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池不旦重建了,还b原先扩大数倍。很多人都担心城池建好以后会变成一座空城,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大家抛掷在脑后。
所有的城池发展起来都有它必然存在的道理。晴雪城会发展是因为它是衔接中原和柔然的唯一中转。在苏鹤行施展惠民惠商政策g搭民众迁往晴雪的同时,某个文臣有一句很形象的形容词,‘闻着肉味自然会有狗上门’。虽然遣词不雅,但事就是那么一回事。
晴雪城也是同样的道理,有利不图那就不是商人。随着第一批商人的迁入,附近城池的民匠也大着胆子住下了。在不久的将来,这颗沙漠的夜明珠将再次挥洒独属与它的芒彩,当然这是后话了。
虽然人在晴雪,朝中的事苏鹤行一概没有丢下,或者用了如指掌也可以形容。
在经历工时悠长的几个月后,晴雪城外墙已经完全竣工,具有了自保能力,剩下的内部建设那就慢慢来了。在苏鹤行丢下了一部分的家臣和数百铁鹰扫尾的同时,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归途。
出来的时候还是处暑,等到抵达国都时已经是初冬。
苏鹤行早已是升无可升的超品摄政王,名列万臣之首。他回城时小皇帝自然得盛装迎至近郊,排场绵延数里。小皇帝虽然明知道对方根本没费一兵一卒得到晴雪,但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骂娘。怎么什么事到了这人手里就不算个事了?
而太后也在苏鹤行密不透风的安保下即将在两个月后临盆,这个事b什么事都叫人惊悚。小皇帝虽然内心惧怕的直骂mmp,脸上还要笑眯眯,真是去他姥姥个腿儿!
屠城之事在苏挽等人的铁腕运转下,虽然还是无可避让的传了一部分到国都,但却硬生生被扭转了个方向。大t就是柔然人如何猪狗不如,全靠摄政王大力挽救。最后虽然回天乏力,却还是一力重建了晴雪。
如果不是人在现场,恐怕大家都要被这番黑白颠倒高得以为苏鹤行是什么悲天悯人的大善人了。当然了,这也只是苏鹤行的一块遮羞布而已。虽然大部分百姓都不知道,但只要消息稍微灵通一些的,就知道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其实朝中早就都是苏氏人马,需要把控的是朝堂外的百姓之口。
对于这些权臣而言,百姓虽然大部分愚不可及,只配知道被粉饰过的真相。但也绝不能因此掉以轻心,毕竟现在已经到了很重要的关头。
苏鹤行一入朝就彻底忙开了,别说是见一面,岁岁连苏鹤行的边都摸不上。这倒不是故意的,纯粹是因为苏鹤行离开国都太久,虽说急切的事都百里加急送去处理了。但那些积压的事还是高度直冲穹顶,火力全开的谋臣们辅佐着苏鹤行忙而不乱的处理,连家都顾不上回。
等到岁岁再次见到主人时,又过去了整整一个月,而且还不是在家里。
苏鹤行在做摄政王的同时,大司命一职也没有卸任。每年入冬时自然少不了要率少司命等人宫中行‘傩’。
说到本朝的司命,类似神职。
属于除了天子以外可以与天对话的人,一般来说此职不会由皇族以外之人担任的。偏偏苏鹤行这个人不一般,是本朝有史来唯一一个以外姓氏担任的神官,而且一g就是十年。
每年到了冬至,国都就进入了最寒冷的时段。百姓心里都存着一个孩童似的梦想——今年禁城里会有什么新花样呢?
往日入夜后沉寂如水的东西二市,这一晚变成火树银花的汇彩河流,不管是孩子抑或是未婚的年轻男女,都在落梅的季节里舵红了脸颊,尽情玩笑。
禁院在这日还未入夜就已灯火通明。赤红描金的灯笼,长明不息的火把像数条流星的光尾,从午门一直排进了太极殿。之后是宣政殿,紫禁殿,越往高处越是透亮,夜色来临时,整座禁院被好像是光之蛟龙托起在云巅之上。普通庄户人家一辈子也瞧不着的绝品琉璃瓦在高高的屋脊上映着霜月,好似一勃勃幽绿的海水翻涌。
小皇帝因为年纪小,还不能饮屠苏酒。他端坐在象征着至高皇权的宝座,一口饮g了杯中的什么。随即一甩手,那枚精雕细琢的樽器画出一个弧度,抛进了巨大的篝火中。
随着这个动作,宴席上两边的贵族和官员们一起山呼万岁——这个动作表示,冬至夜宴的高潮‘驱傩’抵达。
低低的鼓声响了起来。并不明亮,像隐隐的水烟般,四面八方向宣政殿合围了过来。随着鼓点的越来越密集,霎时响起了一道破雷似的乐声,一百名红衣素带的美貌童子从隐没的门边而来,队列在殿前广场。
他们一边舞动着整齐划一的动作,一边嘴里发出了‘嘿’‘嘿’的娇斥。而广场两边排列的十六具等人高的牡丹花鼓被悄然站在一旁的劲装男子敲响了,发出咚咚闷响,像极了沉雷。
在宣政殿众臣的目光中,暗影中突然出现了十八道身披金甲的男子身形。脸上挂着可怖的假面,手中抓着麻鞭,不停的抽打着青耀石铺就的地板,口中还在高呼着‘祖明’‘强梁’‘腾蛇’的神名。
十八名盛装的少司命拱卫下,那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天而降——让看得目不暇接的众臣们心中不由浮现起‘天神降临’的念头来。
苏鹤行黑发束起,戴着坠了宝珠的黄金高冠,顶上还有两枚山雉长尾,画着半弧落在背后,随着他的动作而轻轻飘逸。他的样子和平时很不同,半披着熊皮,露出了右边穿着彩绣绢衣的宽阔肩膀,窄腰被一条金带束起,气势磅礴。裸露在外的左手持三尺长矛,右手执鲜花盾。
白皙英俊的面容上还细细描绘着傩妆,狭长的凤目尾部勾着上翘的凤尾,阖眼时那只金粉描绘的彩凤仿佛活了一般,似能掀动翅膀上下翩飞。因为上了妆,越发显得他唇色水红颜色好了。左边的耳垂上还捻着一枚狼牙形状的坠环,随着他的舞动在火色中溢出流光。
这天他要带领一百童子,十八少司命,环游宫中各处,祈求吉祥驱除恶鬼。
由十八少司命扮演的恶鬼,舞动着和苏鹤行战斗,他们边舞边走上了早就备好的彩车。一百童子不停的娇呼着‘傩!傩!’意在驱除。
伴奏的乐声随着舞动的姿态渐渐抵达高潮,教坊部的伶人们也越发扬眉动目的弹奏着。每到一处就引起了一阵喧哗侧目。
岁岁和官家女眷们被一起安排在了紫禁侧殿,她下午就被苏耀接进了宫。说来尴尬,岁岁身份是天奴,却又是苏鹤行唯一承认的侍妾,和一群贵族官眷呆在一起时格格不入。
其实岁岁这样的身份本不配被接进宫,可也不知道礼部尚书那貌似睿智的大脑里到底装了什么,居然脑一抽发了函邀请岁岁。
太后被软禁起来,根本管不了官眷事。小皇帝才十二岁,皇后之位虚悬,就更谈不上拜见国母,官眷们一入宫就被引进了偏殿。
前面不是说岁岁连苏鹤行的边都摸不上吗?哪里还能有人替她做主进不进宫?
大家分明都看不起她,却又因为自家的夫君在摄政王手下做事,不得不勉强自己和她呆在一处。
官眷们自成一派,团团分坐在了几桌小宴上,偏留岁岁一人独坐在小宴的左侧尊位。她那一桌一个人都没有,所有人都刻意的忽略了她。
随着乐声越来越近,女眷们终于按捺不住朝殿外广场看去。
只见捧着乐器的官伶为首,那辆有几十壮丁所拉的彩车渐渐行至。那车和平时坐的车不同,一张完全铺展开的平台,约能站百人般宽阔,充作背景的十二扇紫檀屏风描绘着浩渺的云际,雪涛般的大量留白,银丝云纹一浪接着一浪。
侧面来说宫中行事实在过于排场,为了这一年才行一次的傩舞,居然劳民伤财做这种东西。
那张平台上此时站着十八少司命所假扮的恶鬼,他们慢动作一般的舞动着轮流和苏鹤行所扮演的‘无相大神’对打,每打败一个就翻下车去,周而复始。
一百名童子手中舞动,嘴里喊着‘傩’!‘傩’!将彩车团团围在中间……其实苏鹤行每年都会做这种扮相在冬至夜上驱傩,每次都有不同的美法。但不管怎么扮,都好看到丧尽天良。
官眷们平时哪有那么多和俊秀男子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什么三从四德了,只拼命的伸长了脖子往那边看去,个个恨不身逢未嫁时,将手里的手绢甩将到摄政王怀里才算完!
岁岁被人群挤在了身后,她的个子b中原大部分女性都高。站在人后的岁岁,水眸里好似藏着万千星光。她双手交叠在怀中,一眨不眨的穿过人群的高耸发髻,从一堆晶莹钗环中望着苏鹤行的彩车路过。
今天她穿的是身深蓝裙裾,没有品阶的她只能着民间装束,雅静轻盈的姿态像是从迷雾之中缓缓升起的水泡,仿佛一戳就破。尖秀稚气的鼻尖和下颌微微扬着,越发显得容姿楚楚。那娟好的模样从一堆按品大妆的贵妇中脱颖而出,分明不是倾国倾城的长相,为什么第一眼看来时就瞧见了她?
苏鹤行眯着眼尾向人群中睇去一眼。惊鸿一瞥间,璀璨的黄金珠冠映着烟花与月色,照亮他清隽深黑的幽深眉目,他又轻捻了下耳垂上的狼牙耳环。那个动作引得一群女眷俏脸通红的互相打量推搡着,心中同时浮现一个念头。
‘他刚是不是看我来着?’
‘明明是看我的好吧!?’
岁岁看得发了怔,心口突然闷痛的厉害。像是被人一把狠狠揪住了心口,又轻轻的放开了,浑身失重到难以复加。
她想往前站一步,却被几个贵妇同时推搡开,勉强才站稳了身子。
那个被欺负的动作让苏鹤行蹙起眉,莫名感到不悦。但岁岁也不恼,她报以最温柔乖巧的笑容,朝着彩车的方向痴迷凝望。弯弯的眉眼像轮月牙儿,柔和而甜美。
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一眼天奴,呼喝的麻鞭又到了眼前,苏鹤行顾不上再看,转身一跃抵挡住了软趴趴的攻势。
彩车在众女眷的视线中渐渐行远。就算是冬至夜宴,也没有人敢在宫中乱走,更别说做出追着彩车这种傻事了。
大家都回到了自己该坐的位置,互相理了理妆容。岁岁坐回了只有她一人的宴桌,吃着早已放凉的菜品。
夜宴过后,官眷们按照品阶出宫,按道理来说岁岁该被排在最后一个。她也老实,乖乖的站在人后等着出宫。
属于华盖的锦绣纹路微微一动,一队铁甲男子朝着宫门这边无声走来。
待到来人近了,站在边缘处的官眷们才纷纷举起袖子半遮脸,朝着来人行礼。“参见摄政王。”
苏鹤行来的非常快,也换回了原先的那身摄政王猛虎朝服。脸上妆已卸,却还残余着零星几点金粉,越发显得容姿过人,眸仁如黑玉。
岁岁掩在人群的最后,她也跟着行礼。
苏鹤行清隽的目光穿开人潮缓缓行来,女眷们居然因为他乖乖的分开了一条道。岁岁傻乎乎的站在人群的最后,随着他的越来越近,岁岁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诧异傻愣。他走到她的身边,伸出的手明晰而g燥,一把拉起了明显傻住的她。
官眷们行礼他没有叫起,反而牵住了岁岁的小手。
女眷们不自主露出愕怔的神色——这是,公开给侍妾撑腰的意思吗?因为她们慢待了她!?这个想法让在场的所有女眷都白了脸,因为摄政王没叫起,她们依旧弯腰行着礼。只得眼睁睁看着天奴被摄政王牵了小手,一路穿行而过,出了宫门。
岁岁低头看他挽着自己的小手,他的大手轻轻将她的小手揽成个拳头在手心。两人重重的广袖落在一处,将两只手的纹路完全掩盖了,却掩盖不住她的眉眼弯弯,像是两枚甜丝丝的小月亮。
她偷笑着,没有声音。那只没有被苏鹤行牵住的小手捂住嘴,歪着头,乌黑的发丝漾在她眉间,模样活像只偷偷成精的小白梅。
卷起苍云般的长睫,苏鹤行一直在望她,待到看着她露出情深意切的笑容时。那原本一直莫名不悦的感受终于分崩瓦解,如同一只素手搅破云际,透出了畅快之感。
是啊!他的女人!怎么可以如此憋屈?她理所当然该是所有人仰望的对象!