哎,为了秦大姑娘的清白,只好你我牺牲色相了。放心,你的女人连一个手指头都没被人碰到。”
楚更这才放下心来,径自走进帐中,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榻边,凝视着沉睡的秦婉婉。她头上戴着太子的玉发冠还没来得及取下,那杏黄的蟒袍套在她身上实在太大了些,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包裹进去了。她睡得极不安稳,脸上时不时地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是幻情香。并无大碍,她只是被我打昏了,当时情急,可能下手重了些。”陈怀瑜此时早已整理好了衣衫,他的面色也重得吓人:“太子遇刺是大事,姑父那边,我已着人去报信了。还好淑妃机警,我又刚好在这附近,如若不然,后果的确不堪设想。”幸亏,怀瑜就在平南王帐中,得到淑妃的消息立时便赶了过来。
于此事上,楚更和陈怀瑜极有默契地将幻情香一节事隐了过去,对外宣称的,只道那卖货郎是刺客,被陈怀瑜一剑斩杀。
幻情香的药效并不长,秦婉婉终于还是在迷迷糊糊之中醒了过来,此时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上下都沉沉的:“殿、殿下?我这是怎么了?”
“无事。”一个云淡风轻的笑意,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有人意欲行刺,已被怀瑜杀了。”
秦婉婉:“......”。
陈怀瑜见秦婉婉苏醒过来,不便再逗留:“竹翡那丫头也才刚刚苏醒,现在安顿在淑妃那里。我先去看看。”
“竹翡她?”秦婉婉只当刚才自己做了一场梦。可是她记得......好像是陈二公子将她打晕的?!
楚更递给陈怀瑜一个“尽管去”的眼神,在秦婉婉面前尽量将此事说得轻巧些:“无事,只是在路上被人用蒙汗药迷晕了。”
秦婉婉继续问道:“......那,我刚才也是被迷晕的?”
难怪自己这么头痛,陈二公子怎么会杀害太子殿下呢,现在殿下明明好好的就在自己眼前,至于陈二公子将自己打晕......那肯定也是自己的幻觉。
楚更看着陈怀瑜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方才继续说道:“呃......是的。今日可曾有其他人来过这营帐?”
秦婉婉回忆:“嗯,只有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前来赐节礼的,不过她们一直在帐外候着,并未进来。还有就是......”她突然想起方才她与太子之间那样缱绻情深的样子,忍不住面上一片潮红,只好用冰凉的双手捂了捂自己的脸颊。
虽然幻情香已经褪去,但秦婉婉此时的确显得格外妩媚动人,楚更见她这样情态,心里竟然又漏了一拍:“还有什么?”
“没、没什么。”秦婉婉想要拉起被子来蒙住自己的头,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套着太子殿下的蟒袍:“殿下,这......我、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穿上的......”。
“嗯......你的头不痛吗?”楚更不想太继续这个话题,他怕了她了,再盘问下去,可能他和陈怀瑜好心要隐瞒的事反而会露馅了。
“痛。”秦婉婉又去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这......怎么自己头上的发钗都不见了,好像顶着一个......太子殿下的玉冠?
秦婉婉真的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要不就是神志错乱了:“殿、殿下,我现在不是在做梦吧?怎么我的发钗......?”
楚更实在是瞒不住了,总得找个什么理由将秦婉婉搪塞过去才行:“呃......你没想做梦,是怀瑜将你打晕了,然后又故意给你打扮成这样的。”
秦婉婉更加蒙圈:“二公子为什么要将我打晕啊?”
楚更眉间微跳,他下意识的用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嗯,他大概是......吃醋吧!”
秦婉婉:“......”。
***
昨日靖北小侯爷受伤一事,尚且没有了结;今日又来了太子殿下遇刺一事。此事一出,倒是印证了昨日陈怀瑜的猜想:这刺客本就是奔着太子殿下来的?
禁军负责戍卫防卫,竟然一连两日都在围场中出现了刺客!而且太子殿下遇刺时,东宫营帐附近竟然没有禁军在守卫,这简直就是失职!谢铭宇只觉得流年不利,锅从天降,颜面尽失。
☆、线索
禁军营帐中。
“竹翡姑娘,你说今日将你骗走迷晕的,是淑妃娘娘宫里的小红?”谢铭宇亲自盘问。
“是的。她自称是淑妃身边的,我和婉婉姐姐先前都不认识她。”竹翡很笃定,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嗯......殿下。”事涉内廷,谢铭宇也不好去调查淑妃,他躬身向坐在主位上的太子建议道:“微臣觉得,此事或许与小侯爷受伤一事是一人所为。只是......涉及到后宫妃嫔,是否还请皇后娘娘出面,才合规矩?”
未等楚更答话,那边随着福康一声通传,皇帝已经急匆匆走了过来:“谢统领,朕刚从小金山上下来,就听闻,今日太子这里又出了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